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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阔回到燕家的船上时,邱福在船头甲板上找了块地方躺着守夜,见楚天阔上来,迎了上来,见楚天阔脸上一个掌印,指着红印笑嘻嘻地问:“这是哪家姑娘下得手?下手可真重啊。”
楚天阔本想悄悄躲过,待明天红印就消了,不想邱福眼见,一下子就看到,嚷嚷出来,楚天阔一时无言以对,这个那个很久也没有一句完整话。
燕子卿和孙慕莲在船尾处说话,许是在讨论刀法,听着邱福嚷嚷就凑了过来,燕子器看到楚天阔脸上一个掌印,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孙慕莲虽然没有那么放肆,但也抿着嘴在笑。燕子卿说:“你这是调戏了哪个良家妇女,被人狠刮了一道。”
楚天阔连忙摆手,说:“在镇上遇到一场误会而已,吃了一记,一场误会。”
燕子器不依不饶:“哪个高手能在楚大侠脸上来上这么一记,恐怕不是泛泛之辈,说出来让我们大家见识一下。”
楚天阔不好意思地笑说:“误会一场,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燕子卿等三人见楚天阔绝口不提,也就笑笑不纠缠了,邱福说:“好吧不说这个,你上岸这么久,打探出什么消息了吗?”
楚天阔说:“在酒馆听人说事,据说青城派发出英雄帖召集武林豪侠一起围攻唐门。”
邱福大感兴趣,说:“怎么回事说说?”
楚天阔就把酒馆里听来的青城派和唐门结怨的由来说了一番,还有对现在七大派同盟分合的判断,三人听得津津有味,听完楚天阔讲述后邱福说:“要是青城派能和唐门斗起来就好了,这样唐门就没有精力到应天府埋伏我们了。”
楚天阔摇摇头说:“你这是以这伙蒙面人是唐门为前提,但要万一不是唐门,那青城派和唐门不管斗不斗跟我们到应天府遇上的人都完全没关系。”
邱福撇撇嘴说:“我觉得就是唐门跑不了,只有唐门才能干出这种鬼鬼祟祟的事。”
楚天阔也不去与他争辩,眼角瞅见燕过涛从船舱中上来,拱手行了个礼,燕过涛见楚天阔脸上红印,心中也好笑,但碍于长辈身份不好询问,只是问了一下江湖消息,楚天阔把青城派和唐门的恩怨简单又说了一遍,燕过涛听后沉默不语。
楚天阔说:“当家的怎么还不休息?”
燕过涛说:“押这趟镖以来发生太多事情了,寻思久了就不容易睡着,心里还有一些事没有放下。”说完眼睛望了一下船老大的房门。
楚天阔知道燕过涛在担心船老大,怕他凿船沉货,果然燕过涛转向邱福问:“晚上船老大可有什么动静?”
邱福摇摇头说:“没有,我一直在这里守着,如果他出来我一定看得到。”楚天阔还是有点不放心,走到船老大舱房门口,凝神静听,却毫无气息声,转头对燕过涛说:“不对,里面没人。”
邱福说:“不可能,我看着伙计给他送晚饭时候他还在里面,之后没见他出来过。舱房中的透气孔也不够他钻出去啊。”
楚天阔说:“里面没有气息声,船老大不是江湖中人,不可能隐藏呼吸声。”
邱福说:“别不是死在里面了。”
燕过涛当机立断,说:“破门。”
楚天阔手按舱门,运气一震,门闩即断,移开房门,内中果然无人,地板上木板被卸开,有个容人身的洞口,直通地下货舱,显然人已经从地洞中钻出。楚天阔一见不妙,立刻往货舱地下蹿去,燕过涛赶忙随后跟上。
楚天阔赶到货舱,只见船老大正往装玉石的箱子上淋灯油,一听有人进来,立马取出火折子就要吹燃,楚天阔见状,连忙出掌一道掌风击向船老大手腕,船老大手腕受痛,火折子掉了下来,但火折子上已经闪着火光,遇上油就能燃起,楚天阔一身燕形身法蹿步上前接住火折子,以免点燃地上的灯油。
船老大见烧船的计谋被破,脸如死灰,也不反抗,抱着受伤的手腕蹲下身子,呜呜哽咽,哀鸣到:“我没用,婆娘孩子都被人杀了,连一批货都烧不掉,我真没用。”哭声哀怨,闻者不忍。
燕过涛见防范及时,也没酿出什么祸害,也不忍去苛责一个丧亲之人,看着船老大一股复仇的恨意已经随着这次不成功的阴谋而灰飞烟灭,知道他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于是让邱福带他回去休息,把船老大安排到船工的舱房去住,时刻有人照应着。
邱福领着船老大走出货舱,往旁边船工住的舱房走去,经过刚才的声响,船工们也惊醒了,在门口张望着,邱福把船老大交给他们,嘱咐他们好生照料,船工们就把船老大往舱房中扶去。
楚天阔把火折子掐灭,说:“好险,以后他会凿船,没想到来这一招,一旦着火,整条船都毁了。”
燕过涛说:“可能是怕凿船动静太大,惊醒我们,所以改用火烧,好在你及时警觉。”回头对围观过来的伙计说:“你们拿草把油迹擦掉。”伙计们领命就干起活来,燕过涛带领几个镖师回到甲板上。
楚天阔说:“船老大这次意欲纵火,至少也了结了他的心魔,我们不用再担心他了。”
燕过涛点点头说:“没错,人在悲喜之中最容易中魔障,执迷不悟,堕入魔道,这种时候往往需要有人当头棒喝方能醒悟,不然就会沿着魔道一路走下去,最后成了疯魔或者自寻短见。这次好在崔老大被我们及时制止,不然他自己也不会逃出,葬身火海,因为他已经没有了生念。”
众人听得这番玄论,颇觉神奇,暗暗咂舌。
燕过涛接着说:“你们练武也一样,必须放下悲喜,尤其是练内功心法,更得心无旁骛,专注一心,才至于被心魔所惑,进入魔道,人情世事其实也武术之道都相通,你们以后慢慢领悟吧。”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孙慕莲,孙慕莲知道燕过涛是在指点自己练武不要操之过急,而且要放下父仇才行,迎着燕过涛的眼神点了点头。
燕过涛见事已了,于是嘱咐大家都去休息,明早好继续启程,说完自己就先回舱房中去了。楚天阔见邱福一个晚上盯着船老大的舱房,眼神疲惫,就说:“邱大哥,我看你是困倦了,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替你巡视一下,晚上等牛镖头来替我。”
邱福闻言大喜,也不客气,道了个谢就往下走回舱房去了。
那边厢燕子卿还在陪孙慕莲练刀法,楚天阔远远说:“燕姑娘,我过去可否?”这是避嫌之举,如果师徒传授武功心法,一般外人都不得擅近。
燕子卿说:“只要楚大哥不怕再挨两耳光就行。”说完呵呵一阵笑声,还没忘记刚才的笑话,孙慕莲也跟着大笑。
楚天阔摸不清楚到底能不能过去,只有呆在原地不动,燕子卿说:“跟你说笑着,过来吧楚大哥,我们在练招式。”
楚天阔这才缓步走了过去,燕子卿持刀而立,孙慕莲在一旁舞弄着刀法,楚天阔见孙慕莲的刀招开合有度,防守中带有进攻,刀势也颇为凌厉,手腕运力也很流畅,知道她内功有所增进,向燕子卿小声问:“开始学攻招了?”
燕子卿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是指点过她一招守势变化吗?她已经有所领悟,自己摸索出一点门道了,我当然得配合上她的悟性,传授一些攻守兼备的招式。”
楚天阔不无担忧地说:“是不是我多事了?扰乱你的‘越云刀法’”
燕子卿嗤笑着说:“我们燕家的刀法哪是这么容易就让你扰乱的,不过呢,你是为了开启慕莲的悟性,只讲刀意不讲刀法,也没什么影响,现在妹妹进步快多了。”说完,看着孙慕莲练刀的身影,满眼欣赏仿佛看着自己的作品。
楚天阔说:“希望我没有操之过急,误导了孙姑娘,让孙姑娘执着与招式而误入魔道。”
燕子卿说:“这你放心好了,我一直教她内功吐纳方法,循序渐进,气息丝毫不乱,不会走火入魔的。”
楚天阔说:“那就好,我看现在孙姑娘对付一般毛贼足够了。”
燕子卿说:“但对付那伙黑衣人恐怕还不够,毕竟学武需要基础,不可能一蹴而就。”燕子卿转向楚天阔,眼神不怀好意,“难道楚大侠有什么速成的神功不成?”
楚天阔低头一笑,说:“天底下哪有什么速成的神功,不过呢,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当刀靶子练练刀。”
燕子卿笑着说:“我哪需要你给我练刀,你是想给慕莲妹妹练刀吧?”却是生硬的笑声。
楚天阔赶紧说:“燕姑娘你固然是不用练刀了,但我想可以切磋一下刀意,取长补短,互为增益。”
燕子卿见他有心传授,心中窃喜,招呼孙慕莲说:“慕莲,楚大哥来指点你刀法来了,你消停一下。”
孙慕莲闻言停下招式,收刀走了过来,楚天阔见孙慕莲略有气喘,汗水如油脂般浮出细密的皮肤,脸色略带娇红,不禁有点心旌摇曳,孙慕莲来到楚天阔和燕子卿面前,说:“慕莲谢谢楚大哥。”
楚天阔连忙收回心神,说:“谈不上指点,大家切磋一下,嗯,”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小短条竹竿,与剑长差不多,“我用这个竹枝吧,我宝剑太锋利,不适合切磋,孙姑娘你用你的刀出招吧,今天我们只比招式,不比内力。”是不愿意恃强凌弱的意思。
孙慕莲闻言,用她的乌兹刀架了个起手式,楚天阔轻轻把竹枝提起,指着孙慕莲,说:“刀法我不懂,我就按剑法来说,无论刀剑,与敌兵器的相碰都讲究轻磕,剑与敌兵器的碰法叫‘洗’,不用两侧刃口,以剑中央隆起的剑脊碰,一碰上就滑走,犹如以皂洗衣。”说完,用竹枝做剑式一剑向孙慕莲咽喉刺出,孙慕莲挥刀砍来,楚天阔手腕一转竹枝一绕到孙慕莲刀背上,孙慕莲刀向一转就要沿着竹枝削楚天阔的手,楚天阔竹枝在孙慕莲刀背上一点,刀向偏离,竹枝借力一挺,抵住孙慕莲咽喉,这一会合就算完了。两人又分了开来。
楚天阔说:“刀与敌兵器的碰法叫‘刮’,像刀片刮鱼鳞,用刀背将敌人兵器磕开一点,刀锋顺势下刮就好,孙姑娘你刚才转刀太生硬,应该先用刀背带开我的剑再进攻。”
孙慕莲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楚天阔微微一笑,说:“那再来。”
说完,跨步上前一竿往孙慕莲右边肩膀刺去,孙慕莲肩膀不动,以肘为点,手臂带刀向上划圈用刀背碰开楚天阔的竹枝,刀锋顺势下滑切楚天阔手臂,楚天阔喝了声好,缩手退回竹枝把孙慕莲的刀敲开,顺势直刺孙慕莲左肩,这时孙慕莲的刀已使老,在下方,来不及回来格挡竹枝,只得跨步闪身冲到楚天阔右侧,反手提刀往上切楚天阔的臂膀,这一招楚天阔倒没有教,但孙慕莲随机应变极为巧妙,天份之高不可小觑。
楚天阔收竿回碰孙慕莲的刀身,手腕一抖如甩钓竿点向孙慕莲咽喉,孙慕莲退步转腕刀背格开竹竿,竹竿正从孙慕莲面前划过,孙慕莲一格开竹竿,刀锋就要往楚天阔胸口上切,但楚天阔已经附身弯腰顺势把竹枝转回抵住孙慕莲腋下,孙慕莲不再动弹。
两人收回招式,楚天阔说:“孙姑娘你刚才那招反手上切着实巧妙,有应变之机,我很佩服。刀背碰敌人兵器,离刀柄近叫‘重敲’,离刀柄远是‘轻磕’,敌我双方距离远应轻磕,这样寸长寸强,敌我双方距离近宜重敲,这样寸短寸险,像刚才你反手上切被我敲开后,你回刀反敲我的剑用的是轻磕,如若你刚才再慢一点转刀用中敲的话,这样你刀锋上来你蹿步上来就可以直切我的脖子,当然太迟你就会被我点中,所以这个分寸掌握极为重要。”楚天阔边说边照刚才的招式比划了一下,向孙慕莲做了解说,孙慕莲频频点头,眼中闪光越来越亮,楚天阔知道这是一种开悟的征兆。
楚天阔讲完,燕子卿上来说:“楚大哥的刀剑道实在令人大开眼界,一招如此平凡的招式都能做出这么多变化,确实是我未曾想到,实在受益匪浅,楚大侠,请受我一拜。”说完作势就要跪下去,楚天阔横竿一架,把燕子卿架住,燕子卿大笑不止,楚天阔才知道燕子卿是拿自己打趣,也无奈地笑笑。
笑完后,楚天阔说:“刀法变化,有一半在刀背的使用上,刀刃是阳,刀背是阴,只有阴阳相合,方能成就大道。”
孙慕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燕子卿说:“以前我爹常说我用劲太猛,不懂阴柔之道,我也没领会是什么意思,今天得到楚大哥这番指点,顿时茅塞顿开,受教受教。”
楚天阔说:“燕姑娘客气,刀法我不懂,其实是按剑法的意思贯通来说,你们燕家才是用刀世家,有说不对的,燕姑娘多包涵。”
燕子卿说:“反正我现在看不出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楚天阔闻言呵呵一笑。
楚天阔转向孙慕莲说:“孙姑娘,刚才一点刀法门道,你可以配合在你的刀法中琢磨一下,或许可以有不同的领悟。”
孙慕莲说:“多谢楚大哥赐教。”
楚天阔从她手中接过雁翎刀,说:“雁翎刀还有一点特别之处,就是它刀尖开刃,可当剑刺,刀是横抡,剑是纵进,两者颇为不同,而雁翎刀采两者于一身,固有其精妙之处,但也有繁复难用之处,你现在根基尚浅,就暂时不用学刺法,待把刀法学好再进一步学剑刺。”说着转向燕子卿,“燕姑娘,不知道你们燕家刀法是否按这个顺序传授?”
燕子卿点点头说:“越云刀法确实是到后面才有刺字决,我爹也是先教我刀法然后才教我剑法的。”
楚天阔把刀交给孙慕莲,孙慕莲接过刀后点点头。
楚天阔说:“你现在内力尚浅,不能与人硬碰,对敌之时多变招,留意敌人破绽,以招式破敌;对方人多就要展开身法游走,在游走中敌人才不能凝成一股合力,你才有取胜的机会;我们马上要到应天府了,对方可能会使暗器,下来要学一点破暗器的招式,对吧燕姑娘?”
燕子卿见楚天阔对孙慕莲如此殷殷嘱咐,关心备至,内心竟奇怪的突然有种酸楚,燕子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是不想有人关心孙慕莲,只是隐隐地希望被关心的是自己,她还在心慌意乱地沉思中,没有听到楚天阔的问话,楚天阔又追问了一遍,燕子卿才回神过来,说:“对对,我准备明天就传越云刀法中破暗器的招式给慕莲。”
楚天阔看燕子卿神色有异,问:“燕姑娘你没事吧?”
燕子卿说:“没事,可能疲乏了,我先回去休息了。”转头对孙慕莲说,“你也不要练太晚。”孙慕莲答了声好,燕子卿就往船舱那边走去,步履缓慢近似拖沓,毫无习武之人的矫健。
楚天阔疑惑不解地看着燕子卿远去,不知道燕子卿为何突然如此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