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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烟无声无息地跟着他, 看到他跑到县令府上之后, 撷烟在门口停住了。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后,沉默了一下,立即掉头回去。
这两年山上也积累了一些财富,陶子规确实可以拿这个找爱财的县令来“将功赎罪”, 对于县令来说, 即拿到了财富, 又会因剿灭强盗窝而获得好名声,是一件只有好处的事。
等不到去抢县令的契机, 陶子规打算主动将萧寂澹他们送到虎口吗?
就算这两年, 对他再好, 有些人也是养不熟的,为了自己能抛掉囚犯的身份,他能让几年朝夕相对的人去送命。
可是, 县令真的是他全部的目标吗?
毕竟县令可没那么大的权力给他赦免,那样高傲的陶子规应该也不甘心跟着一个小小的县令吧, 况且就选在了六皇子要来的前两天。
可能不仅是山上的人,就连这个县令也会成为陶子规的踏脚石。
撷烟一路上猜着陶子规的心思,觉得有些累,不止是觉得陶子规活得累, 他猜得也累,要是萧寂澹的话……
星际时代的萧寂澹肯定是可以,现在这个正坐在床上一脸控诉的萧寂澹怕是不行了。
“你怎么又一声不说就离开了?我好害怕。”
大块头的萧寂澹像个小媳妇一样,看向他的眼神, 活脱脱像个半夜爬墙的渣男。
撷烟:“……”
默默地爬上床,抱住他睡觉。
双手刚穿过劲瘦的腰,大狗子立马被安抚,瞬间什么情绪都没了,嘴巴裂开,双手覆盖到自己腰上的白玉般的手上。
一开始他是不敢的,别说这样碰手,连碰到他的衣服,自己都会心惊胆战地怕被嫌弃,现在敢这样做,都是这两年被惯出来的。
是的,是被惯出来的,一点点地惯成这样。
他不敢碰撷烟,撷烟会碰他。
会温柔地给他擦汗,给他上药,会捏他耳朵,每天晚上还会抱着他睡觉。他什么都没说,但是这几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不讨厌自己,还很喜欢自己,一点点地让自己安心,敢去相信这样美的事不是他在做梦。
萧寂澹忍着浑身的燥热,握着撷烟的手,幸福地闭上眼。
他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强盗,不,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除了他,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让神仙这样对待呢。
小时候被打被骂被饿的经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甜蜜,因为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经历这些,让神仙觉得自己太惨了,才辛苦下凡对自己好的。
萧寂澹没多一会儿,就在撷烟的气息里,带着笑容睡着了,完全不知道,山上另一个人带着恶毒的心思跑到山下了。
第二天,山上一片风平浪静,众人在鸡鸣中起床,乐呵呵地下田去摘带着露珠的水果和蔬菜,带到下面去卖钱,小孩摇头晃脑地背着古诗,山寨一如既往的充满欢声笑语。
直到第三天中午,卖菜的人回来的时候,后面尾随了一批官府中的人。
几个人刚放下菜篮子,身后的一群人就拿着刀冲出来了。
“都别乱动!”其中一个官差说。
不管怎么说,以前都是做过强盗的人,怎么能让别人平白无故地拿刀指着,其中一个人,立即要反抗。
“阿六,放下你手里的铁锹。”
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道清雅的声音。满脸凶相就要跟官差拼命的阿六,立即乖乖的放下了手里的铁锹,看向声音的来处。
几个官差和刚上来的县令也跟着看过去,想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要知道这群不要命的强盗,他们也打过交道,最清楚他们的狠劲和不服管。
一个身穿普通白衣的人从草屋里走了出来,普通的棉麻面料,沾染了来人身上的仙气,胜过世间最华贵的衣料,一对比之下,府里新来的那个穿白衣的人,就可笑了起来。
再看来人的脸,所有人都出现了短暂的失神,等到回过神来之后,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怕自己的俗气,影响到了这位仙人。
“仙人,他们肯定没安什么好意!”阿六说:“您可不要被他们骗了。”
“大人,你看看他们的住的地方,还有身上穿的衣服,他们每家还有很多积蓄,一群强盗为什么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一般人都能知道吧。”陶子规咬牙叫醒沉醉在撷烟的美貌中的县令。
每家还有很多积蓄这一点,让县令立即回过神。
“还能怎么来的,抢的呗!”县令说:“强盗的钱还能怎么来!”
“你!怎么是你!”阿六气得双眼通红,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个平时里看起来一心为山寨的人,出卖了他们。
不止是阿六,其他人接受了这个事实后,纷纷开始大骂。
他们虽然被生活所迫,做过很多违背道义的事,但是对自己的人最为真挚和义气,这种被真心相待的人出卖了的愤怒,比一般人更强烈。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要不是我们,你早就被流放到最恶劣的地方了,现在能不能活着还不知道呢!”
“我们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个坏人,不是我的夫子,哼!”
陶子规本不想理会这群刁民,可这两年虽然在山寨,过得也是被人尊敬的日子,现在突然被这么多人指着鼻子骂,还是被他最瞧不起的人骂,心里被骂出了气。
“谁会需要你们这群强盗的好!再说,你们哪里对我好?我每天交你们读书识字,你们拿到最好的东西,首先想到的不是我,而是那个什么都不做,每天不是坐在屋子里,就是外出浪荡的人!”
陶子规指着撷烟,越说越气,神情里带着狰狞。
这几年,他早就受够了撷烟的冷暴力,受够了撷烟对自己的不屑一顾和眼里的嘲讽。
他最恨最恨的就是别人那种看穿他的眼神,从心底里生出的害怕,害怕别人知道自己不堪的过往,明白了自己的肮脏,这种内心深处的害怕,慢慢演变成成对别人眼神和态度的敏感。
撷烟说不定真的知道了?还是他没有任何理由地就是瞧不起自己?
陶子规对他既怕又恨,偏偏整个山寨的人都把他当祖宗。
不过不要紧,他忍了这么多年,今天就要结束了。他一定要让县令血洗山寨,不弄出点叫声和打架声,怎么能把六皇子引来呢,不弄出点人命,怎么能让这个狗县令一起跟着死呢。
他刚才已经将写好的信,交给一个小孩子,让他送给即将进城门的六皇子。六皇子他是了解的,嫉恶如仇,却不会伤害无辜,对一个小孩子,肯定会多加包容,不会直接赶走。
这样自然会看到他的那封信,那封信里,他将县令这些年的罪行和山寨里的强盗的残忍,以及自己的无奈和隐忍,都写得很清楚了。
现在只要让县令屠了山寨,就万事大吉了。
“你怎么配和仙人比!”
被陶子规不要脸的脑回路恶心到了,萧寂澹嘲讽道。
陶子规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咬牙切齿地说:“大人,他们的钱您不想要了吗?别跟他们废话了,以免多生事端。”
县令点点头,视线在撷烟身上划过,“既然你们死不承认,我只能替被抢的百姓讨回公道了。”
县令一挥手,身后出现更多的官差,他意有所指地说:“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官差们当然明白县令的意思,就算县令不说,他们也不会也不愿意攻击那个人呀。
撷烟抿了抿唇,不高兴。
萧寂澹将撷烟拉到自己身后,他盯着撷烟的眼睛说:“别害怕,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撷烟一边点点头,一边随意地将手上草药扔到一个冲着萧寂澹跑过的官差身上。
“啊啊啊!好疼!”那个官差马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那跟草药如刀子般直直穿过官差的脚板,将他定在原地。
萧寂澹:“……”
等到听到山下的动静后,撷烟终于将视线移到的陶子规身上。陶子规害怕地退了一步,躲到一个官差身后。
撷烟弯腰拔了一棵草,听到声音越来越近,对着陶子规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陶子规心里有了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将整个身体都躲到官差后面,已经站到了最外围,离撷烟最远的地方。
可是,仍然没躲得开撷烟手里的那棵仿佛长了眼睛的草,那个带着尖尖的叶子的草,如剪刀般飞到陶子规的身上,并没有伤害他,却划开了他的上衣。
刺啦一声,薄薄的上衣,从衣领处裂开,露出了陶子规掩盖着的脖颈和胸口。
他前面的官差回头看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啊!闭上你的狗眼!”陶子规大叫一声。
这叫声反而引来了更多的人的视线。看到陶子规身上的一个个红痕和血瘀,都惊讶得不得了。
这陶公子平时看着清高,没想到竟是这么放浪的人吗?这身上的痕迹,是得多激烈才能造出来,想到这一层,众人的视线暧昧了起来,带着不耻和轻视。
只是上半身的一部分就这样了,那……
撷烟一点也不意外陶子规身上的痕迹,他视线平静无波。
陶子规一面极力掩饰自己的过往,痛恨一切当时的人,一边又为了自己前途去做自己所痛恨不耻的事。
撷烟无意于羞辱他,他只是想让六皇子看清陶子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断了两人在一起的可能。陶子规在县令府上两天做了这些事,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当时他对萧寂澹的折辱,将萧寂澹逼死,还害死了整个山寨的人,现在撷烟正是要他失去他最大的支持,揭露他极力隐藏的最害怕的事实。
在撷烟想着那些不好的过往的时候,突然有一双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撷烟愣了愣,不由地笑了起来,心里那点阴云瞬间消散。
陶子规确实要疯了,他最怕的事,最想掩盖的事实,现在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他一边大叫一边捂住身上让他觉得肮脏的痕迹。
他也不想的!他是为了让县令更听自己的话,他怎么愿意委身于那个油腻的狗县令身下,他不是自愿的,不是的!就像当时那两个官差一样。
看到这一切的人都得死!
到了这一步,陶子规不再掩饰,眼里仿佛要渗出毒液,完全没了平日里的风采。
他们全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扯出一抹笑,不在意地拉好自己的衣服。
却不知道,他身上的痕迹和脸上狰狞残忍的表情,都被六皇子看得一清二楚。
“我们的钱,都是辛辛苦苦的劳作换来的。”被捂住眼睛的撷烟说:“如果能吃饱,谁有愿意去抢去偷?这些年,我们自己开垦了整座山,种了粮食果蔬和草药,不仅没再抢,还收养很多被抛弃的孤儿。”
“你们可以四处看看,连开垦荒山,收留孤儿,做善事都要被灭口吗?”
陶子规不明白撷烟到这时候,还说这些话有什么用,直到听到身后的鼓掌声。
“理应嘉奖。”六皇子说。
陶子规的脸一瞬间苍白如雪,毫无血色。他转过头,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对六皇子解释的立场。
六皇子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虽然现在衣服已经被他拉好,陶子规依然感觉到了那视线里的冰冷和不屑,好像自己是一个下贱的人,反而看向撷烟的时候,变成了尊敬和倾慕。
陶子规内心冰凉一片,感觉自己完了,他想要的清名,想要的荣耀,可能真的再也得不到了。他有办法杀了山寨的人,杀了县令,杀了官差们,让他们闭嘴。
六皇子和他的那些军队呢?
六皇子只是随意地看了陶子规一眼,视线就转向撷烟,赞同地说:“你说对,山寨上的人都是值得嘉奖,并被举国学习的人,反倒是这个县令。”
六皇子看着冷汗从额头一波又一波冒出来,早就跪在地上的县令说:“倒是要彻查一番。”
县令跪伏在地上,在六皇子和军队的气势威压之下,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倒是萧寂澹站在撷烟前面,挡住了六皇子的视线。
让他很不舒服,感觉到危机感的视线。
六皇子心里不悦,虽然表面上他是夸奖了这些人,可是这个低贱的人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敢挡自己的视线。
护短的撷烟在炸毛的萧寂澹身后,安抚地拍了拍萧寂澹的背,扬声道:“既然六皇子认可我的话,也明白县令有问题,就带着他们离开吧。”
“你!”六皇子没想到撷烟会这么说。
他没想到的更多,撷烟继续说:“我怕您身上的戾气和血腥气,影响了孩子们的运势。”
“你胡说什么!”这下高高在上的六皇子再也忍不住了,哪怕他对这个人再有好感,也不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这可能影响他的前途的话。
六皇子气冲冲地向前一步,想要走过去,让他把话说清楚。
他身后的军师却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冒着宁愿六皇子暴怒的危险,也不让他向前一步。
“六皇子舟车劳顿,已经很是疲惫,才说出这样的话。”军师弯着对撷烟说:“还请国师见谅,不要计较。”
撷烟冷着眉眼,一言不发,六皇子和其他人却惊住了。
国师、国师是谁?
大山里的人甚至没听说过这个人,六皇子一直在战场,是听说过这两年有一个深得父皇信任,被父皇奉为国师的人。
听说这个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连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都能给拉回来,整个京城的人都将他奉若神明,将他的话奉为圭臬,就连父皇和太后都不例外。
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怎么能想到国师竟然在强盗窝里。
六皇子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军师,发现他已经满脸苍白的跪在了地上,脸上全是绝望。本来他也不确定,只是试探一下,现在看来一点都没错,眼前这个神仙一般的人果然就是国师。
他们这么多年,这么拼命的在战场上厮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提升出身并不好的六皇子的地位,想要他也有一丝机会坐上那个位置。
现在国师这样评价他,别说那个位置了,就连能不能继续留在京城都是个问题。
六皇子倒退一步,脸色苍白。
萧寂澹的身体也僵硬了一起来,当年非要跟着自己回来,说无家可归的人,竟然是让皇子都害怕的国师吗?那他会不会、会不会离开?
撷烟继续拍拍萧寂澹的后背,让他不要紧张。
陶子规说过,不满意他经常外出“浪荡”,每次自己外出,萧寂澹发现了也会整夜地不睡地等着自己,可是也没让他放弃外出,只是减少次数而已。
如果只是对付陶子规,他待在山里就好了。可是还有一个六皇子,后来还立了军功被封为王爷,他就不能安逸地待在这里。
国师正是他这些年外出经营出来的,来保护萧寂澹,对付六皇子的另一层身份。
不止六皇子悔恨交加,陶子规也是,他嘲讽地笑了。
呵呵,他竟然是国师,一言可以决定一个皇子的命运的国师,如果早一点知道,好好经营两人的关系,那自己……
陶子规闭上了眼睛,没看到六皇子狠毒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就是那个被流放的囚犯吗?写信故意将自己引过来囚犯。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会来,就不会得到国师这样的评价,就不会被断送了前程。
两人之间的变化,撷烟自然看在了眼里,那就不是需要他再插手的事了。目前为止,当时害得萧寂澹惨死的三个人,都将会得到他们的惩罚,他只要好好陪萧寂澹生就够了。
山寨上的事结束后,山寨里的人没怎么被影响,知道了撷烟是国师后,对他更加恭敬了。
倒是撷烟暴露了位置,那些想要国师指导或救命的人,纷纷前来拜访,让整个山寨有名了起来。
为什么国师连皇宫都不住,偏偏要住在这个山寨呢。
撷烟哭笑不得地看着周围的山上慢慢住满了人,这个山区再也不是原来的穷乡僻壤了。
直到皇帝来后,撷烟才说明真相,他留在不是因为这里是什么风水宝地,是因为一个人,萧寂澹。
皇帝纳闷地问他为什么,萧寂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他跟皇帝说,萧寂澹是真正能保家卫国,让皇帝的江山永驻的人。
于是,这个强盗被皇帝扔到了军营了,告诉他不在军营里做出点像样的事,就不要回来见国师。
萧寂澹走得那天,就要哭了。
“我等你回来。”撷烟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我一直都知道,你不该是被人唾弃的小强盗,而该是万人敬仰的大将军。”
萧寂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做一个大将军,为了这个从来没嫌弃过自己,还给了自己无数温暖的人。
等到自己回来,等到自己回来一定要……
萧寂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撷烟正躺在自己怀里睡得安稳,他盯着撷烟恬静的睡颜,觉得浑身舒畅。
每次他和撷烟一起睡,就会充满力量,就像在洞府里翻到的双修一样。
萧寂澹轻咳一声,压住脑袋里奇怪的东西。
小扶怀说的对,为什么自己好好的书不读,专门研究这些有颜色的书?
想到扶怀,还真听到了扶怀的声音,他在门外生气地敲着门,“萧寂澹,你出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