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峨眉情泪(1)

徐仲杰 黄粲兮 ...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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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蕴昌和王卓如夫妇俩在日本已有几年了。他们生活看似平静,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生育自己的小孩,是徐蕴昌过于寻花问柳惹出的性病或是王卓如那次海上漂泊受难而搞坏了身子?都不知道。

    只知道徐蕴昌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待了四年,毕业之后,立即被派至东京《每日新闻》报当中文、日文的编辑,由于成绩显著,不久他被提升为日本驻上海皇军总部的大佐翻译官。于一九四三年七月,随新任上海宪兵总队大队长的舰艇回到上海。

    这天上午,从清晨起,上海十六铺金利源码头上就布满了日本军人。码头上挤满了日本新闻记者,他们在欢迎新任的上海宪兵总队福冈次郎大队长而欢呼雀跃。

    徐蕴昌带着妻子王卓如随船回到码头。他借着福冈次郎的光,出了一次风头。

    太阳出来后,晨雾在黄浦江上冉冉地飘散。乳白色的雾,拖过江面,笼罩着江上那些白色、浅绿色、淡蓝色的大客轮和巨大的灰色的舰挺。早晨清新的、金色的阳光,投射在各种轮船和舰挺的金属船顶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日本人为了表示对宪兵队长福冈次郎的敬意,码头上还请来乐队,播放日本音乐。

    趸船上、码头上和沿江马路边的楼房上,也都飘扬着日军的太阳旗。海关的巨大钟刚刚敲过八点,船终于进港,靠入码头,人们欢呼雀跃,为新到来的日本宪兵队长奏乐。徐蕴昌身穿一套整洁的日本军服,随着福冈次郎亮了相,然后,他站在甲板上,看着上海的风光。他没有忘记上海这片土地曾是他大学求知的摇篮。他怀恋过去更盼望将来。他这次来上海,就是继续忠心地为日本人办事。汉奸也好、走狗也好,能有奢侈的生活,比什么都好,这才是人生之道。

    王卓如仍身穿一套褐色的镶有珠宝的中国旗袍。她站在船舷上,凝视着上海的楼房与家乡的土地,她的内心在叨念着。今天,她这位流浪海外的孤女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瞻念往昔,她的心顿时怦怦地颤抖起来,眼睛也湿润了。她低着头,心情复杂地走下舷梯。

    ……徐蕴昌随军接送到虹口的日军总部,在那里安顿了他的住房和办公室新址。

    三个月后,他成为上海人谈虎变色的恶棍。上海老板、商人只要听到徐蕴昌的名字,就头疼。因为,徐蕴昌在上海各大商界,敲诈了不少商人,勒索不少钱财。他拉帮结派,沾花惹草,吃喝嫖赌无所不做。

    上海市浙江路青和坊,有一座怡情别墅小巧玲珑,清幽雅静,这是徐蕴昌的第三座藏娇之别墅。他看中了一名扬州来上海的名妓乳香,就把乳香及她的两个姐妹都花重金买了下来,将她们安顿在不同的住所,他则往返于这些住所之间。极尽淫逸奢侈之能事。

    眼前这座怡情别墅,住的就是乳香。徐蕴昌在闲暇之日或是每逢花朝月夕,便到这金屋藏娇之所来,倚香偎玉,排遣他在复杂的军界中积郁下来的烦恼与苦闷。至于妻子王卓如,他就没有那份闲心去照顾她了。他在上海,已有一大群佣妓,随手可拈。王卓如如今还蒙在鼓里,整天在家里找些闲书来消磨时光。从她闷闷不乐的枯槁的脸上,看得出她苍老多了。孤独、寂寞的阴影,仍笼罩着王卓如心灵深处。这些年,她渐渐认清了徐蕴昌巧言令色的嘴脸和卖身求荣的媚骨,这次回上海后他的恶行她也有所闻。徐蕴昌的汉奸行为,已在上海引起公愤。她却没有勇气离开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她怕他的毒刀随时会刺进自己的心窝。

    长夜难眠,王卓如想起了丁信诚,她想着想着,知道自己命苦,要不是在异国,她宁可单身一辈子,也不会嫁给这狗汉奸,她又怨自己当初一念之差留下这失足之恨。

    王卓如想着想着,她轻轻地哭出声来,泪流双颊。那夜,刚吃完晚饭,电话铃响了。王卓如接了电话,一声柔情似水的女人音:找徐大佐。王卓如很不耐烦地叫了徐蕴昌,她把电话筒递给了他。

    徐蕴昌接过电话,面带笑容地和对方悄悄讲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上了。便转过身对徐太太说:“卓如,你在家,好好找几位姐妹来玩玩,我有事得出去了,朋友们约我有事,明天再回来。”

    王卓如听到这样的话太多太多了,只是轻轻地点头。徐蕴昌身穿便装,戴上礼帽,出门上了自己的轿车,自个儿开车走了。王卓如见徐蕴昌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了上来。忍耐是有限度的。今天,王卓如不再忍耐了。她要看看他徐蕴昌到底去干些什么?王卓如出了门口,请了一辆车,直跟徐蕴昌的尾巴。车驶入浙江路清和坊,徐蕴昌在怡情别墅下了车。乳香远远就迎了出来,大声喊道:“现在才来,让我想死了。”“我现在不是来了吗?乖乖。”徐蕴昌说着上前去,将乳香抱了起来,吻了两下。

    乳香道:“蕴昌,我在这里住了半年,除你常来行乐之外,我没有他求,只想你陪我去别的别墅看看我那几位姐妹。”

    徐蕴昌道:“送你这么一套豪华别墅,有我这样一位大男人养你供你,还感到空虚,你真不知足。至于你的几位姐妹,我也常常这样照顾她们,她们住的地方都十分美好,你就放心陪我吧。”说着说着,两人在那月色之下,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王卓如听完他们的对话,看到他们那亲热劲,她觉得心闷想呕,瘫软了,几乎昏了过去。

    尽管这样,她克制自己,镇定了一阵,思前想后便觉得万念俱灰,像徐蕴昌这样的男人,她还有什么留恋……她站在怡情别墅外徘徊,沉思。是啊,我王卓如到底留恋他徐蕴昌什么?她清醒了。她愤怒。她把多年来的积怨统统发泄出来,涌向黑夜的天空。她回住处简单地收拾行装,趁着天还未亮,离家出走了。王卓如去哪里?谁也不知道。后来,有人说她自杀于黄浦江边,又有人说她出海了。王卓如是生是死,何去何从?徐蕴昌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想去找。

    对徐蕴昌来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王卓如,更何况她现在的美色已衰,他又大权在手,已非昨日。

    ……重庆,位于长江与嘉陵江的汇合处,城市依山傍水,享有山城之美誉,而冬季短暂、霜雪甚少,迷雾笼罩,故有“雾都”之称。自日军侵入中国,南京首都沦陷,国民政府迁至重庆,一时间,国民党政府办公大楼,参政会、礼堂等国民党的行政机构,在红岩村一带应运而生。抗战七年过去,那里仍是戒备森严。

    不过,在红岩村1号、曾家岩50号,桂园及《新华日报》社址,都是中国共产党南方抗日活动基地,是中国共产党在国民党统治区巩固和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领导全国人民群众进行抗日战争的革命斗争中心。

    周治仁,就是中国共产党重庆抗日统战区的地下党员。他在上海的时候,就多次得到老同学章志义的开导,领会了中共的革命道理,从而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在上海以商人的身份出面,赚了不少钱,捐赠到抗日前线。又支持《申星报》的工作,后来发生变故离沪,根据党组织的决定,原先是调他到陕、甘、宁边区去开展工作的,后来考虑到他原有的基础,便让他到重庆,以便在长江一带发展,周治仁到重庆后又辗转成都。

    在成都,由于丁信诚的出现,给周治仁这位老同学增加了新的力量。他们在眉山办酒精厂,是正正当当的化工企业,既为嵋县很多人解决了温饱和就业问题,做着实实在在的事,又借此筹集资金,支持抗日活动。那天,周治仁受组织的指派,限三天后起身回上海。原因是抗战已持续七年,日本人在中国的侵略已节节败退,上海的日军也日落西山,为了加强上海的力量,将他这个老上海派遣回沪。

    那夜,周治仁把消息告诉了丁信诚,要丁信诚暂留在嵋县,做好善后工作,然后也赴上海,为抗日战争最后胜利而作努力。

    丁信诚听完周治仁那语重心长的话语,已猜出周治仁的身份,他暗暗佩服周家兄弟。他从周治仁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丁信诚思前想后,总觉得自己离家出走之后,自车祸至留学法国,自法国回上海、宁波、衡阳、重庆、成都,十多年光阴,转瞬已过,总是过多留恋个人琐事,其实一事无成,今天,方从周治仁的教导中,知道了做人的真缔。

    他同意周治仁的安排,准备将工厂的事宜交给杜先生之后,再离开成都,前往上海。

    周治仁离开成都之后。丁信诚想,成都有众多的名胜古迹。他从上海来到这里,已有两年多了,虽然到了武侯祠、青羊宫、杜甫草堂、文殊院等地,但还有很多的地方他没有去过。比如很近的三苏祠、峨眉山等他都没有去过。

    他知道,当年苏东坡被贬于惠州之时,他身边姬妾成群,没人愿随他而去,只有小妾王朝云随他去惠州。王小姐与苏东坡那甘苦之情传为佳话。丁信诚心中深为感慨。

    当丁信诚提出要到三苏祠去看看时,杜先生笑了笑:“三苏祠就在家门口,几时去看不成,你要去看,还是到峨眉山去走走,峨眉金顶,天下有名,不可错过!还能找几位佛门弟子指点迷津呢!”

    杜先生的话讲得对,丁信诚要趁着现在稍有闲暇,作峨眉山之行。那天一早,丁信诚便驱车前往峨眉山,从眉县到峨眉山,车停报国寺,前后只需要两个多钟头。他到了报国寺,稍减行装,便匆匆上山了。峨眉山层峦迭嶂、流泉飞瀑,古木参天,风景雄秀。随着季节的变化和山势的不同,各有阴、晴、风、雨、云、雾、霜、雪的渲染、景色奇丽。当天,丁信诚游了报国寺、清音阁、洪棒坪、九老洞、洗象池、息心亭、万年寺、宝观溪等几十个寺庙。最有趣的是洗象池的猴群,随寺庙和尚的呼唤,猴群前来向游客索食。

    人在高山处,晴天远眺,群山蜿蜓,峰峦起伏。下观山腰,有时是云海茫茫,有时是霞光彩照,气象万千。

    一路上山的游客,有步行的,有坐滑杆的,有坐背椅让汉子驮在背上背上去的。朝山进香的人流满山遍野。

    丁信诚当天夜宿半山,想在明晨登金顶看佛光,观日出。那夜,丁信诚已经十分疲惫了,他投宿的卧云庵,就是峨眉山上唯一的尼姑庵,那里距金顶还有一站山路。丁信诚在寺庙边的客栈里留宿,山上很冷,虽说是夏季炎热,可是峨眉山上,已是寒风刺骨,细雨飘飘了。游客们每个人都盖上厚重的棉被,在那昏黄的油灯下,谈天说地,当然谈得最多的是佛门之道。山风吹得房门嘎嘎作响,窗外的雨点扑打着窗檐,滴滴有声。夜间的猫头鹰嗷嗷在叫,山野从林之中,不知什么兽类在吼,真令人毛骨悚然。卧云庵和客栈一壁之隔,庵内的香火呛味逼人,在那夜深人静的山间,那幽幽的钟声和木鱼声刺入丁信诚的耳鼓。他一直没有睡意。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中国女人削发为尼姑的故事。从古至今,他想到了武则天,为了博得皇上的欢心,宁愿削发为尼,到寺中忍受的种种煎熬,为的就是等皇上一年一度的进香,那怕是能见到皇上一面,也死而无憾,中国的女人,为了爱情,真有金石为开的牺牲精神。山寺中的尼姑,想来大多是与爱情无缘,遭社会遗弃,才削发出家的吧?听说有的是大家闺秀,有的是小家碧玉,都是由于家庭的不幸,最终看破红尘的。这样的事情,太令丁信诚伤感了。

    今天,他既然来到了卧云庵,仅一墙之隔,何妨参偈一番,也可长长见识。

    想到这里,他和衣起床,在身上添了一件客栈里出租的旧棉衣,自行走进卧云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