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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远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的时候, 石床上的少年王突然睁开了绯红色的眼。
他敏捷地翻身站起, 锐利目光看向洞口那个即将侵入自己领地的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他的动作吵醒了背靠着石壁坐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游戏,揉了揉眼,游戏打了个呵欠发出含糊的声音。
“天亮了吗?”
显然游戏已经忘记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没有黑夜和白日的区别, 虽然按照他的生物钟来说现在外面应该是大清早。
埃及的王弟睁开眼的时候,首先映入他眼底的是站在他侧前方的王兄的背影。
昨夜就那么坐在石床靠着石壁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现在一醒来只觉得后背坚硬的石头抵得自己腰酸背痛,反正是睡得很不舒服。
他伸了个懒腰, 让自己有些僵硬的胳膊伸展开来, 然后翻滚着想要下床。
结果他身子向前一倾,大腿上猛然传来的一阵针扎似的刺痛让他的双腿一僵,向前倾倒的身子却已是收势不住, 眼看就要一头栽下床去——
一只浅褐色的手臂出现在游戏的身下, 仅凭一只手的力度就轻易地将栽倒的游戏接住。
游戏扶着那只手臂稳住身体,抬头, 对上的是那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火焰色泽的明亮瞳孔。
看什么看还不是你害的!
年少的王弟不满地瞪了他的王兄一眼, 左手已是不停地揉着因为被某人压了一晚上此刻麻木僵硬得除了针扎似的疼痛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的腿部。
“腿怎么了?”
低沉此刻略带着些嘶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只顾着揉自己麻掉的腿,游戏没有搭理。
下一秒,一只浅褐色的左手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毫不客气地覆上他的大腿, 掌心火热的温度透过相互接触的肌肤传递而来,轻轻一按却又带起一阵刺痛感。
“好痛——别动!”
突然席卷上脑的刺痛感让游戏忍不住失声喊了出来。
覆在他腿上的浅褐色的手僵了一僵,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而迟疑了起来。
洞口突然传来清晰的咳嗽声, 游戏抬起头循声望去,发现唯一认识的那个女孩正在洞口不停地咳嗽,咳得一张脸都涨红了起来。
游戏赶紧站起来,因为腿还在发麻所以几乎是以一瘸一拐的姿势走了过去。
他走到女孩面前,女孩就一股脑将手中的一个长条黑面包一个大饼塞过来。
游戏怀抱着食物,刚要向对方道谢,却被女孩抢先开了口。
“都说了男的和男的□□是不会有小孩的,还弄那么厉害干嘛。”女孩歪着头看着他,嘟着嘴说,“连这一大早都……你们都不饿啊?”
年少王弟的那一句谢顿时噎在了喉咙里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几乎要憋岔了气,只是张着嘴难堪地看着少女,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女孩见游戏盯着自己看,顿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眼珠骨碌一转,伸出纤细的手臂一把搂住游戏的肩,冲着游戏眨眨眼。
“今天该轮到我了吧?我可是想要尽快生个小孩的啊~~”
她说,搂得越发紧了几分,眼看就要蹭到游戏身上,更是抬头就要凑着亲过去。
被她抱着的游戏却突然一下子整个都向后退去,显然不是游戏自己的意思,因为他已经在措手不及时让抱在怀中的食物全部掉在了地下,而游戏本人却被将他向后拽去的少年王整个抱住。
女孩错愕地抬头,一眼对上那双居高临下向她瞥来一眼的冰冷绯红瞳孔,顿时一个寒战,后背突然涌起的一阵寒气让她哆嗦了几下,后退几步,转身跑了。
虽然那个人一个字都没对她说,但是她就是下意识对那个人感到畏惧。
狮子王的所有物是容不得他人窥视的,哪怕是再卑微的存在。
被自家王兄抱在怀中拼命挣扎挣扎了半天却被搂得更紧的埃及王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一溜烟消失的背影,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好吧这下误会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算了。
游戏深吸一口气。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时候,当前的问题是要想办法先逃出去。
他使劲拽着亚图姆的手,让他放开自己,然后上前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食物,拍了拍灰。
转身,游戏将食物递到亚图姆面前。
年轻的法老王绯红的眼盯着眼前的食物,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嫌弃的神色。
该不会又不肯吃了吧?
游戏正紧张地看着亚图姆的表情如此担心地想着,却见亚图姆接过食物。
虽然仍旧是一脸不快的表情,还是一声不吭地将食物吃了个干净。
游戏刚松了口气,突然手被一抓一拽,又整个人被拽入对方的怀中。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目光在和亚图姆对上的一瞬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抱着他的少年王此刻脸上很明显地写着‘我吃完了我要奖赏’几个大字,然后不等游戏开口,低下头就堵住了他的唇。
你该不会把这样就当做奖励了吧这只是个意外昨天那是因为你不肯吃东西才只能这样给你灌进去的这不是什么奖赏啊啊啊啊——
游戏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全部被堵在了唇中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就算偶尔亲吻的间隙也只能拼命呼吸着好不容易漏进来的空气来保证呼吸的畅通而没法发出声音。
想要挣扎却因为被抱得太紧反而被对方在唇中入侵得越发厉害,无奈之下只得安静下来乖乖地任由对方亲吻。
…………
半晌过后,被松开的埃及王弟急促的大喘气中。
混蛋你不是失去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亲吻的技术一点都没忘!
***
游戏拉着亚图姆飞快地在这个蜂窝一般的地下奴隶处所里穿行着,看到他们的人或是事不关己毫不在意,或是认识的就非常地躲到了一边。
他们一路走得很快。
埃及的狮子王任由自家王弟扒拉着自己向前走,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显然纯粹是为了迁就自家宠物哄着他高兴那样的随意姿态。
直到游戏到了目的地停下了脚步,亚图姆的目光才一点点锐利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上面的亮光。
游戏拉着亚图姆躲在一个石缝的角落里,现在他们正处于游戏被推下来的那个石阶下面。
他还记得,当初似乎从侍女那里听说过今日会有一批新的奴隶被送到这里,所以他一大早就拉着亚图姆过来,就想躲在这里等着那批奴隶下来。
谁知道他刚到这里,就看到了上面的亮光也听到上面传来的吵闹声。
游戏当机立断拉着亚图姆躲好,还好这地下本来就黑漆漆的,缩在石缝角落还真让人看不清楚,他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看着那些被绑着手蒙着眼的奴隶们被挥舞着鞭子的看守者赶下来。
他紧紧地按住了身边的亚图姆,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了亚图姆身上,深怕对方不听他的话自顾自地冲出去——他可没有自信可以拉住亚图姆。
但是他的担心显然多余了,亚图姆虽然对他的举动紧紧地皱起眉,但是一双绯红的眼也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露出一点疑惑还有不满的神色,但是看见游戏那副紧张的表情,便安静地任由游戏把自己按在石壁上没有做声。
很快,一批蒙着眼的奴隶被赶进了蜂窝一般的石头巢穴之中,两个看守地下石门的侍卫回头就将这个黑洞再一次隐藏起来,防止那些奴隶找到这里。
他们不耐烦地甩着鞭子的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去,浑然不觉已经自己已经成了他人的猎物。
很快,他们被从后面偷偷摸上来的黑暗中的攻击者一棒子打昏倒在地上。
游戏吐了一口气,丢下手上的木棒俯下身,从他们身上摸出了钥匙。
“王兄。”
埃及的王弟站在石阶之上,向石阶下面的法老王伸出手。
“这里不是你该留下来的地方。”
他说,墨染似的瞳孔安静注视着他的王兄,在黑暗中仿佛发着光的明亮。
“埃及伟大的法老王,必须回到属于你的王座之上。”
失去了记忆的少年王紧锁着眉,他的头因为游戏的一句话再一次剧烈地抽痛了起来。可是脑中似乎弥漫着一层厚厚的雾气,阻碍着他去回想。
就像以前那样,只要他稍一思考或者去想什么事情,一种奇异的力量就会让他头痛欲裂。
那种几乎会撕裂整个头部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停下回想,而很快就恶化的身体状况更是让他失去了思考的力量。
直到遇到这个自称是他弟弟的少年。
年轻的法老王向上走去,即使没有了王的记忆,一举一动仍旧端是傲气而从容。
即使被对方突兀地冠以法老王的称呼,也看不出一丝惊讶或者慌乱的姿态。
那并非是记忆而是铭刻在他骨子里的专属于埃及王室的尊贵。
脑中是一阵接一阵的浸透骨髓的剧痛,那张俊美的脸上仍旧是一派面无表情的冷静神色。
任由痛楚在脑中肆虐,年轻的法老王强迫自己忽略疼痛去回想起属于他的一切——连同眼前这个在他潜意识中就认为应该属于他的少年——他知道他必须记起来。
“你也一起回去?”
亚图姆问,那话与其说是疑问句,倒不如说是替对方下了决心的肯定的语气。
半晌安静无言,直到问出那句话的少年王快要不耐烦而在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有着墨染般黑发的少年看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
他的王弟轻声回答,只是漆黑的瞳孔深处的情绪隐藏得太深而让人看不清楚。
那时候,他的王弟对他微笑,微笑的唇角却仿佛透出一种渗透人的胸口深处的柔软。
那时候,他的手,还轻轻地牵着他的手。
那时候,他注视那张稚嫩面容上如月牙般弯起的漆黑双眼,不知为何突然用力握紧了牵在手中的那只手。
***
游戏知道他现在的行动很冒险,仅仅只有他们两人在这个全部都是敌人的地方穿梭,他甚至连这个地方的所在地都弄不清楚。
他不能使用魔力,所以无法召唤他的魔物,迪亚已经明确拒绝帮助他。
在他身边的亚图姆虽然在武力上也极为强大,但是现在失去记忆的亚图姆的武力也不可能以一当百。
一旦他们被发现,等待他们的就会是死亡的命运。
但是现在游戏已经别无他法,只能冒险尝试。
然而让游戏觉得诧异的是,他们一路走来走得非常的顺利。
除了需要躲避几个站着不动的看守之外,这一路上甚至都没有遇到巡逻的侍卫,更别说其他的人了。
他们在石制长廊之中穿梭着,却极少看见人影。
空空旷旷的,鸦雀无声,让人感觉这里简直就像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地下遗址。
为了不迷路,他们抓了一个侍卫强迫对方将他们带到了出口。
看出了亚图姆想要干脆地杀死对方的意图,游戏抢先一步打昏了侍卫,然后使劲拽着亚图姆向外走去。
害怕被杀死的侍卫顺从地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可以离开地下宫殿通往地面的侧边的小门,这个通道一般用来运送垃圾而不引人注意,看守者也很少。
当游戏被亚图姆一把拉出来,一脚踏上地面的土地时,心底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就这么逃出来了?
他如此询问自己。
一切都进行得太过顺利,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做梦。
游戏抬起头,刺目却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他白净的颊上,让他微微眯起了墨黑色的瞳。
柔软的阳光像是在抚慰着他的周身,让他仿佛从身体内部涌出了暖流,暖洋洋的异样舒畅。
他眯着眼,向阳光伸出手,脸上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果然,比起黑暗的不见天日的地下,他还是更喜欢温暖的阳光。
年轻的法老王站在一边,绯红色的艳丽瞳孔注视着阳光下他的王弟那明亮的笑容,突然没来由的觉得那一头墨染似的黑发异常刺眼。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标记占据。
强压住内心突然涌出来的烦躁感,亚图姆转身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四顾却只看到茫茫的一片尽是荒漠。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游戏,露出询问的神色。
明白亚图姆是在询问自己接下来应该往哪边走,游戏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因为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抬脚想要向亚图姆走去,唇一张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脸色一变。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身体内部如一阵飓风汹涌而出,让他几乎喘不过去来。
他按住胸口,俯身跪在了地上,一种巨大的浸透骨子冰冷而心惊的感觉让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无法遏制的恐惧感控制了他所有的思绪让他无法思考。
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来自莫名之中的庞大力量如海浪一般汹涌扑来轻易就将他这粒沙子席卷而去——
“走……”
在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时候,年少的王弟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拼命地大喊出声。
“走!王兄,快走!离开我!”
游戏抱紧了自己的身体,浑身仿佛在抽搐一般地颤抖得厉害。
他在竭尽全力想要抵抗那股几乎要将他整个吞噬掉的黑暗。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地下宫殿空无一人,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顺利地逃出来。
地下的所有人都前往了那座巨大的神庙之中举行对邪神的黑暗祭祀!
众人的意念和鲜血唤醒了在他体内沉睡的邪神。
“不……行……”
最后两个几乎湮灭在被压迫得几乎凝固的空气中的字从游戏的喉咙深处勉力挤了出来。
耳鸣般轰的一声巨响,游戏只觉得眼前一黑,茫然之中只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什么狠狠推了一把向后摔去。
他拼命地睁开了眼。
入眼之处,近在眼前的是一张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墨染似的夜色一般的黑发在风中柔软地飞扬而起,掠过少年半透明一般的呈现出异常突兀美感的白色的颊边。
游戏眼睁睁地看着就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慢慢地睁开了眼。
此刻,他浮在半空中,他的目光穿透了自己透明的手落到站在对面的‘自己’的脸上。
那个‘他’安静地注视着他,平静面色,无悲无喜。
漆如点墨的瞳孔,吸进了一切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