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投笔从戎(1)

徐仲杰 黄粲兮 ...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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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比一群惊惶失措的群众更可怜了。他们抢着去拿武器。他们叫喊着,奔跑着,有许多倒下来。这些被袭击的坚强汉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自己互相枪击。有些吓昏了的人从屋里跑出来,又跑进屋里,又跑出来,不知所措地在战乱中狂跑。这是一场悲惨的战斗,枪弹从每个黑暗的角落里射了出来,马儿也跳起来,人吓昏了,兵士和军官互相寻找。在这一切中,一个女人靠着一垛墙坐着,给她的婴孩子哺乳,她的丈夫一条腿断了,一面流血一面呻吟,大炮的巨响淹没了一切……“各位听众,你们好。这是法兰西共和国华人广播电台国语节目,刚才播的是法国著名作家,雨果的作品《九三年》,谢谢您的收听,下面……”丁信诚将收音机关掉,对天花板沉思。战争即将来临,虽然自己没有体验战争是什么滋味,可是,从雨果的作品中,丁信诚听到了战争的枪声是那么锐耳,战争的硝烟是那么呛人。小周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为了上海、为了……为了什么呢,丁信诚想不出更好的语言来表达。他觉得好同学投笔从戎,到军队中去锻炼自己,他有他的场所,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小周今天学军事本领,将意味着明天要赤膊上战场,将生死置之度外,多么光辉,多么有骨气的朋友呐。

    丁信诚正在思考之时,阿福进房来了,并告诉丁信诚说荣生送阿菊到苏北老家,住了十天,看到她家穷,没有活儿干,就劝她回到上海来,还是住在梁家。阿福还说这次多亏丁信诚出的主意,让他儿子荣生和阿菊好了起来,看起来,他们之间还真是一对呢。

    丁信诚听阿福这么一说,高兴地跳了起来,把刚才想到小周从军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说:“明早我用车,去看看阿菊。”

    罗苡在糖果厂上班已有二十多天了,她对工厂生活十分满意,试用后转正她有把握。她不想麻烦丁信诚常这样来回接送她,为了上下班方便,她在工厂附近找了一间合适的住房,租了下来。

    搬家那天,丁信诚是唯一的帮手。罗太太对罗苡说人家丁先生就是好人,叫罗苡要好好珍惜这时光。

    小周和小章几位同学知道罗苡搬了家,为了庆贺,他们买了不少乔迁礼品,约了丁信诚开车带路,高兴地到罗家祝贺。

    丁信诚回到家时,丁太太从荷包里递给他一张电报,电报内容是告诉他小徐坐民权轮从重庆回上海,并叫他转告大周、小章,约定他们到码头接他。

    丁信诚根据电报内容,打电话告诉了小周小章等人。然后去月宫舞厅通知杨小姐。他知道杨小姐和小徐也是天生一对。所以他告诉杨小姐不要再惊动别的小姐,悄悄去接就是了。

    杨小姐点点头,嫣然一笑。船码头,汽笛声中,民权轮停靠。大周、小章、丁小开、杨小姐向头等舱船舷上看去,见小徐正向他们招手。他们就上船帮小徐拿物件,这舱的两个茶房,也帮着旅客小徐拿行李。大家下了船,在码头小息,茶房自去。小徐说:“丁小开、罗小姐没有来?”丁小开说:“她做工去了,要上工,没有空,我没有通知她。再说轮船到埠,时间不会像火车那样定准,你来的电报,我只告诉杨小姐,还叫她不要通知别的小姐,怕耽误人家时间。”

    说着说着,他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丁信诚的轿车旁。大家进了轿车,大周悄悄地对丁信诚耳语:“我弟弟小周昨天悄悄回到上海,约你明天见面。”丁信诚点头答应,车仍在外滩大道上行驶。

    卡尔登弹子房,下午,女招待卖弄风情地侍候打弹子的客人,她们说话嗲声嗲气,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丁小开和小周,边打弹子边聊天,事先都没有通知。丁小开说真抱歉,我不晓得你那天回上海,没有去车站接你。小周说我回来,事先都没有通知,省脱大家去接,麻烦。下个礼拜,要到空军军官学校去报到,当了兵,以后就很难在上海白相了。丁说你有志气,有爱国心,我要学你。你怎么会下决心投笔从戎的?小周说受军训,我对军队生活有了兴趣,眼看日本人明目张胆侵略祖国,于是就起了当军人报效国家的念头。丁小开说要救国,就要自己学军事,自己上前线,不要只说不做,小周说我就是这个想法。

    他俩光顾着谈话,不知不觉间停打了弹子。丁小开说:“你又怎么会想到考空军的?”小周说:“集训快结束的时候,总队长和教官们,号召鼓励我们集训学生报考海、陆、空各兵种军官学校、电子学校,军需及军医学校,救国御侮。我身体好、眼力好,想到阿拉国家空军力量特别薄弱,所以我报考空军,参加笔试口试体检,通通通过。”

    小丁说:“伯父伯母会同意你去吗?”小周说:“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有自己的主见。他们曾再三劝我不要去,说是放着在上海读大学的小开不当,去当兵,讲我有福不享。还说当空军是向阎王殿挂了早班号。我执意要去,家母哭得好像我已经翘辫子(死亡)。我对家父母说,你劝我不要去,心痛你儿子当兵打仗会死,当兵的人,都是父母生的,父母爱儿子,都不让儿子当兵,啥人去当兵。日本人现在侵占东北,‘一二八’打过上海(指19年1月8日,日本人挑衅的中日上海之战)将来还会来打上海,打全中国,要中国人当亡国奴,见了东洋兵鞠躬。东洋人,人人当兵,中国人不肯让儿子当兵,将来有哭的日子。有钞票的人,有的出钞票捐献,算是爱国,光用钞票能抵挡东洋人飞机大炮吗?将来连钞票也保不住。我当空军,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爱国热忱,决不回头,劝我,是白劝,让我好好白相白相,享受享受这几天,告别上海都市生活,倒是爱我,成全我。家父母拿我没办法,只好皱起眉头,让我去。”

    小丁说:“怪不得,我多次打电话,你不在家,想来这几天,你是专门白相。”

    小周说:“请我的人多,从早到晚,通是忙白相。”小丁说:“我请你白相,你没有去过的地方,别人不好意思请,特别是女人。”

    小周说:“啥地方,我会没去过?”丁小开把打球棒放在桌上,走近小周,在他耳边小声说:“北四川路土耳其蒸气浴室按摩院,尝尝按摩味道。”小周说:“这地方我倒是没有去过。”丁小开说:“明天我来找你,坐我车子去。”小周说:“打弹子打过了,没味道,索性不打了,去拜访按摩小姐。”丁小开说:“你好像有了世界末日的预感,地球要毁灭了吗,总要和女人尽情狂欢才划得来。不然死了不值得。”小周说:“你讲得对,今后我当了军人,要维护军人尊严、遵守纪律,不能损坏军容风纪、损害军人荣誉。如果我今天不玩,就没机会了。明天我预约了朋友到外滩白相,所以,去按摩院,现在马上走。”

    丁小开开车到海宁路停放,他同小周下车步行五十米进入北四川路,沿路走到“横浜桥”转头,在北四川路中段的两边人行道上都走了一遍,看到的土耳其蒸气浴按摩室有二十多家,每家浴室门口,都有招牌广告。有的挂贴墙上,有的用后撑木架的木牌竖放在人行道内侧。丁小开和小周看了一家,门口的红底木牌广告上横写着工整的黄字隶书,第一行字是招牌“满堂春”,字形较大,第二行字是“土耳其蒸气浴室”。广告字行是直写,内容是:“讲究清洁卫生,请君蒸气沐浴。本室重金礼聘,美女妙手按摩。着体令君通泰,松骨舒筋活络。消除疲乏快速,浴后精神旺足。诸君光临惠顾,包你满意快乐。”广告正文旁边,低两格又写着:本室特点,躺位舒适,招待周到,竭诚欢迎惠顾。浴费每位六角。本室敬白。

    丁小开说:“就进这家。”“好。”小周爽快地答。

    他俩就浴,才晓得满堂春这家蒸汽沐浴的设备是:浴室一人一间,室顶有大全包打沙乳色灯罩罩着的电灯,四间并排隔开,白瓷砖贴墙。每间浴室有门。漆着光滑发亮的奶黄色。为适应各人不同的身高,门上面有一个横移多开的竖长方形透风花玻璃窗。浴室门沿,镶有橡胶嵌条,关了门不会松开,入浴者,进浴室,关上门,扭开蒸汽弥漫。浴者移开透风窗,即可伸头透气。身体经蒸汽薰蒸,很快出潮,使黏附在身体上污垢游离。然后浴者关蒸汽冷阀离室。室外设有淋浴,浴者用橡胶海绵,涂香皂周身擦遍,经莲蓬头冲淋,污垢尽去,它比一般浴室的大浴池或盆汤都卫生。这种浴法,决不会沾染皮肤病。人,经过蒸汽就浴后,全体松驰,在小厅房软垫木榻上躺着,是感到非常舒适。

    二人浴罢,躺着休息,浴室男侍者向他俩兜生意说:“两位小开,可要按摩?普通按摩每次一元,特别按摩两元。”丁小开对小周说:“你去,我等你。躺久了,妨碍浴室房周转,人家讨厌。”

    小周和侍者说:“阿拉去。”侍者说:“请穿内衣,去按摩室。”

    三刻钟后,小周回来,很快的又去淋浴,再次回来才同丁小开说:“穿衣裳,走。”

    丁小开开着汽车说:“找个地方谈谈你的按摩见识。”小周说:“到静安寺路又一村,吃热的香糟美味田螺。”他俩对坐着吃田螺,丁信诚说:“大后天下午7时,小章小徐同我请你两兄弟在美华酒家吃晚餐,吃广东菜,为你投笔从戎饯行,请舞小姐做陪客。”

    “你不要太客气了,朋友之间,何必大搞场,浪费。你丁小开家是大富翁,我们知道,你花钱如水,可不要再花到舞厅里去,留些钱,说不准日本哪天打到上海来,国家的兴亡、民族的振兴,需要大笔的经费。小开,你还是节约些私房钱,将来有用。”

    “小周,美华酒家这顿饭我已订桌,你一定要到场。刚才的话,我听你的,以后的钱多用在实处就是了。”

    “那么,我准赴宴。”“那好,我就放心了。小周,刚才到土耳其按摩院,你有特别服务吗?上手了没有,讲给我听。”丁信诚好奇地问。“我选了一名叫田静的小姐,二十岁左右,电灯光下,她身体相貌都蛮好,她穿三点式泳装,在按摩房内,顶性感的。我自动俯卧在软垫的木榻上,她就对我全身按摩,手法轻巧熟练,使我周身通泰,确实令人舒服。她两点头胸罩,有意无意地搓我的胁骨,胸脯靠近我的嘴边,摆来摆去,真有挑逗性。我开始是装痴,任凭她的身体在我的敏感部位搓动。我想,大凡按摩,都是这个模式罢。不理她。接着,她问我要不要特别按摩。我说怎样算是特别法?她用妩媚的笑脸轻轻地对我耳根说你拿得出,我收得进就是特别服务。我说我喜欢她这样豪爽,也就将她抱了起来,一起躺在那张木榻上。她笑笑说我是白相(玩)的老门槛(老手),就把我扳到她上身来,我当然不客气了。当时我想,我去当兵了,女人没有沾过边,将来血洒疆场,见了阎王,会怪我白活人间,所以我也就……完事之后,用温水淋浴,身体干净卫生,真值得,我就人生这一次,不瞒你。”

    丁信诚点点头,他理解小周去参军前的想法和对异性的渴念,他对小周说:“我理解你,老同学,此次一去,很难说得清将来如何!”说着,丁信诚从衣服口袋里抽出几张五元的票子,递给小周,“这次按摩院费用,就算我请你,拿去花吧。”小周还要推辞,却被丁小开阻止了。

    美华酒家,雅座房间,冷气开放,圆桌中间,并放着一只六色大拼盘冷菜,一只热天吃的什锦大冬瓜盅,外皮青翠,菜香四溢。闻着看着这桌上的菜肴,大家都有食欲。

    小周留下身边的一空位给姚小姐。罗苡来到餐桌,落坐在丁信诚旁边。他这次能和姐妹们见面,是当工人之后的一个多月中第一次见面。杨小姐坐在小徐身边,说:“罗小姐,你去工厂做工,还是阿拉到船码头去小徐先生时,丁先生讲出来的,要不然,我们姐妹真的认为你回东北老家了。”

    姚小姐接着说:“你的丁先生口风真紧,一直不跟我们讲,也不去月宫白相了,如果不是小徐今天讲出来,我也认为你回东北了呢?”

    罗苡只好站起来,对大家鞠躬,深表歉意说:“这事不怪丁先生,是我不让他说的,请大家怪我吧。今天大家见面,不就很好吗?来,大家该高兴高兴,为小周能到军队去保家卫国,我们干杯!”罗苡今天反客为主了,是她把大家的酒兴推向高潮。

    丁信诚说:“为小周弃文就武,脱西装换军装上军营干杯!阿拉几位好朋友,小周此次分别,不知何日再见,今天,希望小周多喝几杯,保重身体。”

    酒过两巡,小周站起来说:“我后天就要去杭州笕桥空军官校,大家都是老同学,还有月宫舞厅的五位好女友,我此次一去,也许能佩戴勋章而归,也许会血洒疆场,难得再聚一起,来,这杯酒一干到底,就算小周祝大家万事如意,家庭幸福。”

    罗苡举杯说:“我祝小周先生将来驾机战斗,长空歼敌,战功辉煌,干杯!”

    大周、小徐、小章几位大男人同时站起,举杯,祝小周飞行训练取得好成绩,立功受奖好军人,高歌凯旋回上海。

    丁信诚说:“小周高歌凯旋,是我们国家全面胜利的时刻,这杯酒是预祝我们祖国打败日本鬼子,胜利属于中国人民,干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