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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贤走后,朱常乐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回到了心悦酒楼最顶层,保定候还在房间里面等待着他。
对于这个从小就跟自己非常亲近的六爷,朱常乐实在是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方式与他相处,小时候总是说,等自己长大之后,就能帮助六爷做很多事情了。
但是等到真正长大之后,才发现事情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作为一个皇家子弟,特别是太孙这个非常重要的位置,他所受到的枷锁太多了,反而远远没有小时候那么自由自在。
现在和六爷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朱常乐的内心也是非常不好受,但他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保定候想要的东西,他跟本给不了。
太孙太保这么重要的位置,莫说是他自己,即便是他的皇爷爷,也没有办法逆着太学圣学两大文臣的心思,除非让金銮殿上,血流成河。
其实他也明白,保定候之所以会如此坚持,让武将担任太孙太保这个重要的位置,主要还是为了皇爷爷,为了朝堂的稳定。
大明朝已经太久没有大的战争了,武将现在的地位已经被削弱到了一个非常微小的位置,完全没有办法和文臣们相提并论,甚至现在的武将们,有很大一部分都已经有了文臣的作风。
他们不让自己的后辈子弟们入军为伍,而是进入学院读书,期望以后能够有一个好的前程。
对于皇帝来说,这是一种非常不好的现状。
“唉...”朱常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人们都以为皇室家族生来优渥,在万民之上,肆意潇洒,却是不知,皇家也有皇家自己难念的经,所面临的的问题不是普通人可以想到的。
回到最顶层之后,保定候仍旧站在窗口前,见朱常乐进来,向他招了招手。
见保定候的情绪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激动,朱常乐走上前来,和他一同站在窗前。
“六爷,对不起...”朱常乐语气有些低沉。
保定候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缓缓地问道:“乐小子,你这次离开皇宫有多久了?”
朱常乐想了想说:“有两个多月了。”
“可有学到什么?”保定候又问。
朱常乐趴伏木窗边缘,用双手托着自己的脑袋,悠悠说道:“就学到了一个字,难...”
保定候转过头:“什么难?”
朱常乐想了想说:“百姓难,生活难,做事难,做人难,行商难,做官难,就连我们自己,还有现在的大明,都很难...”
看着意志有些消沉的朱常乐,保定候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捏着他的后颈,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觉得难,说明你有心。”保定候语气中带了些许欣慰。
如果朱常乐不是心怀天下社稷,没有把大明真正装在心里面,恐怕早就迷失在了身边各种阿谀奉承和花言巧语之中,只能看见歌舞升平,一切安康,是绝对感受不到这些“难”的。
这个小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聪慧,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有了这么多的收货。
听见保定候的安慰,朱常乐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有心,但无力,又有什么用呢?”
保定候听着朱常乐的沮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乐小子,你可还记得,自己以前跟我说过,最尊敬我们朱家哪几位先祖么?”
朱常乐一愣,不知道保定候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顿了顿,说道:“当然记得了,太祖洪武帝,成祖永乐帝,还有思宗崇祯帝。”
“他们都是在千难万苦中披荆斩棘,为大明的未来,打下了无比重要的基础。”
保定候点了点头,说:“那你当时为什么最尊敬他们?”
听见这个问题,朱常乐沉默了许久,逐渐的,他抓在窗缘上面的手越来越紧:“我喜欢他们的手段和作风,我喜欢他们的强硬。”
太祖朱元璋农民出身,一把刀劈出了整个大明,把华夏从异族的掌控之下解救了出来,建国之后,更是大刀阔斧,铁血狠辣,稳定了整个上层建筑。
成祖朱棣,迁都北平,直接把都城迁移在国家的大门口,一生戎马,数次北征,就连死,都死在了战斗的路途之上。
他们一声号令,文武百官莫有不从。
而思宗朱由检,年少继位,继位之时,大明千疮百孔,政党倾轧,声势浩大,妄图把持朝政,国内天灾四起,人祸频繁爆发,民不聊生,国外列族强盛,群狼环伺,虎视眈眈。
在这一团乱麻之中,他与太师二人,斩开天地,杀政党,灭异族,平叛乱,兴改革,拯救黎民百姓,把大明从无尽的深渊之中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三位先祖,一直都是朱常乐内心之中的明灯和标杆。
和他们当时所面临的困难来说,他现在所感受到的难,简直如大海中的一滴水,渺小得无法看到。
看着逐渐恢复情绪的朱常乐,保定候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这个孙子实在是太聪敏了,一点即通,完全不逊色于那些先祖们,大明的未来有他在,让人放心。
保定候轻轻拍了拍朱常乐的后背,说道:“乐小子,你还小,现在的大明也没有那么不堪,你皇爷爷这个人啊,做事手段阴险卑鄙,他一定会为你打下坚实的基础。”
朱常乐尴尬地笑了笑,也只有自己这位六爷,敢这么评价当朝陛下。
只不过他又是习惯性的跳过了自己的父亲,这位当朝太子,因为保定候跟太子实在是理念不合,相处不到一起去。
“六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小时候的梦想,有生之年,一定要让大明成为史上最为辉煌的存在!”朱常乐坚定地说。
保定候微微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窗外,此时已经天黑,但已经灯火通明。
“你刚从宫里出来,要学的事情还有许多,现在最好能先跳出自己身份的束缚,身份这种玩意儿,会遮蔽你的眼睛。”保定候说道。
“你就先跟着那个高贤吧,这小子身上有一种邪门的感觉,我从他眼里根本看不到对于阶层的敬畏。”
“而且根据我的了解,他做事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但又有其道理所在,跟着他,你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