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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出了名,梁子君这日子过得倒不那么像个说书先生,更像一个街头耍武卖艺之人,只是地点还是在酒楼。嘉兴人对于梁子君的推崇程度更是让人乍舌,梁子君惊讶的发现在这嘉兴城内,她不用花钱便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即使是塞钱给对方,对方也是万般推辞,之前梁子君一直在想,那些江湖上的大侠们都是靠什么过活的,现在她明白了,在她成为一个伪大侠的今天。
在这乱世里,大家都希望能有一个人站出来保护自己,官府是靠不住的,大侠们便上位了,花点钱把这些大侠们供着,指望的是有朝一日自己有难的时候也有一个靠山。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大侠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后都会拔刀相助,但在嘉兴人看来,梁子君一定会,她武功好,为人也好。
梁子君为人相对大多数江湖人来说的确算好的,至少不会恶意欺凌百姓。但是她的武功是真的不好,即使给她封上江南第一大侠,她的武功也是不好的。她保不了嘉兴的一方平安,长远意义上来说,谁都保不了嘉兴,就好象许多年以后,即使是郭靖和黄蓉也保不住襄阳一样。
俗话说,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梁子君迫切的需要把这个名号卸下来,与其让那些人失望,还不如别让他们有希望。
于是梁子君渐渐的开始在应对挑战的时候表现出一些不济和吃力,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叫赵四的人,他来自江西,使着一套叫霹雳掌的掌法,虎虎生威,有一些内力,算是近半年所有挑战者里比较厉害的一位,梁子君当着嘉兴百姓的面被他一掌打出了窗户,飞向了南湖,在空中的时候梁子君还没有想好是掉进去了再当着大家的面狼狈的爬出来,还是掉下去后直接潜走,嘉兴梁子君从此消失。
然后她看见湖边的嘉兴百姓脸上有些焦急,有些难过,有些失望……更多更多不怎么美好的情绪,假如他们的第一大侠一身水草湿漉漉的爬上岸,打击会更大吧?梁子君决定潜走。
梁子君扎进水底的时候听见岸上整齐的叹息声。也许谈不上扼腕悔恨,但是梁子君的确有些难过。
可惜,她只是个大贼,不是什么大侠,她不会降龙十八掌,也不会一阳指,现在掉下来比过几天真被人打得掉下来要来的好。
南湖的北边人烟要少些,梁子君向北潜了一段,少许的冒了一下头,然后一口气直到岸边,撑着岸边一块石头,纵身一跃,一个空翻,安然落地。
“你这丫头不好好练功,整日的尽耍些猴把戏!”
原本正摘着身上水草的梁子君顿时立在当场,怔怔片刻后缓缓回头……青色的长衫加上诡异的□□,明明是站在一地枯叶中,却仿佛是立于华山之颠一般,这人不是黄药师还能是谁。
如梁子君所知,黄药师曾经发誓若不练成九阴真经中的武功,便不离桃花岛一步,只是后来黄蓉私自跑了出来,他方才破了誓言。唯一的疑问是这个事情应该发生在黄蓉十五岁那年,可如今黄蓉才十四岁。
“近日你可有见过蓉儿?”黄药师问。
“未曾见过。”梁子君颇为疑惑的问了一声:“她今年多大了?”
“若算虚岁有十五了!”黄药师倒像是如今才想起他这女儿已经有这般大了。
梁子君心道这就对了,可这时再看黄药师,却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说:“那老妖怪往日里衣服划掉根丝也要鬼叫个半日,怎的你这个做徒弟的总是这般模样!”
要说黄药师原想黄蓉不认得什么人,上了岸必然来找梁子君,于是下了船径直就奔着凌霄楼来了。怎料刚至楼下就见着她栽进了水里,这点把戏就如同她女扮男装的模样,骗骗市井小民刚好,哪里糊弄得了黄药师!待她从水里出来的时候,黄药师已经在边上等了有一会儿了,正好被她那个空翻溅了一身的水。
这里梁子君也正寻思着是不是找块豆腐一头撞上去,想她向来极重形象,虽男扮女装,抹了个微黑的脸,但自许不风流也倜傥,不英俊也潇洒,嘉兴城里多少姑娘托了媒婆来说亲事都被她婉拒了,此生最见不得人的模样便是上次送黄蓉回桃花岛和此次,怎的就正好都被黄药师看见了!早知如此她怎也不会选着今天来演上这么一出!
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梁子君摘下头上一根草,然后说:“要不先去家里歇个脚?”
黄药师赞同的说:“你是该先换身衣衫。”
梁子君将摘下的草尽数掷到地上,说:“黄岛主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来得好一些。”
“确有过不少人求我饶了他们,但我鲜少应允。”黄药师说。
梁子君觉起着她如果和黄药师组成相声搭档一定会红遍天下。
梁子君的家是在四年前买下的,两进的院子,位于嘉兴城的西北角上,一进院正对着大厅,铺着鹅卵石,两侧栽的是竹,二进院则是两层的小楼,传统的假山池塘杨柳,江南味十足,虽说在嘉兴最不缺少的就是这个,但是梁子君中意的就是这个。
原本梁子君想的是这事完了便换个地儿玩个一年半载,等这阵大侠风吹过了再回来的,只是遇到这黄药师,就忘了。直到回到家里,被张广拽着袖子的时候才想起来。
张广是梁子君请来打扫院子的,四十来岁,有一个女儿,前年刚出嫁。许是平日说书的时候太过嘈杂,回到家里,她偏爱靠在杨柳下的躺椅上静静的看书,是以就请了张广这么一个人,原本是仅仅每日打扫完就离开,并没有住在这里。只是后来有一次偶然知道那张广和他女儿还住在草房里,便把前院边上的耳房给他们住下了。
梁子君是个好主子,从不对人大声呵斥,总是和和气气的。张广女儿出嫁的时候还给了二十两的红包让其置嫁妆,他自是感激不尽,做事也更为用心了,这些日子里,自从梁子君从一个简单的说书先生变成了大侠他就在担心,惟恐哪一天出点什么事来,没想着就真的出事了,他听说凌霄楼已经派人去捞了,可是终究不相信这人就这样没了,或许是那些人看错了,于是跑回屋里等,没想到真让他等到了。
“先生!他们说您落在南湖里就没……”张广话还没说全,就先哽咽了。
梁子君很是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这乱世里,只要是老百姓,大多数的日子都还是苦的,她大概能理解那种被生活压得一肚子苦水的痛苦,这些年她也没亏待他,只是这动不动就畏畏缩缩,或者掉眼泪的习惯怕是改不了。
“先别忙着哭!”梁子君赶紧的先把张广的眼泪止住了,拍拍他那因为常年劳作而干黄粗糙的手背,说:“这位是蓉儿的父亲,黄……黄爷,你帮我奉杯茶,好生招待着。”
“黄姑娘的父亲!”张广这才注意到边上还站了一个人,再仔细一瞧,黄药师的面具狰狞得很,立刻被惊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得亏梁子君还没松手,托了他一把,才又站稳了。
梁子君未待张广说话,把他打发去泡茶了,然后自己径直的去了后院,去之前她与黄药师说:“他泡的茶勉强能喝,不爱喝也可不喝,他爱说话,不爱听你把他打发走了就好。”说完她便觉得多余了,难道她还担心着黄药师会因为一个仆人委屈了他自己不成?
也不敢让黄药师多等,摸到厨房里打了些热水,梁子君快速的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衣裳,便回到了厅里,这个时候张广正站在大厅的一个角上,絮絮叨叨的跟黄药师说着他家主子的好,以后会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婿。
看到梁子君出来了,黄药师在茶碗上轻吹了一下,然后将那茶碗不轻不重的放在那案几上,问:“听说你想娶蓉儿?”
梁子君闻言将刚从箱子里拿出的折扇一开,慢悠悠的踱到案几另一边的椅子上,笑着问道:“那黄岛主觉得如何?”
不如何,黄药师只问:“你们两个谁生孩子?”
梁子君的扇子摇不动了,半晌后结巴的接上:“说生孩子,多……俗气!”
可是一边的张广不满了,大声的囔道:“自然是女人生孩子!”
黄药师总算在这个浪费茶叶的老家伙身上找到了优点,说:“你的下人也不算一无用处。”
梁子君看着眼前这个原本在她心中如天人一般的人喝着用最好的碧罗春泡出的烂茶,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自己,不由的将扇子合上,再打开,再合上,思索着如果一扇子在这个人的脑壳上敲一个包,自己生命继续存活的概率会有多高。要知道上次黄药师用玉萧在梁子君的头上敲出一个包的时候,她一点报复都没有。
黄药师淡淡的看了梁子君一眼,说:“你的功夫太差,别想些不可能的事情,做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