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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叹息道:“崔小姐实是可怜,愿她有情人终成眷侣。”恰好一个管家过来有事回,她就欠身起来随那管家去了。
陈绯见紫萱非但无醋意,倒像是可怜崔南姝的样子,却是想不通。她做朋友的道义已尽,紫萱已是不在乎,她自是不会再提。待紫萱回来,两个说些女孩儿家的闲话,约了改日再聚就辞去。
紫萱因事未完,送她至村口回来。彩云心中替小姐不值,想去瞧瞧,笑嘻嘻道:“张小姐还来瞧过小姐的,小姐得闲当回拜。不如俺去?”
紫萱只当听不见,照旧料理事情。狄家作坊每日要供一餐中饭,从前是杂粮粥管饱,杂粮馍或是杂面饼一人一块。渔村地方大,自然招的人手也多,想必田地里也要雇人,也要与人家中饭吃的。紫萱挑了一间院子极大的石屋,叫靠墙建两个能遮风挡雨的棚子。她又想着雇工可以换班吃饭,桌椅不必多设,在这个厨院里转来转去,想起一样说一样,很有没事找事做的样子。其实这些事只要合大厨房管事的说一声人家自然料理,她偏要亲自照管。
厨房管事的媳妇子闲在一边,嘴翘得老高。彩云因小姐转来转去无事忙,晓得她是心中不快,故意要寻事来打发时间,就扯着管事的媳妇子出门来,笑道:“嫂子,你没看出来,小姐今日不快活呢。”
那媳妇子会意,换了笑脸道:“却是俺蠢,就没瞧出来。只是小姐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彩云道:“你只应着。回头小姐必使人去问得利嫂子,有旧例可依的,小姐必不会改。”
那媳妇子方才放下心来,到前边听小姐吩咐不提。
紫萱累出一身的汗来,已是无事可管。她看看天,太阳还挂在半空,却是热的狠,想起来问:“今日码头那边做活,可送凉茶过去了?”
彩云跟那媳妇子你看我我看你,这却不是她们的差使,那媳妇子就道:“俺去厨房问问,若是没有,现赶着送去。”看紫萱点头她就先走了。
紫萱还要去看仓库,彩云劝她道:“小姐,急不来的,活计总要大家慢慢做,不如咱们在海边走走呀?”
紫萱正色道:“娘吩咐的,不叫俺出二门,不去。若是无事,家去罢!”掉头朝家走。彩云撞了一个软钉子,越发确信小姐心里不快活,只笑嘻嘻跟在小姐后边不说话。
家里的管家们,不是跟着小全哥去练拳脚,就是跟着狄来福去修码头,媳妇子们带着大小丫头在菜园撒菜籽浇水锄草,家中除去后门口有两个管家守着,各处都静悄悄的。
紫萱寻到厨房,也只肥嫂跟几个媳妇子在削土豆皮准备晚上做土豆牛肉盖浇饭,平常女孩子们都聚在这里做针线,此时一个不见,紫萱就问:“女孩儿们呢?”
肥嫂笑道:“都在山顶赛针线呢,还凑了份子做彩头,大小姐上客院找她们去!”紫萱本是想去,然想到学堂还没有去瞧,就叫彩云去后门口喊了两个管家来开义学学堂的院门。
借狄家屋子的人家早已搬走,七八间大小屋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前年从大花盆里移到院中的两棵梅树已是初绽花朵。紫萱在花树下站了一会,叹息道:“若能在梅树下读一辈子书,安知不是福气。”
几个想上学的孩子远远瞧见学堂大门打开,都跑来瞧,却是两个管家守着门不叫进去,他们不舍得就去,都挤在门口说话。
紫萱听见孩子们的说话声,掉头朝外看,却见四五个穿着旧衣衫的孩子贴着门框也看她,一个吸着鼻涕的小孩子胆子大些儿,就高声问:“大小姐,学堂真不开了?”
紫萱摇摇头,道:“俺家打海盗死了许多人,却是开不起了。你们去别家附学罢。”
这几个孩子都像被抽了骨头一般,霎时软了半边。南山村里,陈家请了先生教,却是不收外人。李国丈家有一位李老爷教十几个子侄,别人要去是要束修的,只得十几家富人送孩子去上学,穷人却是休想了。那个小的越想越伤心,蹲在地下不肯走,大声哭起来,喊道:“我要上学!我要上学!”几个大的劝着劝着,自家也哭了。
若是换了上月,紫萱只怕立是就要喊住人家,叫他们来上学。然那晚她被家人落下,又遇到那个江玉郎跟明柏哥生了误会。她已经学会凡事做决定之前都要多想想,看见孩子们这样可怜,虽然心酸,却是掉了头朝里走。
从前,明柏哥常常陪她到学堂里转转,明柏哥还总说她毛手毛脚不像个大家闺秀。紫萱想到此,脚步不由的轻起来,人虽是绕着教室转,心神却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若不是因为她,就算是明柏哥娶了崔南姝,爹娘也不会叫他分家出去罢。紫萱越想越难过,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低着头走到门口,轻声道:“锁门罢。”
“狄小姐,可还记得我?”穿着布衣的江玉郎笑嘻嘻站在门口,肩上还扛着一柄锄头,想是才从地里回来。
紫萱见是他,却是吃了一惊。爹娘都怀疑他跟白莲教有勾结,然悄悄查了几次都不曾查到他在哪里落脚,隔了十几日功夫居然自家送上门来!紫萱想到那晚他曾夹着自己上树,又多亏他拦着自己,才不至于在明柏哥跟崔南姝面前出羞,却是要谢他的。
紫萱微微红了脸,郑重万福:“原来是江大哥,那日多谢你助我狄家,家父一直想当面谢你呢。”
江玉郎笑道:“原是凑巧遇上了,不当什么。我方才瞧见许多人在沙滩上打拳,却是眼热。敢问狄小姐,团练还要人否?”
紫萱摇头道:“这个却不知,江大哥不妨去陈家问问。”她想了一想,又问:“江大哥可是在南山村长住?”
“我先搬了来。”江玉郎指着那一片新屋笑道:“也要在那边起新屋呢,我们家都要搬来。等我几个妹子都来了,必合你合得来。”
紫萱因他对自己说话亲切的就像明柏哥对她似的,狠是别扭,就将小脸一绷,客气道:“远亲不如近邻呢,俺们自然是要多走动。”
那江玉郎极是会看人眼色,看紫萱不肯笑,就笑道:“我还赶着去帮七婶锄菜园的草呢,改时得闲来寻你说话。”扛着他那柄锄头大步去了。
待江玉郎走远,彩云才从门后探头,吐舌道:“眉眼真像九老爷呢,九老爷文弱些,这个姓江的粗糙些。小姐,他会不会是四太爷的遗珠啊?”
狄夫人闲来无事时曾合丫头们说过一个还珠郡主的故事,打那以后狄家的大姐们提到野种都说是遗珠。江玉郎生的像狄九,连彩云只见过一面都起了疑心。
事关狄家名声,紫萱微微红了脸道:“你休胡说。他是生的狠像九叔,只是咱们家并无……并无遗珠在外。或者只是生的像罢了。俺已是吃了亏了,你休冒失。”
彩云替小姐不伏,冷笑一声道:“小姐,明柏少爷其实迂的狠。夫人总叫大少爷想想明柏少爷的人品。明柏少爷为何不想想你的人品?你合他这几年相处并无私心,是他先……”因两个管家先进门,彩云趁着眼前无人,大胆道:“本是兄妹之情,是他先动了心思。俺们百般的提点小姐,小姐都不大懂得。这会子一见你跟男子走的近些,他就吃醋。上回吃张公子的醒,这回吃这个姓江的醋。明柏少爷为何不想想你的人品?”
紫萱涨红了脸道:“休要再说了!他对俺动心你们都助他。俺却不该对他动心,若是俺一直无动于衷,就是再合男人说话,自是无妨。俺已是想通了。你以后休提他!”说着两行眼泪滚落下来,捂着脸跑进大门里。
彩云抱怨道:“明明是明柏少爷想歪了,为何都成了小姐的错。”
守门的老汉原是彩云亲戚,听见彩云抱怨,伸头出来笑骂:“你们这群小妮子,都叫夫人惯的没上没下。谁家女子等闲合男人说话?”
彩云不伏气道:“九叔公,夫人怎么了,俺们怎么了?合男人说话也有错?”
九叔公伸手想拍她脑袋,半路上缩回来,笑:“可是。连俺都忘形了。你到别家去瞧瞧,男女仆人都不许随意说笑。笑着说一两句的,照通奸打死赶走的可是不少。俺们家就没个内外,也不分个男女!能像什么话!”
“九叔公,”彩云不依不饶,问道:“俺又没跟人有私情,为何不能说话?”
九叔公恨铁不成钢,折了根树枝抽她,骂道:“就是你们瞎起哄,惯的大小姐连个男女之防都不晓得。明柏少爷生气跑了为何?大家小姐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俺们家大小姐倒满地乱跑!无人时多劝劝小姐,休像方才那般合男人说话!”
彩云跟老头子讲不通,吐舌逃走。趁着紫萱洗澡不在屋里,她真个合姐姐妹妹们说了。青玉听了沉思道:“不是你提俺们可想不到这个。肥嫂不是从前在别家做过后来才投来俺家的?俺们问问他。”
她们留了个小丫头守门,一窝蜂的跑到厨院,把肥嫂拉到小厅里掩了门问她:“肥嫂,你从前是在吴大人家里,他家是怎么样的?”
肥嫂拉门道:“大姐们,锅里蒸着馒头呢,一误就误了几百人吃饭。别人家的闲话,说他怎地。”
彩云冲一个小丫头使眼色,叫她去看火,七八个人把肥嫂围在中间,都软语求她说。
肥嫂不肯,抱着一根大柱子央求:“好大姐,哪一家的大姐也不像你们这样顽皮,老爷夫人都好脾气,宠你们宠的合小姐似的。休闹了。”
彩云道:“肥嫂,你既晓得老爷夫人宠俺们,就老实说了呀,吴老爷府上的使女都是怎么样的?”
肥嫂实在是走不脱,又晓得她们在夫人跟前都得宠,却是不能得罪。只得松了手笑道:“那俺说了你们放俺去做饭?”
青玉把她按到桌边坐下,笑道:“您老说罢,做饭小事,说完了俺们助你做饭。俺们的手艺都是夫人亲传,不比你差呢。”
肥嫂笑道:“是是是。俺说。吴府的使女其实比俺家多得多。不说夫人跟姨太太们房里,只他家七八位小姐,每位小姐都有四个大的近身服侍,八个小的管递东递西来往使唤,还有六个老妈子媳妇子左右不离。休说陌生男子,就是本家少爷等闲也不得见一面。
六小姐连亲兄弟跟堂兄弟都分不清呢,还闹过一个大笑话儿。她同胞的九少爷有一回撕坏了一件绸衫,怕奶娘说她,翻过墙来喊六小姐替她补。六小姐错认了他是七少爷,告到夫人那里去。九少爷被老爷亲手打了三十板,差点打死呢。他们的亲娘三夫人背着吴老爷极是抱怨。”
这一席话说的彩云青玉几个都不敢做声。好半晌青玉才道:“这样厉害,却是太过了。谁家亲姐弟都不叫常见面!”
肥嫂笑道:“大宅门里小姐们没见过男人的实是不少,也不算什么。倒是咱们家是异数。只夫人正房院里,也还常有男管家进去回话。通不似人家家里,二门以内七尺男童都没得。”
彩云笑道:“俺们从来没有那些事体,光明磊落的,为何要跟防贼似的防着?”
肥嫂咂嘴笑道:“可是怪,吴府那样防,哪年都有两三个丫头偷人被老爷打的半死卖了的。倒是咱们家,看你们这些大姐跟小厮们说说笑笑,通没半点事,也不见做下什么事体来!”
青玉红了脸道:“肥嫂,你怎么说这个?难道世人都是一般,见到青年男女说话,都想到那个事上么?”她说罢捂着脸只是害臊。
肥嫂拍大腿道:“可不是!别人家不论,就俺们家那些管家们,但看你们合那几个小厮说话,背后说啥的没有?大姐们问俺,俺就直说了。休怪俺话说的难听。”
彩云回想自己每回有事寻男管家或是小厮们说话,边上确是有人窃笑,她只当人家在一边说话不关她事,就不曾想到这些。听肥嫂这样说却是呆住了。
青玉几个都是打小在素姐跟前长大,难听的话都没有听过几句,叫肥嫂说的俱都紫涨了面皮。青玉突然哭出声来,道:“他们怎么会这样!”
正巧黄山从那霸回来,到厨房讨水吃,从门缝里看见五颜六色的衣裳,就猜小姐房里的几个大姐都在。他想着明柏少爷的事不好直接跟小姐说的,倒不如找彩云转告,就敲门道:“彩云姐,俺有事找你说。”
彩云用力拉开门,瞪他道:“什么事?”
黄山笑嘻嘻道:“俺方才从那霸回来,你要不要听故事?”说罢将眼睛在房里一溜,因屋子里都是自己人,他就迈进一步想关门。
几个丫头都喊道:“出去出去。”黄山吓的退了一步,那门就贴着他鼻子紧紧的关上了。
黄山摸头道:“怪了,姐姐们今日是怎么了?”
一个木匠进来倒凉茶,不曾见到房里的大姐们,听见黄山说话像是掂记女人,笑道:“黄山,想是哪个姐姐爱上你了?你们几个可是有福气,整日跟大姐们哥哥妹妹地,可是合谁亲过嘴了?”
屋里几个人听见,俱都又羞又气,彩云把牙咬的嘎吱响,就挽袖子要出去。
肥嫂拉住她,轻声道:“休恼,不过说笑耍子罢了,你冲出去不是认了。”一群姑娘都气鼓鼓的扑在板壁上偷听。
黄山的声音听得出有些恼,只听他道:“武三丁,你不干不净说些什么?”
那个叫武三丁的木匠道:“小子,你从前跟着表少爷算半个主子,人都让你。如今也不过是平常小厮罢了,怎么?合你说几句笑话都使不得?”
黄山恨恨的道;“这种坏人名声的话岂是笑话。武三丁,你等着!”
一阵脚步声后,武三丁小声抱怨道:“装样!背着人不晓得捣什么鬼呢,偏要做了表子又来立牌坊。我呸!”
彩云忍不住拉开门,提起裙子就踢了他一脚,恼道:“你再乱说!”一群大姐出来,个个都瞪了他几眼才走。武三丁不曾想叫这群副小姐们听见,霎时软了半边,扑到肥嫂跟前央求道:“好嫂子,俺嘴臭大家都晓得,原不是有心。你替俺说合说合。”
肥嫂瞧不起他为人,用力抽出肥手,骂道:“男女授受不亲呢,休叫人说俺合你不清白!”啐了他一口自去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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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牙。大家都蛮喜欢我那个春天的故事吼,那俺想想,其实我自己也蛮喜欢的。写的时候觉得很萝莉呢。对指头。写了点,修修发上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