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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尘鸢回过头,迎上一双温润而漂亮的眼睛,俊雅的面孔线条清晰而流畅,睫毛又长又浓密,此刻带着淡然温柔的笑意,低敛着眉目看着她,眼睑下浅浅的扫了一圈浅影。
这陌生而亲和的面孔,让她一时出神,仿佛被那眸子里慵懒如春风的神色所蛊惑,呆愣在原地,半响,那双瞳眸眼角微勾,挑出抹月牙儿般的笑,“骆姑娘,在下云泽,镇远镖局……”
“记得,记得……”骆尘鸢忙开口,意识到自己答的有些殷勤了,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对手指,怎么会不记得?像云堂主那样的好看的男人,她一般都是过目不忘。只是不过上次放了人家鸽子,现在又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撞见,实在是太令人,太令人……唉……
云泽淡淡一笑,不以为然,优雅地点点头,微有歉疚道,“尘鸢姑娘上次很抱歉,没能及时帮助你,想必害尘鸢姑娘白等了三天吧?”
“呃?”骆尘鸢愣了一愣,有些莫名的看着云泽,“云堂主的意思……”
云泽唇角勾勒着湖水一般粼粼而温软的笑意,“那日自尘鸢走后,我便去寻了总镖头,可惜不巧,总镖头在之前就已经离开镖局,往京城安远走镖去了。云泽没能赶上,一时疏忽,想是没能帮的上尘鸢姑娘的忙。”
骆尘鸢释怀了,原来云泽后来也没去大杂院找她啊,低落的眉头,登时又高挑起来,一扫刚才的心虚,腰板挺直,赤裸裸地欣赏起云泽那张禁欲般的美脸,大方的摆摆手,“没事啊!呵呵,呃,我也没等多久就离开镇子了。回到家后,仰仗着邻居的帮忙,也没怎么吃到亏。”
云泽会心一笑,“那就好,倘若云泽的失信,耽搁了尘鸢姑娘的大事,倒让云泽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骆尘鸢眨着俩眼,正欣赏着,听到云泽提起此处,心中不由一暗,那日她从绛雪山张赶往竹桥村的路上,那种无奈而绝望的心情又涌上心头,不由苦笑着咧开僵硬的唇角,“云堂主与尘鸢萍水相逢,能够尽心帮我,已是极好的事情了。尽人事,而由天命,若真该那劫我躲不过去,便是神仙来了,也不顶用。”
云泽微眯温润如雾般眸子,带着一丝怜悯的口气,“尘鸢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何苦说这种令人气丧的话呢。”
骆尘鸢心中一暖,漆墨的眸子似乎也受到云泽宁静如水的气息渲染,乌黑如流墨,含着笑意,“听云堂主这么一说,我纵是再有顾影自怜的调调儿,也不好再说出口了。不过云堂主真这般好心,那我现在请云堂主帮一帮忙好不好?”
云泽轻笑,余光扫了身侧不远处,正气得满脸憋红的叶陌尘一眼,流水无痕一般微笑,“好。”
骆尘鸢见他说的这般正经,不由“噗”地笑出声来,回身指着往来大街上,不时有意无意带着惊艳欣羡目光投过来的路人,“尘鸢想说的是,请云堂主寻个好说话的地儿。同云堂主这般好貌如明月玉盘,贵雅如琼脂的人站在一起,让我这乡野村姑,更显得如那土窑灰瓦一般,灰溜溜的,既可笑,又可羡。可笑的是人家以为尘鸢这般灰老鼠般的女子,公然在街上拦着云堂主这般神仙一样青年男子,不愿意撒手走呢。”
云泽这才留意到街上人流已因他和骆尘鸢这道具有强烈对比性的风景线,而滞缓了许多,干咳一声,侧过微红的脸,下意识的牵起骆尘鸢的手,“那我们去茶楼说话。”
骆尘鸢点头,前世过马路时同男生拉拉手,靠靠肩早就习以为常,于是也不甚注意的跟着云泽便走。
不想才跟着迈出一步,就感觉身侧阴风一闪,继而手掌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吃痛地松开云泽的手,惊怒着转过身,正迎上叶陌尘怒红的双目,龇牙咧嘴的还没开口斥骂。
那叶陌尘已先怒发冲冠,指着她高声骂道,“没脸,没皮的丑八怪!这样不知羞耻,当众和陌生男子勾肩搭背,明知自己将为人妇,还如此当着未婚夫婿的脸,还同旁的男子这般不要脸!你当我叶家非娶你不可了吗?你当我叶三少爷非没你就活不下去吗?”
叶管家没想到叶陌尘会突然发起这无名的火来,正要上前劝一劝,就听见叶陌尘这一串话,心中黯然一叹,失神把心里的话溜出嘴来,“可不是嘛少爷,想娶也娶不着……”舌头一结,发现溜错了话,赶忙改口,“少爷息怒,少爷息怒,这不咱还有老夫人在吗?”
“奶奶?奶奶向来最看重规矩,若是今日瞧见了她这般不知羞耻的一面,早就不会逼我娶她了!你只知道听从吩咐安排,趁机溜须拍马。”叶陌尘一下被戳到痛处,当即劈头盖脸向叶管家骂去。
叶管家也是叶家老人了,将叶陌尘自小带大,如今当街被他一骂,登时老脸挂不住,又顶撞不得,只得气恼冷着脸站到一边,再也不说半个劝字。
骆尘鸢的手被他打出个红红的印记,滋啦啦的疼不说,又被叶陌尘第二次当街羞辱,气得浑身乱颤,恨不得立马把这个所谓是她未婚夫的男人给掐死,乌瞳里滚着的泪花中闪着怒红,“叶陌尘你……”
“阿鸢,不要恼。我们走。”云泽冷冷扫了叶陌尘一眼,不忍地捏捏骆尘鸢的手背,似乎一股温润的感觉透过她手心,让她怒红的脸色,渐渐平稳下来。
骆尘鸢半恼半羞,羞得是云泽刚刚对她的称呼,恼的是都这时候了,云泽还巴巴地那么喊了她一声,不更给自己抹黑吗?算了,越黑越好不是吗?巴不得那叶陌尘把自己当成四处勾搭美男的狐狸精,厌恶之极也更加绝了跟她成婚的心思。
厌烦地瞥了叶陌尘一眼,她这史上第一丑狐狸精主动勾搭住云泽的手,径自向街头去,“我们去喝我们的茶,不要理会这个无聊又无耻的人。”
叶陌尘气结的呆在原地,浑身颤抖,见对骆尘鸢的人身攻击无效,径直瞪向云泽,“云堂主,你是镇远镖局有名的镖头,一表人才,又文武双全,寻什么样的大家闺秀不好!为何偏跟这有妇之夫,有相貌丑陋的女人当街调耍,不怕污了自己好名声吗?”
云泽身子一僵,慵懒如猫的温柔唇角,竟扯出抹耀眼而蛊惑之极的冷笑,双眼不离骆尘鸢的脸,语气微冷的回答叶陌尘的话,“叶三少爷多虑了,无盐亦妖娆,在下有幸识得阿鸢姑娘已三生有幸,若能企得姑娘垂青,云泽便是布衣愚农,不做那荣耀万方的镖头,也甘愿。”
他说,他宁愿舍弃那荣耀万方的工作,也甘愿企盼骆尘鸢这个丑八怪的垂青!
呆住的不止骆尘鸢一个人。
她忽然眼角有点湿润,胸口郁着一口难以明说的情愫,哽咽难耐,倘若不是她知道自己年纪小,且还有自知之明,恐怕此刻真要因他那样一句话而霍然qing动。
三千红颜易得,唯知己而难求也。
此时,此刻,她满心的欢喜只能概括成这么一句。
云泽没有再说话,他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因为他和叶陌尘,永远不能相提并论,就像素胚勾勒的青花釉瓷,永远不能同农家粗粝廉价的陶碗相比一般。
就在众人震惊,带着巨大欣羡的目光呆在原地时,骆尘鸢已随着云泽消失在人群远处。
叶陌尘感到一股浊气环在胸前,愤恨不平的想再说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带着苦水咽下去。望着那个干瘦如柴的清秀背影,想着云泽刚刚说的话,他心中似乎漫上一股无力而挫败的繁琐恼意。
他究竟错在哪儿了?明明都是那女人恬不知耻!为何奶奶执意要他娶她,为何众人又如此黑白不分?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呢?连软软一半的美丽和温柔都没有,就像一只懒惰丑陋的刺猬一般,又扎手,又让人讨厌!
闹了这一场,叶陌尘觉得无趣之极,正转身要离开,忽然从人群里蹦出一个模样平平的小丫头,小丫头身后还跟着个身形颀长、气质俊逸的男子。
那小丫头疾步上去拦住叶陌尘,对上叶陌尘那张也算极为清隽的面容,扑扑红了脸,结舌道,“叶公子,叶公子,奴家叫小花。您刚才可瞧见我们家姑娘了没?奴正急着寻她。”
小花殷切而花痴的模样,大大满足了叶陌尘刚刚受挫的自尊,面上也缓和了些,搭着腔道,“你家姑娘是哪个?”
小花忙红着脸道,“奴刚才逛街,看花了眼,忘记等姑娘,一转眼就瞧不见人了。刚才姑娘还同叶公子说话来着,叶公子哪能不知道啊?”
叶陌尘脸登时变了颜色,带着鄙夷的目光懒懒扫了那男子一眼,嗤笑道,“哼,勾搭的人还不少呢!前脚才走一个,后脚又追上来了。可笑之极啊……”
那男子也不生气,不冷不热的仍旧问,“叶公子见骆姑娘往哪里去了?”
叶陌尘耷拉着眼皮鄙夷道,“跟新的男人走远了,说是去喝茶,这位相公走快些但愿还能捉个双儿。”
那男子淡然一笑,感激的点点头,自语道,“竟然也不等一等,我这便去寻,兴许回去复命前还能捞着口水喝。真渴死了。”
语罢,拎起小花,就往人群里急急赶去。
叶陌尘因那男子的话,不由带着复杂困惑的神色,不可思议看着那男人走远的背影,暗骂了句,“这人有毛病吧?”肩膀被人忽的猛拍一下,吃惊的回头,斥道,“叶管家,你这是做什么?要欺主吗?”
叶管家气得浑身发抖,丘壑纵横的老脸,皱纹因恼怒挤簇在一起,“三少爷!欺主的不是老奴!您知不知道那个青衣男人是谁?”
叶陌尘乐了,鼻孔里冷哼一声,不屑的看着叶管家,“叶管家跟叶家走商许多年了吧?今日怎么连个场面和底气都没啊?叶管家怕真是老了,要不要我回去禀了奶奶,让您老以后就在宅子里养老罢了。”
叶管家已经怒不可遏,强忍着给他两拳的冲动,沉着脸道,“我不老!我再老,起码也识得瑞王爷!”
“瑞王爷……还瑞……”叶陌尘骤然住了嘴,心中轰隆一声,身体骤颤了一下,双目瞠圆,膝盖一软,险些倒下,“刚才那人是……是瑞王爷,宫家三王……王爷……”
叶管家冷瞪了叶陌尘一眼,恨铁不成钢的低吼了句,“住嘴!瑞王爷今日微服私访,少爷再这么大声,想招来刺客,灭叶家九族吗?”说罢,恼恨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