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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才八点多,岳青莲踢掉高跟鞋,扔开手袋,不顾身上的连衣裙是真丝的,直接就往沙上一倒,扭动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唉……”
小麒麟把注意力从掌中游戏机上挪开:“宗主为何事烦恼?”
“麒麟,我要是去欧洲了,你怎么办?”岳青莲一路上想的最多的就是这只小麒麟,没错,小麒麟是仙兽,和她不同,不仅是神识进入白玉印,他完全可以真身进去过个十天半个月的,但然后呢?就让他在里面待足三年?里面的岁月可是比外面的长啊,出去了再放出来?且不说语言不通,国外不比国内,邻居看到八岁以下孩童独自在家,是会打电话报警的!到时候自己怎么解释?他现在连户口都没有啊!办个狗证?带动物出国还要防疫证明,麻烦死了呀!
“欧洲,此名听来甚怪,九州大地,并无一个叫欧洲的所在啊。”小麒麟拧起小眉头,苦思冥想。
“不是神州大地,乃是海外蛮荒之地。”岳青莲有气无力地说,“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那边的哈根达斯比这边的便宜。”
“那好哇!宗主,吾们就去这个,这个欧洲吧!”小麒麟兴奋地说。
岳青莲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连英语都不会讲,去了怎么生活,你过海关还要防疫证明呢,想起来都头疼!”
小麒麟眨巴着大眼睛,想了半天说:“小狐狸能一起去吗?”
“当然不能了,他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生活,而且欧洲离这里很远的,搞不好将来你们一年也见不到一面,我警告你啊,如果我们出国了,跨国电话费可贵得很,你不许随便给他打电话!”
小麒麟胖乎乎的小手托着下巴,认真地想了半天:“宗主,那吾们不去欧洲了,好么?”
岳青莲用手挡住眼睛,过了三分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我跟一个只知道哈根达斯的仙兽扯个什么劲儿!”
摸出手机,打给徐丹宁,对方却显得很忙碌的样子,压低声音说:“喂,青莲?我在吃饭,等明天打给你。”
“相亲饭啊?”岳青莲也不由得压低声音。
“不是不是。”
“那明天平安夜,出来吃顿大餐吧,我正好有两张奥森巴哈啤酒餐厅的圣诞餐劵。”
“明天啊……明天我和阿森有约了。”徐丹宁的声音显得十分为难。
岳青莲吃惊得声音都岔了:“阿森是ho啊?!”
“哎呀,讨厌!就是周林森嘛,你上次见过的。”
“啧啧,我真的恭喜你了,丹宁,感情突飞猛进啊。”岳青莲歪着嘴笑,调侃地说,果然,徐丹宁羞恼交加地说:“不是马上就春节了嘛!我怎么也要带个人回家给父母看看,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算啦,就别口是心非了,行,你慢慢用餐,等过几天我再详细拷问你细节,拜拜。”
挂掉电话的时候,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可恶,别人的桃花真是朵朵开!
12月24日,平安夜。
早晨照样有一束搭配得十分美艳的鲜花送上来,香气浓郁,色彩缤纷,而且都不是花店里常见的品种,多半出自富洋金控顶层的热带花园。
虽然花很漂亮,夹带的卡片上顾景行三个字,还是让岳青莲心神不宁,琦琦把花放在桌面上就出去了,不用说,不等到下午,公司里就能传出一串谣言。
她是真的对顾景行避之唯恐不及啊!
正在想着今晚难道要过一个悲惨的,单身回家吃色拉的平安夜,手机响起了短信音,拿起来一看,孟妮可。很简短:“今日进城,有空吃个饭?”
岳青莲吐了一口气,真来得是时候,孟妮可基本是一年进一次城的,难得这次给她赶上了。
说起孟妮可,也是个传奇人物,两人是在大学里读德语语言班的时候认识的,孟妮可人生的前二十几年是理所当然的掌上明珠独生女,父母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家庭和睦,狗血的是在她二十六岁那年,父亲被现在外面和一个小三勾勾搭搭了不止七八年,连儿子都生了。
也许还有女人能够忍辱负重,试图挽回婚姻,但孟妮可的母亲显然不是这样的人,离婚没商量,两人在财产分割上拉锯了半天,最终达成协议,把所有的财产折现,一共十万欧元,让孟妮可留学去,趁女儿出国的时候,办好一切离婚事宜,也给孩子一个缓冲的余地。
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孟妮可非常高兴地和岳青莲坐同一班飞机去了德国攻读博士,向来娇惯不知人生疾苦的大小姐完全凭自己的兴趣选择了纯化学这个前景不看好,读出来出路更不好,读下来还非得十年八年那么漫长的理论专业,扬言要冲击诺贝尔化学奖。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倒还好了,孟妮可的父亲离婚之后在那边火当了新郎,于是面对小三带来的拖油瓶大儿子要上大学,将来要结婚买房,亲生的小儿子要上名牌幼儿园,要从小受精英教育这种急需他展示家长雄风的局面,他毅然决然地从国内提空了孟妮可在德意志银行的全部存款,只留下一千六百欧元被法定冻结的保证金。也许在最初的时候他开的是联名账户,已经是为这天留下后手,而并不是想日后为女儿在海外的生活再多存一点款项。
这一行为导致孟妮可的账户里空空如也,而那正是她落地要长期签证的紧要关头,当年,学生签证的保证金规定最低在六千五百欧元。
孟妮可带着一张三个月的临时签证放弃了第一学期的所有课业去打工,然后七拼八借,终于在被遣返的时限到来之前凑满了六千五百欧元,顺利地延签了一年。
她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法定学生税卡打了三个月的工,又打了几个月的黑工之后,辍学回国。
岳青莲觉得十分可惜,试图劝说她留下,但两人不在一个城市,孟妮可只是临走的时候在她这里住了两天,抽着烟跟她说:“你知道吗,我爸给我打电话骂我,说‘多少穷学生都是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的,你怎么就不行?’‘多少难民都能在德国生存下来,还往家里寄钱,你怎么就不行?’,原来他娇生惯养我二十几年,就为了让我到德国当难民来的。”
烟雾中,她的脸模糊不清,就听见冷冷的声音说:“我承认,我是不如难民,那样的生活,我过不了。”
的确,在德国读博士不比读硕士,尤其还是纯化学这样的理科专业,几乎就是有进无出的无底洞,从理智上说,岳青莲只能赞同孟妮可壮士断腕的勇气,空然在异国他乡熬十年八年不是人人都可以忍受下来的,何况是这样看不见尽头的岁月。
孟妮可回国之后,两人还断断续续有所联系,岳青莲知道她在本市远郊一个日化厂找到了一份质检员的工作,忙碌,稳定,低薪,和所有国企的工人一样,等她也回国了,约了几次,但是在是一个在市区,一个在六环外,交通尽管方便,花在路上的时间也不短,孟妮可又变成一个典型的宅女,淘宝网购当先,无事连城八区都不踏进一步的蜗牛,所以两人基本就维持一年有一次见面的机会——万一错过了还未必见得到。
这么想着,手指已经按下了短信:“晚饭?东市口,奥森巴哈啤酒餐厅,七点。”
“bisdann!”(德语:到时见)
想着平安夜总算不至于一个人过了,岳青莲心情很好地继续工作。
这份好心情在临近下班的时候被突然打破,平安夜没人加班已经是传统了,大家都在这个时候整理东西准备走人,正当她收拾好包,从衣架上拿下大衣往身上穿的时候,琦琦敲门,探进头来,神神秘秘地说:“弗萝拉,楼下门口停了一辆兰博基尼。”
“怎么,又是密斯高的春天来了?”岳青莲不以为然地说,“琦琦,就算你是八卦爱好者,也不要总是炒冷饭。”
“应该不是吧……我觉得这辆车的主人可能和你桌上的鲜花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琦琦狡猾地说。
岳青莲差点把大衣的扣子绷断一颗,回头紧张地问:“你没看错?”
琦琦表示不屑:“像这种金融圈头号青春偶像的座驾,我怎么会认错!”
没心思和小助理斗嘴,岳青莲紧张地扣好扣子,拎包就要走,琦琦跟在身后问:“弗萝拉,你不会是要走后门这么怯吧?”
岳青莲扭头,冷笑一声:“不战而逃是我们懋华风投部的风格吗?”
话虽如此说,等她坐电梯到了一楼,举步向大门走去的时候,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六年的相亲之旅下来,也有十几次公司大门口有男士等候下班约会的经验,就比如前天,夏英杰那个混蛋揣着手乱没形象地坐在隔离墩上等自己,好丢脸。
呸!怎么好端端地想起那个猥琐男来了?岳青莲一咬牙,仿佛为了惩罚自己似的,大步向前走去。
一辆银蓝色的兰博基尼,静静地停在大门前,车身闪着神秘而华贵的光芒,过往行人的视线却多不在车身上,而是看向倚着车站立的翩翩青年,剑眉星目,长身玉立,一身深色三件套西装,却并不显得刻板做作,寒风吹起风衣下摆,露出笔直长腿,裤缝笔挺,皮鞋雪亮,从上到下完美得无可挑剔,不但女性眼中粉红泡泡乱飞,就连男性心里也难免有一些羡慕嫉妒恨之类的感觉。
他一手扶着车顶,看着走出公司大门的岳青莲,唇边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举手招呼:“岳小姐。”
岳青莲做足了范儿,微昂着头,挺胸收腹,高跟鞋精准地踩成一字线,款款地来到顾景行面前,抬头看着他,笑着问:“顾先生,等我?”
顾景行唇边的微笑扩大,伸手从车里拿出一支丝带包扎得十分精美的红玫瑰,花瓣上还凝结着露珠:“平安夜快乐,岳小姐。”
爽快地伸手接过,在鼻端一嗅,岳青莲落落大方地说:“谢谢,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大众喜闻乐见的普通花卉。”
顾景行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有空一起吃个晚餐吗?”
岳青莲手指把玩着玫瑰被摘除了刺的枝干,微笑着摇头:“顾先生,您上次的提议,我考虑过了,现在回答您。”
还是不要看他的眼睛好了,一看就会沉醉于美色……要命,现在就有点把持不住了。
她把目光下移,盯着顾景行线条完美的薄唇,方正的下巴,努力让自己笑的坦坦荡荡:“谢谢您,但是很遗憾,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真遗憾啊,这么好一个大帅哥,就是因为身世背景不清白,害的她今天居然要站在这里,一边大喊舍不得,一边出一张好人卡……连交往都不敢,自己真是没用啊!
不过比起来,相对于帅哥,还是命比较重要。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单身小日子好了,像午夜狂奔那种戏码,不管身边陪的是谁,她都不想再来一次。
说完了,她转身要走,却被顾景行轻声叫住:“那么,岳小姐,我修改一下我的提议。”
修改?什么意思?
望着她不解的眼光,顾景行笑得气定神闲:“你介意多一个男朋友吗?”
瞠目结舌地看着如此英俊大帅哥用如此温柔诱惑的声音说出如此无耻的台词,岳青莲落荒而逃,完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