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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却没有发现她认识自己的那种眼神。
她杏眼圆睁,冷笑着,终于站了起来。
“你又是何人?”她以问作答,竟然没有一点的怯场。
“我是本山庄的护院!——那人是谁?”吕布问道,他现在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负重之物,竟然就是一个人,一个男人。那男人正赤着上体俯卧在青石上。
“应该就是你们庄上的崔少爷吧!”
这位妖妇慢条斯理地说,吕布虽说已经预料到了,但还是大吃了一惊,“少庄主!你把他怎么啦?”
“没把他怎么样?只是为他惋惜罢了!”
吕布的心又是一跳:“此话何意?”
“他死活都不肯跟我合作,所以我也只好让他吃吃苦头……”
“到底怎么样了?”
“你看看他,不就知道怎么样了?”
吕布心道,莫非此等风尘女子,也为妖道唐周之流所惑,竟然行事也如此阴毒凶狠!可是无论如何,千万千万,别让这少庄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否则崔庄主的往后日子将怎么过呀!吕布一边发愁着,一边朝那俯卧的男子俯下身去。见他好像有气息,就是昏睡不醒。
可就在这时,吕布突然在眼角的余光里,感觉到那女子身子一动,随即她的身影一掠向前,竟然如风行而逸去。
但是这时也有一个物事闪着寒芒向那身影激射而去,同时吕布的身子也动了起来。接着只听啊的一声,那妖妇如云飘飞的身子突然重重地跌下地去。而这时吕布也已经奔到离她身后丈余之外的地方。当下就*而问道:“不想死的话,就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女人却哆嗦地颤抖,好不容易把那张苍白的脸侧转过来。原来刚才吕布在猝然间,玄铁剑脱手飞击,竟然击中了她的右腿。
当下吕布微微皱眉,突然嘶一声,撕下衣襟,然后跪膝于地,一边从其右腿拔剑而出,另一边手指在她腿上飞速疾点,随即用襟布条包扎了。那女的啊一声竟晕了过去,不过血也因此止住了。
这时夜色朦胧,吕布不知少庄主情况,也担心那女子的伤情,无论如何在山庄死人的话,那也是挺麻烦的事。所以不顾山庄人们睡觉的安定,也只得喊道:“快来人哪!出事啦!有贼!”
这喊声还是很奏效的,不消片刻,一些庄汉手里拿着家伙冲了出来,在院子里懵懵地喊着:“贼在哪里?”
吕布又喊:“在这里呢!”
那些人这才往花园这边奔来,见到吕布,自然也就见到躺在一边的少庄主和那个妖女。
“吕护院,这怎么回事?少庄主怎么啦?”一个庄汉问道。
“就是这妖女害得他,你们快看看他怎么样了?快替我摇醒他!”吕布道。
于是喊少庄主的,摇晃拍打他身子的,一时闹哄哄的。那女的呻吟一声醒来,吕布便又说:“你们谁身边有治刀伤的药吗?”
不是说没有,就是摇头。吕布本来也想,这些粗汉身边哪会备有上好的金创药?人家是病笃乱投医,自己却是情急而乱投医了。正忖度着,不想却听到一声回应:“我有!”
这声音好熟悉呢,吕布偏过头去,原来是那崔庄主过来了。“大叔!”他恭敬地施了个礼,“不想就此惊动了庄主!”
“不知吕护院要金创药何用?”他说。
这时那些人已经说了,少庄主没事,只是深睡不醒。吕布和崔庄主就叫那些人把少庄主抬到房里。
然后崔庄主用眼看着吕布,吕布知道他还是想问刚才那个问题,便说:“此妖女腿上受我一剑,现在虽已拔剑止血,但若无良医良药,重者致命,轻者致残!”
“此妖女害我儿,吕护院还要帮这妖女?不如让她自生自灭!”
“幸喜少庄主贵体无恙!由此可见妖女虽可恨,却不狠毒,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留着她也有好处!”
“有何好处?”
“有些事,可以从她口中得知。再说在少庄主那边也有个交待。更何况此妖女也有可能是受太平道之迷惑蒙骗所致……”
话未完,那崔庄主早行了一揖下去,“护院宅心仁厚,见识非常,崔某失敬,失敬!”
吕布忙不迭还礼。得到庄主的认同,他也十分高兴。实际上他还有另外的着想,就是想从她这里,打听到那个妖道唐周的消息,也顺便更深入一些了解太平道。
他总觉得这太平道应该不是歪门邪道,只不过其中鱼龙混杂,特别是唐周之流,自然不仅祸害百姓,也祸害了太平道。
吕布把那个女子横抱到了一间居室的床上。这屋子是庄主原来留给儿子的奶娘住的,后来她回乡去了,这些年就一直空着。虽说里头终究有些灰尘,但稍稍清理一下还是挺像样的。
崔太公回屋去取金创药了,吕布关心那女子,不禁俯下身子问道:“你怎么样?”
“放心!我死不了!”她悠悠地又醒过来,恨恨道。
然后又是连绵的低低的呻吟声。
吕布这时候很想说些什么,但到底,他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屋子里头突然显得沉闷了。
“你为何不杀死我?”
“据说你是太平道的?”吕布避其话题,以问作答。
“什么据说?是猜出来的吧?”
见吕布没说话,就又说道,“我们太平道只为民众谋利,保天下太平!看来你人不坏,入我太平教吧!”
“我伤你这么重了,你非但不想复仇,还劝我入教,这是为何?”吕布故意试探道。
“我们太平道要是没这一点胸襟,谈何为民众谋利,谈何保天下太平?”
吕布听此,心中一震。说实在话,他还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妙论,更何况此女子伤势沉重,命悬一线,竟然不忘宣传本教教义,而且还劝化自己,希望自己入教。唉,要不是她先前*荡之劣迹,真也可以说是奇女子呢。
于是心里颇是感慨万端了。
这时门呀的一声推开了,一个家丁提了一盏灯进来,然后闪开身子,崔庄主随后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后,放在案上,打开盒盖,只见里头除了一个颇为美观精致的瓶子之外,还有洗涤切割涂抹敷贴包扎等一干物什。
吕布看得点头,叹道:“多谢庄主!考虑如此周全!”又说道,“莫非大叔亦深谙医道?”
“不是的!不过此药盒,确是为一医者友人相赠!”
吕布点头,突然问道:“庄上可有懂医的女眷?——不懂也行,只要能替此女子料理伤口,再敷上金创药,就行了!像丫鬟使女她们……”
“我不要她们,就你来!”那个女子却突然说道,她好像有所好转似地。
“我?不行!我的手势重,也不方便!还是叫她们比较细心。”吕布说。
“你已经够细心了,很好,就你了!”
吕布忖道,莫非此女子*心不变,在这样情况下,或想趁机诱惑自己?这时却听到她又说道:“你让我受此重创,我也要让你好好给我治治伤,这很公平!壮士快请吧,我都要挺不住了!”
这时崔庄主说:“吕护院,崔某以为她说得也有道理!还是你赶快替她疗伤为好!”
吕布点头,其实他刚才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她称他壮士,这让他听得也较为舒心。
崔庄主对家丁挥挥手,他俩很快就走了出去,把房门带上了。救人要紧,吕布无奈,只好让她俯卧着,掀起她的绿裙来。
一种淡淡的香气过去之后,一双雪白的藕腿便在眼前了。只是右边的雪白世界里,多了一条紫带,那是凝血淤结所致。要是就如此敷上药,将来外头愈合了,而里头却没好,显然是不行的。因此,非得把淤血洗净不可。
于是吕布这就忙开了,他可是没有一点的经验,再加上面对如此妖娆的女子,的确是有些手忙脚乱。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这会儿却没听到她的抱怨的声音,倒是听到她好像在喃喃而语,却不是在对自己说话。他没听到呻吟声,只有从她腿上的一些弹动,让他感觉到了她的痛苦反应。
这即便是一个男人,也是不容易做到的,吕布对她不由得多了几分钦佩。
终于忙完了,金创药敷上之后,他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但愿她不要致残才好。
他事先料想的这个过程中她可能会有的反应——甚至是恶劣的反应——都没发生。所以现在他也就没有把她看得更恶劣。也许她确是受骗者,受害者,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坏,只是误入歧途而已。
他擦了擦额头,此时闲下来之后,她的喃喃说话声音也就更清楚了。她是在念什么?她不会因此神志不清吧!
他坐在一边歇息,片刻,突然听她说道:“谢了!让我念完经再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原来她刚才是在念经,念什么经?会是《太平经》么?就有传说这太平道,其《太平经》就是其教义经典。吕布这么想着的时候,先前入耳的声音现在又重新响了起来。这声音在夜色里头,让人愈是有着一切如梦的感觉。
吕布带上了药盒子,走了出来。
此时约莫是丑寅之交时分,离天亮还早。刚才那么一阵子的喧闹,现在全寂然了,似乎除了女子的诵经声音,这山庄就再没有其他声响似地。吕布突然起了一种茫然,自己现在要去哪里呢?
这时候,崔庄主应该是不会睡觉,他不是在少庄主的房间,应该就是在庄院的大厅那边。他可能会在那里等着自己的。
吕布思量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到少庄主那边看看。虽说那个叫做崔孝感的年轻人,太过轻浮和狂妄了,但是看在崔庄主的面上,吕布还是原谅了他。吕布也觉得自己是应该看看他,尽管明日就走了,但今晚自己还是有护院之责,看看他也表示对他尽责,另外也表示没有鄙视他,这也是给崔庄主作脸。
路上突然遇上了两个庄汉,原来他们是听了崔庄主的吩咐,负责在外头巡视的。崔庄主果然没安歇。这时他突然动念,不行!就不去崔少爷屋里了,这崔庄主暂时不见也罢。他觉得自己得赶快赶回去。
原来他担心那个女子,要是她逃了,那怎么办?而且她伤着的腿要是强行逃奔,那最终这条腿只怕是要废掉的。
“等等!把这些带回给庄主,并请转告,我本来是要见庄主,突然又怕那女的乘机逃离,所以不能抽身,还得去看住那个房间。”他对那两庄客说。
其中一庄客茫茫然接住盒子端盘。吕布也不顾,立刻往回走了。在回廊过道上拐了一个弯,离那房间就不远,仅十丈之地了。
他就希望来得是时候,因为屋里灯火还是那样地亮着。可惜的是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愿,里头腿伤女子,却已经不见影子了。
他的脑子里顿时炸响了,她还真的走了!她真的能走得了?此时四下里黑暗,庄门紧闭,她又腿伤甚重……他突然一下子想到了关节点——马!随即匆忙往马厩奔去。
这一回才真正说得上是赶得真是时候,马厩的门已经开了,那女子牵了马出来,正要上马,吕布急切间飞身过去,一个飞腿,将那马踹开了,从而截住了女子。此时吕布要是一脚踹的不是马,而是她的身子,那么她即使死不了,那也非得落个残废。这其中的轻重,吕布的用心,那女子不会不知道。
刚才女子手中还抓着缰绳,只因为腿疼痛不灵便,所以手上没抓紧,就让马受惊而脱缰去,因而受这惯性的作用,女子也身子晃晃荡荡地就摔倒在地。现在她没有挣扎着爬起来,因为她知道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了。
“能起来吗?”吕布说。
那女子先是不说话,但后来冷冷看着他,冷冷地说:“我不行了!你抱我回房间吧!要不,我就躺这里不起来了?”
“刚才你不是生龙活虎么?”
“刚才是求生,所以勉力为之;可是现在已经是绝路了,我还挣扎什么?”
“为你打算,还是不挣扎要好些!否则你这腿就废了!”
“多谢你的好心!你……你们……真的会放过我?”
“你又没杀人放火,我为何不能放过你?这盛平山庄也会放过你!要不,又为何替你疗伤?”
“唉,只是就怕他们放不过我呢!”
“他们?谁?莫非是太平道?这是为何?你又没做什么?”
“我没有完成任务,而且又受此羞辱,所以……”
“岂有此理!——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急着逃离此地?莫非你是想逃到其他地方?”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你抱我回房间吧!相信我不会害你!然后你要问什么,就尽管问吧!”她说。
接下来却沉默了,吕布一直看不到庄上人影,整个山庄十分寂静。吕布甩手走了两步,但还是快步走了回来,一下子横抱起她。
她仿佛失去了知觉,但身体却柔若无骨,身轻似梦。吕布就这样,像抱着一个梦一般,将那女子抱回原来的屋子,尽管她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