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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宇凡的想法很简单, 郁华无非是两种身份,一种为破坏者,若他是破坏者, 游乐园当日郁华就不可能是真的晕倒, 他定会发现帅大叔守护者穿着的裤子,说不定尤正平的身份已经暴露了。这种情况下, 郁华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就算明知连宇凡在试探,也会表现得云淡风轻,硬装眼瞎看不出裤子的问题。
另外一种就是郁华的确无辜,根据连宇凡对郁华的调查, 确定他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只怕早就发现购物小票和连宇凡的裤子其实是尤正平的。普通人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不生气,怎么可能不发火, 是个男人就忍不了。
至于尤正平本身的家庭关系在此次试探后是否会破裂, 面对这种局面,尤正平该如何处理, 这不在连宇凡管辖范围内。
连宇凡就是这样的人, 实战演习时就可以为了完成任务“击毙”人质或者队友, 理性到极致,也是无情到极致。即使受过肖局长教训, 他依旧看不惯尤正平黏黏糊糊的做法。
连宇凡认为,既然身为守护者,那就要将一切抛诸脑后, 爱情?婚姻?家人?
抱歉,守护者没有这个资格。
岑霄坐在连宇凡旁边,端起酒杯活跃气氛:“我们本是毫无关系的人, 却因为种种事件有了联系,虽然事件本身有点尴尬,但也是种奇妙的缘分,为我们的缘分干杯!”
说话的同时,岑霄另外一只手放在桌面下,竖起食指,狠狠地戳了下连宇凡的大腿。
岑霄的能力是火系,是最传统也最强最难对付的力量。他指尖凝聚高温,一指头烧毁了连宇凡的皮肉,烤糊的皮肉香被大排档混杂的味道掩盖。
“!!!”连宇凡用全部意志力压住大腿肉被焚烧的痛,还得勉强举起酒杯与大家轻碰一下,面部肌肉扭曲起来。
见他大口干掉杯中酒,岑霄才松开手指,从衣兜里掏出个打火机,握在手中漫不经心地玩着。
连宇凡见那打火机一会被点燃,一会熄灭,感受到了岑霄威胁的意思,也不敢再提裤子的事情,只闷头喝酒。
郁华的表现毫无破绽,他既坦露了自己不开心有些吃醋的情绪,又没有在新同事面前发火。他选择了一种很柔软细品甚至有种甜蜜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展现了成年人的智慧和涵养。
连宇凡没有什么可试探的了,随着众人一起喝酒,一直喝到晚上11点多,夜市的人也逐渐减少时,众人才吃饱喝足回家。
本打算不喝酒的郁华破例,车没人开了。岑霄连宇凡甄黎三人打车回家,尤正平和郁华则是叫了代驾。
岑霄因为异能关系,酒精入体的瞬间就挥发了,他的酒量深不见底,是在场最清醒的人。他先是送甄黎回家,又和连宇凡一起坐车去连宇凡新租的公寓去。
连宇凡的公寓是离岑霄家不远,两人一起下车。
下车后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岑霄见四下无人,警告道:“你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尤正平找到一个能照顾他体贴他的爱人不容易,这是他来之不易的幸福。你怀疑郁华这是你的自由,但请不要用这种方法试探他们的婚姻关系,请选择一些相对柔和暗中观察的方法。”
“来之不易的幸福?”连宇凡双手插兜,在夜色下静静地看着岑霄,“你觉得我们这种人,会有幸福可言吗?或者说,强行选择婚姻,究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还是真的能给另外一个人真正的家庭?历史上多少守护者的家人死于非命,你统计过这个数字吗?”
“……郁华和尤正平不一样。”岑霄不知该如何反驳连宇凡,他们一个小队的人,除了尤正平因被家人逼迫相亲结婚,其余人都没有恋爱,不是没有那份感情的萌芽,而是不敢。
正因为自己不敢,所以格外佩服和羡慕尤正平的勇气,想守护那份爱情,看到他们夫夫感情好,看到尤正平每天开心撒狗粮,就好像看到自己的未来一般。
连宇凡却不这么认为,他冷冷道:“有什么不一样?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结婚吗?尤正平无法控制异能,郁华不过是他的稳定剂而已。你真的相信肖局长所说的家属保护政策?别开玩笑了!肖局长是怕郁华知道尤正平身份后选择离婚,尤正平异能重新不稳定,我们会失去一个强大的战士!”
“你思考问题太极端太功利了。”岑霄皱眉反驳。
连宇凡摇摇头,他与岑霄观念不同,谁也无法说服谁,两人不欢而散。
另一边忧郁夫夫在代驾的帮助下回家,尤正平扶着有些黏人的郁华进入家门,帮他换鞋换衣服。
郁华不抽烟,鲜少喝酒,酒精耐受度不行,酒量相当一般。尤正平知道爱人可能没有醉到难以自理的程度,只是喝多了想撒娇,情绪被酒精放大后难得的任性罢了。
向来是郁华将尤正平照顾到生活不能自理,尤正平很少伺候别人,不太熟练。
好在他力气足够大,轻松将高大的郁华扛到床上。洗澡是不太可能了,还是弄个湿毛巾给郁华擦擦脸吧。
尤正平把郁华摆正,起身要去浴室,被郁华一把拉住手腕。
“去哪里?”郁华盯着尤正平问道,似乎生怕他跑掉一般。
“弄个湿毛巾,你看看你,满脸都是汗。”尤正平道,“擦擦身体睡觉会舒服一点。”
尤正平拿过漱口水,给郁华倒了一口,郁华盯着他,乖乖漱口,感觉口腔清新了不少。
“乖。”尤正平学着以前郁华照顾自己的样子,摸摸他的头发。
郁华不再闹了,他盯着尤正平进浴室。
尤正平来到洗手间,对着架子上的毛巾发呆。
郁华做事井井有条,家里的毛巾分擦脸、擦身体、擦脚、擦头发四种,且尤正平和郁华的毛巾是分开的,一共八条毛巾,八种不同的颜色,洗干净消毒后整整齐齐地挂放在放毛巾的架子上,每次尤正平起床洗漱时,郁华会递给他一条或者两条毛巾,告诉他这是做什么的,尤正平傻瓜式照做就好。
然而今天,郁华难得喝醉了,尤正平看着八条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毛巾满脸绝望,这啥?哪个是擦脸的?哪个是郁华的?
尤正平觉得,擦身体擦脸擦头发的毛巾拿错了还好,万一拿成擦脚的,明天郁华醒来后看到,会不会气到把脸洗脱皮?
“不管了,八分之二的概率,没那么倒霉的。”尤正平伸出手指,对着毛巾数,“点、到、谁、就、是、谁,就、是、你!”
他选中“你”字对应的毛巾,火速放温热的水浸泡拧干,拎着毛巾回到卧室,见郁华拿着针线正对着尤正平摆放在床头的睡衣使劲。
尤正平:“……”
他选个毛巾的时间,郁华已经在尤正平的睡衣上用普通的棉线绣下“yh”两个字母了。
郁华对着“yh”左看右看都觉得满意,手指在字母上摩挲。他深情地凝视着睡衣上的字母,像是在看着尤正平一样。
“哎!”尤正平重重叹口气,捧着毛巾走到郁华面前,为他擦擦脸。
尤正平动作不太熟练,力道有些重。好在郁华很乖,仰着头顺从地让毛巾擦过他的额头、太阳穴、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脖子上的动脉等要害地带,他对尤正平袒露出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放心地性命交托在爱人手中。
尤正平换了几次水,粗糙地为郁华又擦了心脏、肝肾、肚腹、四肢等要命的地方,顺便帮郁华换上睡衣。
做完这一切,尤正平满头大汗,他对郁华说:“你先睡觉,我去冲个澡。”
“嗯。”郁华乖巧点头。
见到郁华这顺从的样子,尤正平忽然觉得心里软软的。他已经习惯被郁华管着,享受生活起居被人照顾的感觉,此刻第一次看到郁华也有些脆弱,需要人照顾的模样,尤正平有点开心。
尤正平经常有种恐惧感,他喜欢郁华,需要郁华,他生活的点点滴滴被郁华侵占,离开郁华,他可能连筷子都不会拿。尤正平认为,力量上比较强大,但精神上郁华比他有序太多。
此刻郁华柔软得像个刚出生的奶猫,时刻粘着他,规律的生活节奏被打破,带来的不是烦恼,而是另一种被依赖的快乐。
尤正平快速冲澡,出来时见郁华没睡,抱着尤正平的睡衣不放。
“该给我了吧。”尤正平抽了下,没有抢过来。
“嗯,我的。”郁华执拗地抓着这件绣了名字的衣服。
尤正平想了想,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是简单的t恤和长裤,他递给郁华:“换一下。”
郁华果然放下睡衣,拿起针线在新的衣服上绣起来,他没经过训练,技巧不足。好在郁华认真细心,“yh”又不是什么难度高的图案,用普通的棉线倒也能绣得板板正正。
尤正平穿上睡衣,注意到郁华刺绣的位置很隐蔽,裤子就选择裤脚内侧、腰线内侧,衣服则是肋下里侧,全是不仔细看不会看到的位置。
即使是喝醉了有些任性,郁华也相当克制,没有做出胸前绣字母的事情。
绣好后,他满意地摸摸裤脚处,浅浅地笑了。
尤正平见到郁华的动作,心下有些犹豫。他凑过去,枕在郁华的胳膊上,静静闭上眼睛。
郁华自然地将衣服和尤正平一起搂过来,也拍拍爱人的肩膀,低声道:“睡吧。”
尤正平却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笃定地说:“前几天你大扫除的时候,看到购物小票和标签了,对吗?”
两人经过严格的训练,皆是视黑暗如白昼,即使如此,却还是会选择关灯后摊开来说。黑夜就像天生的保护色,能够藏起无数秘密,也能滋生无穷的勇气。
“我看到了。”郁华将尤正平搂得更紧,一语双关地说。
守护者又怎样,等他干掉系统,守护者一样可以获得平静幸福的生活,不用再背负那种命运。
“为什么没问我呢?”尤正平问道。
郁华道:“其实不过是以下几种可能罢了,第一种,你平时十分不小心,弄坏了裤子怕我心疼钱,毕竟前些日子我们经济有些紧张,你不希望我担心,偷偷买条一样的很正常。
“第二种,你和岑霄平时经常一起工作,一起换衣服,你们身材相仿,一不小心穿错了也很寻常。穿错后岑霄认为是他弄脏了裤子,买了条新的赔你,你没当回事,随手扔掉购物小票和标签,这也很正常。
“第三种,最简单的,你不喜欢抠抠搜搜地穿洗不干净的裤子,又喜欢这个裤子的颜色样式和舒适感,就买了条新的。”
听到郁华为自己想的借口,尤正平把头深深地埋进爱人怀里,郁华太好了,他甚至不需要尤正平想理由,帮他提出了三个选项,尤正平只要选择一个就好。
郁华也没问是哪个原因,反而问道:“我最近看的电视剧是不是让你有点慌?”
“你发现了?”尤正平点点头,软软的头发在郁华胸口蹭。
“你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我怎么会猜不到。”郁华道,“我就是随便看看关于夫妻相处的电视剧,看完之后觉得可笑,那又哪里是正常夫妻的生活,还不如婆婆媳妇小姑剧来得真实。”
“那你接下来还要看婆婆媳妇小姑剧吗?”尤正平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可怕。
“不了,我打算了解下网红圈、综艺圈和娱乐圈,”郁华道,“今天甄老板上了热搜,工作室未来的发展方向势必要与此挂钩了,这是我的知识盲区,以后要从多方面了解。”
听他娓娓道来未来的工作规划,尤正平不由想,要是没有破坏者多好,甄黎是真的创业小老板,原落日是工作室签下的有潜力的员工,连宇凡是有些讨厌的同事。而他也真的是个小辅警,每天骑着小电动巡逻,路过郁华工作的写字楼时停下来,喝一口水,仰头看看郁华工作的楼层,忙里偷一偷心中的闲。
郁华又道:“我今天的新同事真的很讨厌,一再试图破坏我的家庭关系,他一定是嫉妒我或你。”
“嗯?”尤正平抬头,看到郁华的表情很认真。
“有些人自己得不到,或者说做不到,就会嫉妒做得到的人,认为大家都和他一样,得不到幸福。”郁华道。
尤正平眨眨眼,想起全国大比时连宇凡每次都因为理性成绩压他一头,但尤正平没有嫉妒过连宇凡,尤正平每次都是遵从心的指示去做选择。
尤正平想,按照郁华的理论,连宇凡其实在嫉妒他吗?为什么要嫉妒,明明拿到第一的是连宇凡。
“他总提裤子,我生气了。”郁华坦率地说。
“哦,难怪你破例喝酒。”尤正平道,“你不是醉了吗?现在思路怎么这么清晰?”
郁华道:“有点醉,但也不是完全失控。”
郁华没有用能力或者能量去抵抗酒精,他的表现皆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做一些孩子气的举动,想为难尤正平让他照顾自己,又在黑暗中逐渐恢复理智。
“那你还要跟我抢睡衣?”尤正平戳戳郁华心口。
“我想让你哄我,”郁华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开心,你要哄我。”
“好好好,哄你哄你!”尤正平向上挪了挪位置,抱住郁华的头,“我有点开心。”
“我有点头疼,”郁华捏捏鼻梁上方,“平时11点之前肯定入睡,现在都快1点了。”
“那赶快睡。”尤正平道。
“不睡,”郁华捏住他的手腕,“今天不想睡。”
过了平时入睡的时间,不仅不会困,反而会更加精神,这个时候强行逼迫自己睡觉是很难入睡的,最好的办法是适当地锻炼身体。
尤正平陪着郁华锻炼了一会身体后沉沉睡去,他最近总有些不安,睡眠不太好,这次借着酒意与爱人说开,心情便舒畅许多,睡得十分香甜。
郁华则是酒精不完全代谢掉就没办法入睡的类型,他躺了一会儿,听到爱人睡得沉沉的,便起身来到书房,打开今日的台历,写起了日记。
——某年某月某日,今天难得放纵,喝了点啤酒。
一直以来,我尽量避免使用容易成瘾的物品,例如烟、例如酒、包括咖啡、茶叶等,此类食品或多或少会刺激神经,扰乱我平静的生活。
但偶尔,小酌一杯,倒也别有情趣。
小尤选了半日,竟还是挑中了那条擦脚的毛巾,好在我今早将毛巾全部清洗消毒过,我洗东西向来细心,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由此可以看出,小尤运气真的很差。倒也是,若他运气好,便不会第一次相亲就遇到我,自此被我套牢,以巧计一点点引他入瓮。
但我却是运气好的,那大概是我一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亲。我平静的人生规划中,并没有加入另外一个人的意图,我只想按部就班工作,遵守社会秩序,像每个普通人,淡漠又平凡地度过余生。可在那任务一般的相亲中,我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色彩。
他坦率真诚,毫无保留地接受我的一切,我的偏执、我的嫉妒、我连自己都无法忍受的控制欲,他甘之如饴,并由衷觉得幸福。
若是想借口欺骗我会令他难受,那我就帮他想好理由。若是连经理令他困扰,那我……
郁华停顿了下,沉默良久才写下一行字。
——罢了,那我就在工作中给新同事穿小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