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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拳出击,卜芥以抛物线之势跌出门外,躺在了地上。
这声动静太大,巫师府中新来的几个仆役吓得顷刻间跪满了地,低垂着脑袋,连气都不敢喘,管家琳琅和一干老仆倒是极为镇定,见小狼在气头上,也徐徐跪了下来。
琳琅跪在最前头,用余光瞟向卜芥,这两叔侄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她已经见惯不怪了,看着动静大,实则每次都是雷声响雨点小,到了第二天两人又会哥俩好了,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真心是习惯了就好,就是今日不知是为了何事。
受惊的不只是仆役,还有四只火焰兽,它们素来胆小,惊吓所致,收回了吐出火焰,逃进了炼丹房内仿照火山洞的环境所建造的窝,没有了火焰的高捧,炼丹炉从空中掉落,哐啷一声,内里烫热的药丸冒着火星的四散了一地,落地后,瞬时成了灰渣。
哎……可惜这锅新药了。
卜芥仰躺在地上,呸了一声,将一颗带血的牙齿吐了出来,然后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几个仆役跪爬着过去想扶他起来,却被他一把挥开,视线对上小狼。
小狼脸上没有丝毫愧疚,金眸里戾气犹在。
卜芥眉峰微挑,没从地上站起来,而是风轻云淡的干脆在地上盘腿而坐,抬手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轻轻嗤笑了一声,说道:“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
他果真没猜错。
从小狼带回雨默开始,卜芥就知道他动心了,也对,年岁到了,他是该成家立室了,族中的长老也早已为他选好了合适的人选,就等他开枝散叶了,至于那选中的女子,他这位王叔亲自过目过,也算满意。
金姬在众多贵族女子中实为优秀,无论妖力、相貌都算得上出类拔萃,年岁也与他相当,算是天作之合,要说缺点,也就家世薄弱了些,比不得其他女子有显赫的家族撑腰,但这并不打紧,因为犬妖族的王后从来不需要强大的背景,只需够强,能承担得了大任即可。
犬妖族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和王并肩作战的王后,是一个可以强悍到足以保护族人的王后,而不是一个需要时时保护的王后。
“你该死!”小狼咆哮道。
卜芥冷声哼道,“难道我说错了?”
小狼咬着牙关,没有吭声,卜芥所说的,其实他都清楚,只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在轩辕界的时候,他想过终有一天会和雨默分开,他是妖,不可能活在轩辕界,她是人类,也不可能在山海界生活,他与她原本就是两条永远都不会交集的平行线。
他还是犬妖族的王,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段感情不过是昙花一现,早晚是要分离的,但分离没有预期而至,因为蜀都,她中了妖毒,只有来山海界才能解毒,尽管是个意外,他却为此暗自欣喜,因为这是一个机会,只要将她带回山海界,只要一直找不到盘古斧,她就能留在自己身边了,这份喜悦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他忘乎所以,他自私的将身份和责任统统抛在了脑后,只想沉浸在能与她朝夕相处的美好里。
可是,卜芥的话狠狠砸碎了这份美好,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日后需要面对的问题。
雨默是人类,是异族,在山海界这个兽妖的世界里,她如同蝼蚁一般弱小,连自保都成问题,如何能成为一族的王后,若日后犬妖族与他族大战,她必定会成为攻击的目标,甚至会被敌人当做人质来迫使犬妖族屈服,弱小的她只会成为犬妖族一块软肋,族中的贵族和长老是决计不会同意让这样的她成为一族之后的。
那么宠姬呢……这或许是个好方法,区别也只是身份上的,但他会给她最好的一切,让他受尽宠爱,绝不会让她觉得委屈,但他办不到,他又怎能如此自私,因为满足一己私欲,而将她囚禁在鸟笼里。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所谓的身份,所谓的责任,所谓的犬妖族的未来,竟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也找不出一个字来反驳卜芥,烦躁下,他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向门框,石质的门框经受不起他的重击,出现了一道蜿蜒的裂痕。
卜芥知道自己已经点醒了他,但还不够,与其让他沉浸在虚假的美好里,不如狠狠泼他一盆凉水,省得日后给犬妖族带来无妄之灾。
趁着感情还未深时断了念头,保持距离,总比情根深种后被迫分离,来得轻松的多。
卜芥扬手让所有人退下,并对琳琅使了个眼色。
琳琅了然的点头,和众人一起退下后,将连接炼丹房的通道主门都派人一一关上。
卜芥走到小狼跟前,抬手拍上他的肩,“身在王位就不可能有自己的喜好,这是你从小就知道的事情,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为什么我不可以!”他不甘心,也不服。
“没有为什么!”卜芥厉声喝道,“这是你一出生就决定好的命运,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当一个英明神武的王,保护好你的族人。”
“那么父王呢,他当初不就冒着全族人的反对迎娶了母后吗?”
他的母后也是异族。
“那不一样!”卜芥的口气愈发严厉了,“你如何能将你的母后与那人类女子相提并论,你的母后能与你父王并肩作战,共同迎敌,她可以吗,你的母后能以一人之力抵抗辱我犬族的灵蛇族三千人马,她可以吗?你的母后更能以单枪匹马之势闯入万魔岛,大战数十魔兽,只为取得救我族人的灵芝仙草,她可以吗?魅罗,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绮罗公主,虽为狼妖异族,却是犬妖族自古至今最受爱戴的王后,没有之一,直至今日,她墓前的雕像,依然有族人日日哀悼抚摸,三跪九叩。
那是何等的尊贵和强大,在犬妖族族人心中,她的存在怎是一个人类女子可比的,根本无法等同而言。
“那你要我怎么做!?”小狼痛苦的嘶吼。
“不许对她再用情,你该马上做好临幸金姬的准备,让她早日诞下子嗣,封她为后,至于这个人类女子……你若不舍,将她交给我,我绝不会苛待她,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会派人去找盘古斧,一旦找到,便将她送回去,从此你做你的王,她过她的日子,你们再不会有交集,对彼此都好。”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若我不管,你就会犯下大错,你已经被感情冲昏头脑了,你甚至未有去想,她区区一个人类,能活多少年,如何能与你长相厮守,不出二十年,她也就人老色衰了,之后你们又如何相处?”
人不同妖这般长寿,也无法和妖一样,成年后便能长时期的保持青春的状态,容貌的变化极其缓慢,二十年容貌可能只长一岁。
“你若真喜欢她,我也可以放任你,顶多忍个几十年,她也就死了,你日后另娶便是,但我清楚你的个性,断不会满足于此,那只有一个办法,让她变成妖。”
妖不能成为人类,人类却可成妖,但是否能成功,却是未知数,只有古书上略有记载,人若成妖,能成者天命,不可强求,不成者或魂死,或成魔兽,万劫不复!
小狼赤红了双眼,“不!”这是拿命去拼,他绝不会让默默作出那么大的牺牲,何况人如何能变妖,也无人知晓。
“既然如此,你就该死了心!”
“我不相信没有其他的办法!”他承诺过会为她找到盘古斧,他不会食言,但在找的这段时间里,他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见他还不肯死心,卜芥目光湛冷,眸色里涌出一道杀气,“那你是要我动手杀了她吗?”
杀一个人类,对妖而言太过易如反掌,他也有太多的机会,比如今早……他完全可以直接动手,来个先斩后奏,真杀了又如何,他和那丫头认识才几天,能有多深的感情,会有他这个王叔重要,他不过是给他提个醒,就算他恼得一时蒙了神智真要杀他,族里的长老是决计不许的。
卜芥在心里叹了叹,虽为王,他到底还年轻,容易感情用事,思虑不周,若先王和先后还在,也就不用他唱这黑脸了,王叔这位置也是难为啊,不如炼丹有乐趣,这件事了了以后,这个侄子怕是有一段日子要不待见他了,他决定带着火焰兽出门游历去,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来,省得两看生厌,族里那些糟心事就扔给长老们去头疼吧,他是不会再管了。
小狼信以为真了,瞳孔猛地一缩,凶狠的揪住他的衣领,“你敢!”
卜芥继续唱着黑脸,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小狼赤目欲裂的吼道:“你在逼我!”
“是!”他就是在逼他,若是不逼,日后他必会后悔。
两人目光相对,各自的妖气也在狂猛的飞涨,整个屋宇承受不了这股强大的妖气,开始震颤,外头的仆役吓得抱头鼠窜,唯恐屋子会轰然倒塌。
一个仆役胆战心惊的问道,“总管,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要不要去找长老们过来……”
琳琅白了他一眼,“找什么找,这才多大一点动静就吓成这样,给我滚回狗窝去。”
“可是……我怕大人他……”就算是叔侄,是长辈,在王面前也是臣,王若要杀,他们大人可真会死的。
琳琅抬起腿往他屁股上一踹,“你死了,大人都不会死!”
仆役被踢得滚了好几圈,直接掉进了院中的池塘中。
琳琅双手环胸,镇定自若,依旧在禁闭的门扉前做门神,并吆喝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事,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准开门,就算长老来了也一样。”
“那要是长老问起……”
“若真有人问,你们只说王和大人在屋子里切磋武功便是。”
“这……”
众仆役往炼丹房的方向望去,那里都妖气冲天了,金光与银光在空气中摩擦出了电流般的星火,屋子已经废了一半了,这哪是切磋,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家大人是要弑君啊。
他们再望回琳琅身上……
琳琅冷目一瞪,身形已是朱红色的巨犬一只,吓得众仆役再不敢出声。
这琳琅总管百年前可是先王后的左护卫,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待仆役散去后,琳琅恢复了人形,遥望门扉内的残壁断瓦,内心也有了些许焦躁。
“王后啊王后,你当初怎么就把我送给卜芥这个笨蛋了呢,你看看他,连王的面子都不给,早晚把自己弄死,不行……这阵式,怕是真要出事了……”
她决定还是先找个救兵为好,可未等她奔出门外,出入巫师府的大门突然被一群黑衣侍卫撞开,打头的是阿乌,他身后的侍卫一字排开,中间还有四个人抬了一个担架。
琳琅一惊,刹住了脚步,“乌将军,你怎么来了?”他应该去找达达了才对。
阿乌见了她一阵急吼,“你家大人呢?”
她琳琅想着他来了正好当救兵,也就没隐瞒,指指那妖气冲天之下,已经差不多变成废墟的地方,“在炼丹房!”
“汪呜……”阴影里有一只四足踏火的黑犬仰头长啸了一声,它狮身狗头,长有鹰翅,背毛为龙鳞,额间长有一银色的‘卐’形印记,正闪着光晕,它对着炼丹房的方向猛嗅了一阵,嗅完,顷刻间露出了獠牙,一副凶相,琳琅赶紧后退,离它三尺远。
这是犬妖族的护卫魔兽——吞天犬,自古皆是王的坐骑和护法,一般的兽妖绝不是它的对手,瞬间就能被它撕碎。
阿乌问道:“王也在这里?”
吞天犬是王族的护卫,自然对主人有着不同一般的心灵感应。
“是!”琳琅答道。
“那正好!”阿乌回头对着侍卫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担架抬进去。”
“这是……”琳琅刚才就想问担架上的人是何人,那人浑身浴血,模样已看不清。
阿乌咬牙回道,“达达!”
此刻的达达已奄奄一息,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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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表示,婆婆忒特么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