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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星子黯淡。
隋阳一处院落之中,一灯如豆。
凌雨薇斜靠在廊柱上,院中连个鬼影都没有,她却知道,暗夜之中梁严的侍卫早将院子防得水泄不通,靠着自己的力量,插翅难飞。
正在头疼之时,便听远处传来脚步声,凌雨薇站直了身子,玉腕一翻,金针夹在指间。
声音愈来愈近,猛听地有人呼唤:“阿薇!”
听到这焦急而关切的声音,她娇躯一颤,金针收了回去,腾身下了石阶,紧走几步,便见垂花门处走来一白衣美妇。
她穿一身简单的白衣,身上没有丝毫赘饰,青丝垂泻,踏着夜色,身后是暗沉沉的天际作为背景,衬得她白衣如雪,仿若画中人。
她虽脸色冷淡,眼底却透着焦虑。
凌雨薇一见到她,躁动不安地一颗心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她几步冲到金寒玉跟前:“娘亲!”
金寒玉目光渐渐恢复平静,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语若冰珠:“废物,你的本事呢?居然被人囚禁在这!”
凌雨薇讪讪地笑了笑:“是女儿没用!娘亲教训的是!”
金寒玉一甩袖子,径直向花厅走去。
垂花门处,站着送金寒玉过来的金寒钟,凌雨薇星眸中射出两道厉光,低声道:“表哥这是何意?”
金寒钟注视着她,伸手摘下门上下垂的一串紫藤花,哼了一声:“你好好想想吧!你娘脑子不清楚,这事还得你自己做主!要么一步登天,要么,你们一起死!此番,若你还是如上次一般想要逃离,金家将再也不能容下你们!”
凌雨薇神色变幻,金寒钟接着道:“阿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取舍!太子给了你三日时间!你好自为之!”
直到金寒钟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凌雨薇才将紧握的手松开。
她微仰着头,眯起眼睛望向遥远的天际,黑夜如墨,她站在紫藤花下,任花瓣落了一身,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心情有些沉重,她很久没有如此伤怀了,然而,就在她心潮起伏之时,厅中传来金寒玉一声喝:“还站在那干什么?快滚进来!”
凌雨薇甩了甩头,咧开嘴,露出一脸笑容,轻快地答道:“来啦!”
厅中,金寒玉已经倒好了茶,微微抿了一口,她姿容清雅,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凌雨薇,道:“今晚,我带你打出去!”
凌雨薇笑容一僵:“没用的,这里守卫太多,我们出不去!”
金寒玉放下茶杯,冷着脸道:“难道你当真要给梁严做那劳什子贵妃?”
凌雨薇在她对面坐下,一脸无奈:“娘亲,这些你不必管了!我当然不会做什么狗屁贵妃!只不过暂时拖住他们罢了!”顿了顿,她瞧着金寒玉脸色,见她没别的表情,又道:“若有机会离开,我们就躲去上渊,再不回江南了!娘亲觉得如何?”
闻言,金寒玉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上渊是大燕都城,以前凌雨薇也提到过要离开江南,但是她总觉得不能离开,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不想离开的理由是什么!
金寒玉用手按住额角,很多事情她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包括凌雨薇的生身父亲!
她的目光慢慢变得茫然起来。
凌雨薇却心中一跳,糟糕!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触动了她,她又开始糊涂,一糊涂就要不认人,她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用手替她按揉太阳穴,柔声道:“娘亲,是谁带你来隋阳的?”
经她一打岔,金寒玉眼底的迷茫之色渐渐隐去,她迟疑了一下:“是钟儿吧!他说你一个人来了中原,我便想着你武功不好受人欺负,便跟他来了!怎么?你真的被人欺负啦?”
凌雨薇听她说话的语气跟之前又不一样了,便知她又将梁严的事忘却了!
有时,就连凌雨薇都不知道,金寒玉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正常的思维。
她冷漠的时候对她像是陌生人,温柔起来时便似现在这样,这两种方式凌雨薇接受得很快,只有特定的时候,她会谁都不认识,而且十分暴力。连当今金家家主都不敢靠近,她手里的天蚕丝极是厉害,端得不可小觑。
金寒玉见她不说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对了,阿薇!这是什么地方?”
凌雨薇嘴角一抽,答道:“这是隋阳啊!我们在这住几天!”
金寒玉点头,此时她脑子里乱得很,但被凌雨薇手指揉按得极是舒服,不觉便倚在她身上睡了过去。
凌雨薇俯身将她抱起,进了内室,将她放在雕花木床上。
望着金寒玉安详的睡颜,她心里有了几分满足。
她与金寒玉长相并不完全相同,想来,她的相貌还有一部分遗传自原主生身父亲,想到此处,她又有些发愁,先不说自己是否能离开这个世界,单说她已经来到这里十年,更有许多割舍不去的东西,比如亲情。
另外,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就是不知道这身世之谜是否需要解开?若解开,却要如何下手?还有金寒玉,难道只她潇洒离开,却留她独自一人?
她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如清风霁月的容颜,那是沈愈的面容,一想到沈愈,她便心头一软,他曾数次救她于危难之时,他们相遇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相识于她最孤单绝望之时,只是不知,现在他是否还处于城外客店之中。
她想起了沈愈在陵州客栈中授她步法,想起了他用内力为她治疗暗疾,想起他在栖凤岭吓走玉指修罗,救出她和林廷祯……
凌雨薇想着这些往事,脑中闪过沈愈,林廷祯,甚至还有梁瑾的身影,她挨着金寒玉躺了下来,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单,还有这些温暖陪伴着她,不是吗?
少女的眼睛微微合上,闻着空气中飘来的花香,她沉沉睡去。
夜色更沉,风起。
院中花架上的紫藤花被吹落一地,随着风不知被吹向何方!
离此不远,仅隔着一道短巷。
一座小轿,珠帘微动。
轿中人隐在轿里,小轿藏在夜色中。
一声冷哼自轿中传出:“红叶,已经确定了?住在那儿的是她?”
轿外,黑暗中传来一侍女声音:“回夫人!住在那里的的确是凌姑娘!据暗卫来报,太子许她贵妃之位!”
“哦?”轿中人似笑非笑地声音传出,“藏得倒是严实!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轿外的侍女低垂下头,静等着女子的吩咐。
良久,轿中人似是叹息一声,低声道:“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