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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伸出去的手指却没有碰到半点衣袂。宫瑞觉得自己的心刹那间被什么抽离去了,空落落的,让他惶恐,让他不知所措,呆呆的杵在原地,听着身后的轿帏被人掀起来,听着她没有任何动静,乖巧的钻进去,听着身后有人提醒他时候不早,要送宫亲王妃回府了……
他只是机械的动着身子,跨上马,由着随从安排好一切,招呼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向宫亲王府走去。
骆家离宫亲王府不远,骑着马,坐着轿还会更快,可是宫瑞却觉得自己从未走过如此辛苦,如此漫长的路。一路上,他几乎全神都被那个锦轿给吸过去,身后一有点风吹草动,他都忙不迭的回头。
只是每一次回头,迎面的都是那帘紧垂的轿幔,冷冷的,若非那些轿夫承受的重量,他几乎以为轿子是空的。
终于熬到王府门前,他急切着下了马,想同从前那般放肆无为的去掀她的轿帘时,伸出的手却被随行而来的大丫鬟轻轻挡住,“瑞王爷,王妃吩咐,内宅女室不适合在外院落轿。”
宫瑞讪讪手回了手,一张俊美无暇的面孔上带着一种孩子般懵懂的退缩,“有这个礼节吗?”他似乎记得有,但似乎又从不愿意记得。
没有人去回答这个问题,随行的丫鬟已经让轿夫把轿子径直抬进了王府里。等到他反应过来时,王府里的嬷嬷已如蜂般将那本来就不起眼的轿子给簇拥住了,只留给他一个渐渐远去的影子。
王府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每一个人对宫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忠诚,王府可以被封,被禁,但是只要没有到抄家的份上,任谁都不能动王府里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
骆尘鸢很庆幸是这样。从把轿子抬入王府门槛时,看到众嬷嬷和丫鬟迅速的将她包围时,骆尘鸢就知道,她暂时又安全了。
同时也很动容,很感叹,怪不得宫明会将回京的部分筹码压到这王府上来,原来真正的堡垒始终还是这里。
看着神色焦急,群情激动的满屋子的各院执事,骆尘鸢心里只剩下对宫明的佩服和赞赏。
“王妃,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王爷?”掌管整个王府的老管家皱着脸,担忧的探问道。
骆尘鸢苦笑着摇摇头,但看着他们无望的目光后,坚定不移道,“我们虽然找不到他,但他一定会回来,大伙都不用着急,也不用担心。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过,我也从不勉强谁必须拿自己的性命来陪我和王爷赌这一局,你们若想回去的,就到管家那里去领双倍的盘缠和物什,趁现在京城局势还好,趁早回去。”
骆尘鸢的话,说的众人更加激动,纷纷嚷道,“王妃,我们不会走的!王爷对我们恩重如山,王府早就成我们的家了!谁想走谁走,我们不走!”
“对!我们不走!王府从不勉强谁在这里呆着!”
骆尘鸢感激的看着这些被软禁数月的人,“好,那剩下的人,就要好好坚守自己的岗位,不管怎样,都要坚持。你们跟了王爷那么多年,就知道他绝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
“是!”众人异口同声的恭谨回道。
看着这些人,骆尘鸢在心底叹了口气,心里却依旧茫茫然一片。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泄露了自己的底气,挫伤了王府的锐气,于是就早早的让管家和几位分位高些的执事讨论一下王府下人留下的和离开的问题,就各自遣回去忙了。
年老和钟书的行踪一定也被监视了,他们两个从不是低调做事的人。现在寻找宫明的人手,只能靠墨炎,可偏偏那又是个踪影不定的主。
“王妃……”
正在骆尘鸢被这些烦心事情搅合的心乱时,一个温软的声音在身侧浅浅的响起,诺诺的,毕恭毕敬。
骆尘鸢挑眉回头,待看清来人,唇角不由微微上勾,“沫儿……”
“嗯。”沫儿咬着唇,大大的双目中,因为骆尘鸢那声浅浅的“沫儿”而覆上了一层水雾。
“好久不见了。”看着沫儿,骆尘鸢就想到了翠儿,心里很酸,很酸,更觉得沮丧和难受,始终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到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抵得上他身边这个一直怯懦,知礼知进退的女仆。
沫儿咬着唇,重重的点头,长睫上已挂着星星的泪滴,“王妃,你好不好?”
“你说呢?”骆尘鸢疲惫的一笑,反问道。
沫儿垂下眸,如同昔日一般,给骆尘鸢沏了一杯茶,默然的退到她身后。
骆尘鸢端起杯盏,上等的雨露,香气扑鼻的茶水,带着昔日陈旧的味道,让她心里一片怅然,看着身后令一旁空着的位置,嘲讽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如今只是个独臂弃妇了。”
沫儿知道她想起了翠儿,忙劝慰道,“王妃不是独臂,更不是弃妇,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啊!”
“不是丧气话是事实,翠儿跟我这么久,到头来竟没有你一半好。”
沫儿忙摇着头道,“王妃宽心啊,奴婢也有做的不是的地方。奴婢早先就疑心翠儿是太子的人,早该对管家他们说的,只是凭着沫儿一面之词……”
“沫儿,你说翠儿是太子的人?”骆尘鸢不等她说完迫不及待的打断。
沫儿一愣,“只是沫儿猜的,沫儿还没找到切实的证据。”
“你为什么觉得翠儿是太子的人,我一直以为她会是宫瑞的人呢。”骆尘鸢不由问道,虽然知道现在争论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大用处,但她依旧好奇翠儿怎么会成太子的人,从翠儿一直伴在她左右来看,她似乎没有什么机会沦为内奸吧?
她只身同宫明来京城时,翠儿一直跟宋如此在一起,后来接过她,就一直呆在了王府之中,按照王府规矩,入府的女侍一般是不允许出府的。
“沫儿只是无意的发现她的枕头下藏着太子一党们特有的锦囊,后来再去试探,翠儿只是随便搪塞个理由给沫儿,沫儿本想再找出那锦囊,可惜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再瞧见过了。所以一直也就这么疑心着。”
“翠儿怎么可能是太子的人?”
“沫儿不知。”
骆尘鸢忍不住皱起眉头,若太子真想安排眼线进来,也用不着舍近求远去找绛雪山庄的一个丫鬟,况且他又不能未卜先知,会算到日后宫明会到青州府去。若真想安排眼线进来,他们不如送到王府里,跟在宫明身边岂不是太省事。
如果翠儿从一开始就是太子宫霄的人,那么太子又为什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设下这颗棋子呢?
骆尘鸢想不出原因来,权位的争斗本来就是复杂而难以捉摸的,谁都不知道最后谁胜谁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只有那个幕后操纵的人才明白。
一袭华贵到极点的血纱丝袍,领袖口间无一不镶着精致而价值连城的碎宝石,黄金玉冠,胭脂朱红,云缎锦靴……一排银托盘至于案几之上,每一个多盘侧首,都立着一位楚楚动人的美婢。
看着这些人,和沫儿时而投过来的担忧目光,骆尘鸢不发一言,只是面无表情的掀开错银茶鼎托盖,一时间热气蒸腾,茶香四溢。
“再赐珠襦玉匣,金铠甲,南海千年珍珠,含蓝田璧,九子金铃,紫绶五彩华缎,宝金玉冠,金缕长衣文玉环,金华紫流帽、五色文绶鸳鸯褥,金错绣裆,七宝纹履,九祥云罗绶……”
身边穿着玄色长衣的太监执着一长长的圣旨,面无表情的宣读着那赐予她的宝物。
若是从前,骆尘鸢肯定早已两眼刷出无数行金子,欢乐激动的如同受了刺激的小白鼠,捧着那无数的金银珠宝,连连高呼“发财了,发财了”,可是如今,她忽而无比眷恋沫儿替她泡的茶,身心却只陶醉在这浓眷美味的茶水之中,对于案几上不断累积的珠宝,却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
骆尘鸢苦笑,在心底自嘲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尚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钱不眼开了?也许就是现在,在这个所谓的宫中太监主管宣读后这些财富后,就要离开王府的现在。
她觉得那些东西的名字很累赘,她觉得这个宫里第一总管的废话很多,说也说不完。当你视这些东西如粪土的时候,多听一个名字,都会觉得恶心,难受。
骆尘鸢是这么想的,开口也是这么说的。只见她微笑着抿完沫儿泡给她的茶,珍宝一般举起手里的杯盏,轻轻的砸到那总管太监的脚下,清脆而刺耳的声音顺利打断那总管太监继续读下去念头。
对方也许已经有很多年没被人这么整过了,试想他好容易做到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监总管一职,即便是各路皇妃,甚至皇后,哪有不买他的帐的,而此刻,眼前这位已被太子破格宠幸的亲王妃,竟然拿杯盏砸他!
“你……你……”总管太监握着圣旨的手不住的抖,“你竟然敢砸我?!”
本来就尖细的腔,加上怒极的声音,听的骆尘鸢鸡皮疙瘩更加肆虐的往地下掉,淡然的瞥了他一眼,微笑道,“砸你怎么了?喏,公公可以再砸回来啊?”说着骆尘鸢笑嘻嘻的拿过身边一个银盘里的五彩琉璃瓶,轻轻一颠,往那总管太监身上丢过去。
总管太监原本怒红的脸在看到那琉璃瓶的魅力弧线后,登时由红转白,由白转成酱紫色,啥都不忙想了,拂尘一丢,拼了老命的扑过来将那琉璃瓶借住,这圣旨还没念完,骆尘鸢也没接旨,万一这么砸了,他这条矜贵的老命可就玩完了。
幸好侍候在皇帝身边侍候的总管太监,没有一个是不会身手的,尽管那琉璃瓶顺利落到自己怀里,但是总管太监还是禁不住两股打颤,先前的底气和架子早没了,颤着音道,“王……王妃,是奴才不是,王妃息怒,息怒……”
骆尘鸢淡淡看着他,“念完了吗?”
总管太监将琉璃瓶小心的递给一边同样面色煞白的宫婢,抹着冷汗,抖着将圣旨三下五除二念完,也没敢奢望她来接,念了声接旨,就哆嗦着将圣旨递给骆尘鸢——又递给了她身边站着的丫鬟……
“王妃,皇辇已经在府前等着了,恳请王妃更衣,进宫……”总管太监鬓角又滴下一豆大的冷汗,眼观鼻鼻观心,就怕她一不顺心就顺手操一个宝贝就扔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骆尘鸢沉下脸,冷冷道。
总管太监惊惶的点头,同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青纹瓶子,小心的递给骆尘鸢身边坐着的沫儿,嘱咐道,“这是易容药水,能将王妃脸上残余的易容物清理干净。”
沫儿不安的看了骆尘鸢一眼,直到她点头,才小心的收过来。
总管太监还是不放心,他素知王府都如铜墙铁壁般,若是强护着骆尘鸢,他们少不了要很麻烦,于是迟疑着不甘立马出去。
骆尘鸢忍不住火气上冒,瞪着他道,“你吞吞吐吐的,是想看我换衣服不成?!”
凌烈的口气,让侍候过两朝皇帝的太监忍不住心底畏了一畏,刚想再嘱咐什么。却已经听见门外有王府护卫窸窣靠过来的紧密声音。
额际忍不住又开始冒冷汗,到了嘴巴的话,又生生吞了下去,怨毒的看了骆尘鸢一眼,转身拂袖出去。
“公公!”骆尘鸢从未想过跟不跟这个太监交好,在他怒火极盛时,又冷笑着叫住,伸出手指,指着地上被吓掉的拂尘,“公公,把这破东西捡了出去吧,看着我会觉得不习惯。”
总管太监面色青到极点,憋着气,只能再折身回来捡了再出去。
见人都走光,沫儿沉着小脸,替骆尘鸢宽衣,装扮。
“有话你就说直说吧,也许过了今天,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在我身边这么说话了。”
沫儿的脸瞬然苍白,咬了咬唇,才道,“沫儿知道。沫儿也很感激老天能够让沫儿再见到王妃。沫儿想说的是,王妃刚才对那个总管太监是不是有些过了,您这次进宫,若是跟他结下梁子,以后在宫里,要吃多少苦啊……”语毕哽噎住了。
骆尘鸢苦笑着摇头,“如果我要到看一个太监的脸色过日子的时候,我觉得那才是吃苦。我庆幸我不是宫里的那些嫔妃,不用成日强颜欢笑的跟这些人在一起。得一日,且过一日,受不了的那一个最先出局,大不了一死,好过苟活于人下,受那些欺凌去。”
沫儿默然,只是垂下一滴泪水,哽咽着道,“沫儿虽不解,但却希望王妃好好的或者,不论在哪里,都要好好的。王爷一定会来救王妃的,一定会。沫儿相信这么久王爷迟迟未来寻王妃,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将他绊着了,沫儿自小侍候王爷,沫儿相信王爷对王妃的心,一定是任何事情都无法相比的。”
骆尘鸢无奈的笑笑,“借你吉言吧,不过,有些人也许看第一眼就能在对方的心上烙下无法抹去的深刻痕迹。一旦痕迹烙下了,不管怎样,都会挥之不去。我知道他之前为何注意我,也知道他接近我的赤裸目的,我怨过,恼过,恨过。但是如今,我才知道,我所拥有的,绝不能够让他如此倾心相待。不论如何,走那么一遭也算值得了。他来也好,不来也罢,总之,他不是一个不懂得不给别人结局的人。”
沫儿依旧懵懂的摇着脑袋,手下的梳篦灵巧的给她梳着王妃专属的发髻。
如果爱情就像拉皮筋,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是那个不愿意放手,而受伤的人,但如果爱的人也不愿意放手,那么她会心甘情愿的一直守下去,甘心为他桀骜不驯,甘心为他卑微到死。
登基大典上是除了皇后和太后外,是没有其他女人露面的机会的。当那刺眼的皇辇停在后宫妃嫔等皇族女人处时,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失了声,凝神看去。
车帘被太子身边的贴身宫婢掀起,带着金冠的宫亲王妃在众人的注视下,慵懒而倨傲的翩翩而下。血纱丝袍迎风而当,娇艳而妖冶,乌发绾鬓,清逸耀眼,不施脂粉的面孔,却色若朝霞映雪,华丽血缎的映衬,让那原本玲珑的身段更是美到极致,魅惑无比的幽瞳,墨黑如玉,顾盼流转间,带着一种黑夜般的静谧和神秘,不卑不亢,灵眸如若碎星朗月,让女人都忍不住动心,折服。
不知道是谁在叹,“亲王妃的光彩已远胜过凝国第一美人了!”
“那是血丝禅纱,那是血丝禅纱,只有天下至善至美,让凝王至深至爱的人才配穿的华裳,天下间,仅此一匹啊……”
“血丝禅纱,太子竟然把血丝禅纱给了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女,天啊……皇后娘娘……”
“没想到会有这么样的绝色美人,她一定是转世投胎来的妖怪,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