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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梦笑道:“你一个人去罢!你和大师兄说那些江湖上的事儿,我们听了也没意思,坐在中间碍手碍脚的,又是气闷之极,不如我和小娥姊姊在这儿说说话儿的好!”
二女本来情谊就好,昨夜又同侍夫君,亲密劲儿进了一层,此时竟是片刻舍不得分开。
桑小娥也笑道:“你一个人去罢!记着别喝多了,像只醉猫儿似的回来!”
秋梦抿嘴道:“大师兄的酒量虽好,要把他喝醉了也真不容易呢!”嫣然一笑,百媚俱生。
风清扬含笑答应,见二女情同手足,也自欢喜。
当下随封不平来到后进一所宽敞洁净的瓦舍之中,那便是大师兄、华山掌门、五岳剑派盟主成清铭的居所了。
风清扬推开屋门,成清铭与五师兄许清阳早笑容满面迎了上来。
华山派中只有他二人专注剑法,是为纯粹的剑宗,相比之下,他们与风清扬也是交谊较深,因此之故,风清扬被视作剑宗一脉,其实他倒是剑气兼重,并不薄此厚彼。
酒菜摆上,三人推杯换盏,挟蔬布菜,喝了起来,说一些江湖见闻以为佐酒之肴,倒也快意。
成许二人问起风清扬此番下山的经过,风清扬将失陷参合庄,相遇杨逍,两战骆飞鸿,巧遇桑小娥诸事说了一遍,成许二人闻说是段子羽相救桑小娥,不禁连连慨叹,啧啧称奇。
成清铭叹道:“段师叔一代人杰,华山派能有今日的局面,全是他老人家之力。可惜段师叔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后辈子弟更无缘受他耳提面命的教诲……”
他重重叹一口气说道:“……段师叔若见了今日的华山,说不上要怪罪我等守成无能,致使派内危机回伏哪!”
风清扬心头一凛,暗道:大师兄说上正题了!
华山派中情形前番下山时五师兄已对他说过,他虽对大师兄偏于习剑,对派中事务处置不力颇为不以为然,但成清铭毕竟对他一片真心,曾为他千里迢迢跑到参合庄求情告罪,这番情义他也时常挂在心头,当下也不隐瞒,试探着问道:
“大师兄,您说的可是剑气两宗……”
成清铭沉声说:“不是此事,更有哪件事能让我华山派落到如此田地?
“九弟,大师兄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虽是年少一辈中的杰出英侠,无论武功气度都比你这些不成材的师兄们强多了。
“华山派今日响震江湖,一大半还得说是藉了你的独孤九剑,可是你这些师兄们虽不成器,却也不敢过于妄自菲薄。
“我弟兄七人行走江湖,倒也没有几派比我们声势武功更强的。
“可惜呀,古人有言道:‘兄弟不和而外阋于墙’,本来我华山号称剑派,以剑为主那是天经地义之事。
“可老二、老三他们非要说气功乃是本门正宗,你看看,这不是纲错目乱,本末倒置么?
“现下他们拼命收罗徒众,势力越发大了,我这个掌门也只剩下一个空名儿。
“老二、老三连同他们的弟子先前对我阳奉阴违,面子上还恭敬,现下许多事竟然当面顶撞,抗命不遵……”
他越说越气,“喀”的一声,手中酒杯已捏得粉碎。
风清扬见师兄发怒,颇感烦难,恭声道:
“大师兄,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成清铭容色稍霁,道:“你我兄弟推心置腹,有甚么当讲不当讲的,有话只管说便是。”
风清扬道:“按小弟的愚见,我辈习武之人,练习剑法固然重要,可那气功也不能偏废。
“本门的‘紫霞功’乃是武林一绝,练至高境,亦可飞花摘叶,伤人于无形,大师兄你自己不也颇有造诣么?
“二师兄、三师兄他们的想法也不能说错了,只是二师兄觊觎这掌门之位。
“你和五师兄不说,我也看得出来,这等事情若再严重,倒真是我华山派的心腹大患……”
成清铭道:“我也不是说气功不好,不该习练,可是凡事总该有个主次本末,练剑是主,练气为从,这还有甚么疑问么?
“我华山派创派至今,哪一代不是仗着剑法精妙,威慑敌胆,羡煞同侪?至于你二师兄嘛……”
他沉吟片刻道:“……我本无能无德,不配居这掌门之位,可是他用这等诡秘手段,太过不光明磊落,华山派却也不能落在这等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上……”
他向前欠了欠身,捉住风清扬的双手,一脸殷切的表情,道:
“九弟,师兄知你不光剑法绝高,九阴真经上的功夫也是了得。
“你虽向来持论剑气并重,但目下剑宗人才凋敝,我和老五又是势单力薄,你和我们的交情咱们兄弟都是心中有数,将来万一门户中有甚事变,只要你站在剑宗这一方,华山派便可安然无恙,渡过难关了!”
风清扬于此番大师兄请他赴宴的心意早猜到了八九分,他与成清铭多年相交,知他嘴上虽说得漂亮,权位心却是极重,这华山掌门之位他是爱若性命,绝不肯让大权旁落他人之手。
虽然如此,大师兄这掌门人做了这么多年,二师兄若只是心中不服,那也只算是争名逐利,人所难免,若再有甚么其他举动,可就未免太过置道义于不顾了。
想到此处,风清扬拱手道:“大师兄只管放心,若二师兄日后有甚异动,理曲在他,此等门户大事,小弟绝不会袖手旁观。”
成许二人一听此言,登即面有喜色,连连劝酒布菜,大呼酣饮。
风清扬话虽这么说,却也知此事极是棘手,殊难善罢,日后若真有兵戈相见那一日,面对的都是自己的手足兄弟,虽说厚薄有别,可也真不知该如何处置为是。
一时间忧从中来,心间沉甸甸的。
这场酒直喝到定更时分,风清扬告辞回去,桑小娥与秋梦早在房中等候于他,三人登床享那于飞之乐,其乐融融,难以尽述。
翌日,又是黄昏时分,风清扬与桑小娥、秋梦二人正自在房中商议晚上的吃食。
秋梦于烹饪一道特有天赋,又极肯用功,此时的造诣,已殊不逊于名城之中的任何一位厨师,而南北菜系,又是无所不精,往往别出心裁,卓然成家,那是远在她的武功造诣之上了。
三人商议了几句,秋梦订下了百花汤,干菜扣肉,莲花丸子等几道菜单,起身要去备办菜蔬。
房门“笃笃”响了几下,风清扬道:“进来!”房门开处,一个年轻人恭身而入,正是二师兄宁清宇的大弟子岳不群。
他施了一礼,道:“见过九叔,见过两位婶母。”
他少年老成,向来人品端方,循规蹈矩,连错话也不说一句,这样性格虽与风清扬不合,风清扬对他却也素有好感,当下微微笑道:
“是不群哪,你来有甚么事?”
岳不群恭恭敬敬地道:“师傅在家中设下薄酒素菜,命我前来相请九叔过去。”
风清扬心中一动,暗想:二师兄定是得知大师兄昨日请我,怕我们商量什么事,请得我去,恐怕既存试探之心,又有笼络之意。
他虽与成清铭交情较厚,但二师兄毕竟也与自己多年兄弟,素日行事严谨正派,为众人所服,他向来对这位二师兄也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
这时心想:无论二师兄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那也恐怕要去走上一遭了。
转身对桑小娥和秋梦歉然一笑,道:“对不住啦,你们两人自己做着吃了罢!秋妹手艺这么好,可惜我没口福尝到,只好等明天啦!”
秋梦与桑小娥心下不喜,但知郎君出去是干正事,却也不便阻拦,只好委屈地点点头,乖乖待在家中。
岳不群前头带路,风清扬随他来到前进的一座四合院中。
宁清宇本来居所与成清铭甚近,后来两人一个练剑,一个习气,分歧愈大,隔阂愈深,居处也愈来愈远。
华山绝顶地盘广大,现下从大师兄到二师兄那里,已须走两炷香的时分了。
推开屋门,只见座中除了二师兄,赫然还有三师兄李清虚、四师兄孟清愁、六师兄袁清明、七师兄邓清微在座,气宗的人物倒都是来齐了。
他们一见风清扬,纷纷起身道:“九弟,你可来了,快快入座!”
风清扬笑道:“众位师兄相请,就是再借给小弟两个胆子,小弟也不敢不来呀!”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宁清宇停杯问道:“九弟,听说昨日大师兄将你请去赴宴,不知为了何事?”
霎时间,席上语声陡停,人人停杯不饮,十几道目光齐集在风清扬的脸上。
这一问早在风清扬意中,于是淡淡地道:
“那也没有甚么,不过是说些闲话,便好似二师兄你今日请我来一般。”
宁清宇“哦”了一声,脸上微显失望之色,过了一刻,又试探着道:
“他没提甚么门户中的大事?”
风清扬佯作惊奇之色,道:“没有啊!咱们派中上上下下都很好,门户中哪有甚么事情?”
宁清宇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九弟,我知你素来与大师兄、五师弟交情好些,因而对二师兄颇有疑忌之意……”
风清扬道:“二师兄,你多心了,我对众位师兄一般无二地敬重亲厚,岂有疏彼近此之理?”
宁清宇摆了摆手,道:“九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人与人相处,那是各有各的缘法,与谁厚些与谁薄些那也没有关系。
“你与大师兄交好我从不怪你,在座的师兄们也无其他念头,还是个个将你当小弟弟待,是不是?”
众人都道:“是啊,九弟,我们对你那都是绝无二心。”
宁清宇接下去道:“九弟,你既不肯吐实,二师兄也只好老了脸皮,将事情挑明了的好。
“大师兄他人是极好的,剑法也称得上一流高手,武林中提起‘一条路’成清铭来,哪个不敬畏三分?”
“一条路”乃是江湖中人送给成清铭的外号,一来“华山自古一条路”乃是众人相传的谚语,江湖中人藉此赞扬成清铭剑法奇险,敌人与他一接上手,便如攀登华山峭壁一般,进退不得。
二来那也是赞他宅心仁厚,往往剑下为敌手留一条生路,不赶尽杀绝。此节风清扬自是素知,微微一笑,也不接口。
宁清宇道:“本来嘛,大师兄的武功人望都是极好,做个侠士剑客那是绰绰有余。
“只是他现下执掌华山门户,一意练剑,将本门祖传下来的气功置之如敝屣,这不是误导子弟么?
“长此以往,华山派的前途着实堪忧啊!”
风清扬先前听他说得真诚通达,心中一动,暗道:二师兄此言不虚,几位师兄对我确然都是推心置腹,毫不藏私。
一时不禁有些感动。
但听了这番话,那是他最不愿与闻的门户是非,名利之事,淡淡地道:
“那也不尽然,本派的紫霞神功不是有二师兄你们这么多人来继承么?
“将来发扬光大,只怕还在华山剑法之上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