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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静悄悄的,薛镇扬不开口刘氏和薛镇世不敢说话。
薛镇扬就这么靠在椅背上,视线锁着薛镇世,不知在想什么,眼中流露出的是伤心是绝望。
薛镇世偷偷瞟了一眼,心头震惊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大哥怎么会这个样子,难不成是私运的事真的查到他们了?薛镇世吓的肝胆俱裂越发的不敢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氏就觉得腿都站麻了,面上露出生死一搏的架势时,薛镇扬终于动了动,他指了指面前的桌案,声音苍凉疲惫:“冬荣,把这些签了,宅子急着寻有些不易,你们索性就搬去水井坊吧。”话落将笔放在一边,望着薛镇世。
薛镇扬没有和平时那样大怒甚至冲过来打他几下,只有真的生气和伤心时大哥才会这样,薛镇世心里终于明白,这家肯定是要分的了,他踌躇着移动了两步站在桌子前望着面前的写的条理清楚的凭据契约,抖着手去拿笔!
“等等。”刘氏三两步走过去扯住薛镇世,将那份契约拿起来飞快的看了一遍,最后将东西在桌子上一拍,冷笑道,“大哥不愧是会管一个县的账,算的可真是清楚,家里田产铺子还有京城的两处的宅子你是悉数给了自己!何必还让我们签,你直接将我们一家四口赶出去不就成了。”
薛镇扬根本不看不刘氏,眼睛只盯着薛镇世看。
薛镇世也不是笨人,立刻就明白了薛镇扬所有的不满和怒火皆是来自刘氏,他福灵心至似的转头喝道:“蠢妇,大哥是一家之主,他说怎么分就怎么分,你有什么资格质疑。”说完,将刘氏猛的推开拿了笔就要签。
“薛冬荣。”刘氏倒退了几步又过来扯住薛镇世,“你看看这上头列的条款,我们要是签了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哪是分家,根本就是将他们赶出去,什么都没有,就连水井坊的那套宅子都不是给他们的。
凭什么,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又谁家这么分家的。
薛镇世一愣,也忍不住去看上头的条款,等看明白了他朝薛镇扬看去,抖抖索索的道:“大……大哥,这……您这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不单如此。”薛镇扬面色冷凝,毫无商量的余地,“我已写信会泰和给族中众人,我薛氏嫡枝一脉自此以后没有你薛镇世,你们就今天从这里滚出去,往后是死是活与我,与薛氏再无瓜葛!”
就是说薛镇扬要将薛镇世逐出薛氏。
就算是再害怕,听到这样的消息薛镇世也跳了起来,涨的脸色通红不敢置信的道:“大哥您不是和我开玩笑吧,您要把我逐出薛氏?为什么?”
薛镇扬不想和他解释,板着脸指了指桌面上的契约,只说了一个字:“签!”
“我不签。”薛镇世也生了气,他反驳道,“这么多年我在外头奔波,虽说最后惹了祸,可是也不能抹灭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和功劳。您不顾我们也就罢了,不顾念手足情也就罢了,要分家我也依您,可是您凭什么把我们逐出薛氏,我不服!”
“大哥这是官做久了,处处都要显着官威啊。”刘氏讥诮的道,“若是这个家这么分,我们不可能同意,您要是有话说我们就去衙门说好了,让大家评评理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夫妻两个气的不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
薛镇扬缓缓站了起来,一字一句道:“好,那就去衙门。”他走到薛镇世面前,站定,薛镇世心头害怕心虚的朝后退了一步,不等步子站稳,薛镇扬冷不丁的突然抬起脚,照着他的肚子就踹了上去。
薛镇世蹬蹬蹬的一直退到门边,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木呆呆的看着薛镇扬,一时反应不过来。
“老爷!”刘氏扑了过来扶着薛镇世,猩红了眼睛瞪着薛镇扬,“你还是读的圣贤书,是心虚说不过我们就动手,好,好的很,这衙门我们一定要去,不但要去衙门,我还要去告御状,我要请圣上评评理!”
薛镇扬气的胸口窒息的疼,他有两个弟弟,三弟因为最小被母亲宠的没了规矩,无法无天,所以他一向看重这个虽不算聪明,但为人老实的二弟。兄弟两人自小在一起玩,感情比别人家的兄弟还要深厚几分,所以当初粥棚出事时,他即便是看在眼里也不相信和薛镇世有关。
但是有的事情不是你不相信,就不会发生,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人是会变的,不但会变的愚蠢自私,还变的狠毒心硬如铁!
说能坦然面对是假的,说不失望是假的,他望着薛镇世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
“薛冬荣。”薛镇扬俯视着薛镇世,眼角微红,“这么多年你我兄弟自临安到京城,你没成亲前什么事都和我还有你大嫂说,就是衣领坏了还要缠着你大嫂给你补,说婆子补的没有大嫂补的好。季行出生时我在外未归,是你在院子外头守了一天一夜,一见到我比我还高兴的说你有侄子了,你整天喜欢的紧,还背着你大嫂把他抱出去给你的朋友看,等他大了你但凡出去都给他买这买那的,就是泰哥儿出生你都没有这么亲近过是不是?!”
薛镇世肚子疼的额头冒汗,可心里更寒,他半躺在地上手肘撑着一眨不眨的看着薛镇扬,似乎并没有明白薛镇扬忽然说以前的事是为了什么,却又似乎感觉到了点什么……
“他是你侄儿,你的亲侄儿!你怎么下的去手?嗯?你说,你怎么下的去手?”薛镇扬说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他的亲弟弟动手杀自己的儿子,他以前没有想过,现在也根本不敢去想,“你告诉兄长,你的良心哪里去了?!”说着不解恨,上去对着薛镇世又要去踹,刘氏吓的满脸惨白,一把护住薛镇世嘶叫道,“杀人了,杀人了,快去报官啊。”
薛镇世怔了半天,也不反抗回望着薛镇扬,过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他一骨碌爬起来质问道:“大哥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要杀季行了?我怎么可能杀季行,你听谁说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薛镇扬觉得他在狡辩,被气的冷笑着望着薛镇世。
薛镇世被薛镇扬盯的毛骨悚然,骤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皱眉,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刘氏:“是你下的手?”
刘氏心里也害怕,这兄弟俩跟疯子似的,要是真惹急了会不会真会下杀手,她摇着头忍不住后退:“老……老爷,您不要听别人胡说,他说我们杀季行,他有没有证据,别人不相信我,您难道也不相信我吗。”
薛镇世怎么可能相信刘氏,可是觉得刘氏说的有几分道理,他看着薛镇扬问道:“是啊,大哥,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我和素娥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不要废话。”薛镇扬转身走开在书案后头坐了下来,指着契约,“把东西签了,天黑以前给我滚出去,若再有耽误拖延之时,那我就会如你们所愿,去衙门再见!”
薛镇世觉得这事非要解释清楚,他不能背这种黑锅:“大哥。”他急着道,“一定是误会了,您听谁说的,把人找过来我和他对峙。”
刘氏没有说话。
薛镇扬了解薛镇世,他的弟弟如果真的是心虚或者说慌,这会儿就应该扑过来跪在他脚边,若他底气十足的大声说话,那就肯定是不会掺假,他也相信薛镇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这事也只有刘氏这个毒妇能做出来。
可是那又怎么样,夫妻一体,刘氏狠毒,还是薛镇世管教不利纵容的之错。
“对峙?”薛镇扬讥讽的点着头,“好,那你去和赖恩对峙,去和曾毅对峙,去和刘嗣祥对峙。”他腾的再次站起来逼视着薛镇世,“季行中的是锦衣卫的毒,那毒是曾毅给刘嗣祥,刘嗣祥最后将这毒交给里刘氏……”薛镇扬指着刘氏对薛镇世道,“你问问她,最后那毒去哪里了。”
薛镇世没了声音去看刘氏,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刘氏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要不然当初季行一出事他怎么会质问她是不是她做的,当时刘氏怎么说的,义愤填膺的训他,说她没有这本事弄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哥说的是真的?”薛镇世朝刘氏走过去,刘氏后退站在椅子后面,咬牙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是不是,我说我没有,他这分明就是冤枉我,你让他拿出证据来,我要看到证据说话!”
大哥不会无的放矢,薛镇世突然灵活起来蹿了过去,一把揪住刘氏的发髻狠狠的将她从椅子后面拖了出来:“你说,季行是不是你害的?还要证据,用的着证据吗,你的品行就是最好的证据!”
刘氏疼的尖叫起来,踢打着薛镇世,薛镇世在气头上根本不管她怎么反抗,重复着问道:“你说,你到底做了没有?!都说最毒妇人心,你这个蛇蝎妇人,季行是我的侄儿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来人,救命啊!”刘氏抓着薛镇世的脸,“你给我放手,我要去衙门告你们,一家的疯子!”
薛镇世一把将她推开,刘氏站不稳咚的一声就撞在桌脚上,顿时额头被撞的肿了起来,她捂着头眼前忽明忽暗,喘着气浑身无力又惊又恐,薛镇世走到薛镇扬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哥,弟弟不知道季行的事,我代刘氏向您道歉。这件事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对,你要怎么惩罚我都没有怨言。”
薛镇扬也是心痛如绞,好好的,谁愿意和自己的手足翻脸相残。
薛镇世再不对,也是他的弟弟,总不能真的将他们送到衙门里去,薛镇扬实在不想和这两个人说话,冷漠的道:“你们走吧,往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大哥!”薛镇世嗷嗷哭了起来,一把抱住薛镇扬的腿,“您这样比杀我都难受,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您怎么样我都可以,可是泰哥儿和画姐儿还小,他们以后可怎么在世间立足啊!”
薛镇扬微有些动容。
“分家,我答应分,您怎么分都行。”薛镇世眼泪鼻涕横流,“但是我求您不要将我逐出族里,您不看我的面子也看看两个孩子的面子,大哥,我求求您了!”
薛镇扬撇过头去微有些哽咽。
“分家?!”刘氏忽然站起来,摸了桌上点着的油灯举在手里,哈哈笑了起来,“想分家可以,那就大家公平的分,你算盘打的精,让我们净身出户,门都没有。”她从荷包拿了火折子出来,疯了似的笑道,“要不然我就一把烧了,到时候大家什么都没有!”
薛镇世一下子站起来抹了眼泪:“你这个疯婆娘,快把灯放下。”
刘氏厌恶至极的望了眼薛镇世,讥笑着道:“你要做好叔叔好弟弟,可他做了好哥哥好伯父了吗,他考虑过你了吗?私运出事他首先想到就是把自己撇干净,如今更是一分不留的要将我我们赶出去,你求他做什么,他会心软?你这个孬种。”
“你!”薛镇世又骇又惊,“你别做糊涂事有话好好说。”
薛镇扬一点表情都没有,只看了眼焦安,焦安得命三两步走过去,刘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焦安丟了出去,手里的灯夹着的火折子悉数被焦安收了去。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摔在地上半天喘不过起来,动了几次就只能感觉到下半截身子几乎都没了知觉。
薛镇世也吓的不轻,焦安和焦平是大哥当年在临安带回来的,似乎还是方家舅爷介绍的人,有些武艺,虽不算多高深但对付普通人却是轻而易举,刘氏这样的在焦安眼中只怕连只鸡都不如,直挺挺的丢了出去砸在地上,不说没了命半条命是丢了。
刘氏半天疼的大吼大哭,薛镇世脚步动了动想过去看看,可心头一转想到刘氏做的事就收了步子。
“薛镇扬,你贵为朝廷命官,在外面装作谦逊有礼两袖清风。在家里就是这样横行霸道吗,你口口声声说我下毒,你拿出证据来,什么赖恩,什么曾毅,你把人喊来我和他对峙!你分明就是没有证据,就是冤枉我,我告诉你,这件事我和你没完。”刘氏破口大骂,毫无平日里端庄贤淑的样子。
薛镇扬指了指薛镇世,仿佛在说这就是你娶回来的媳妇,又望着刘氏冷声道:“要证据?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我就是证据!你若不服就去衙门告我,去告御状,去找你那顶天立地的娘家,只要你有这个胆量,我绝不会拦着你。”
刘氏当然没有这个胆量,这事儿一旦闹出去,就是她被冤枉的,别人也不会站在她这边,更何况她确实做了,她这么嚷嚷不过是为自己壮底气罢了!
薛镇扬懒的和她废话,指着薛镇世道:“签了契约,立刻把她从这里带走,往后我再不想看见你们!”
薛镇世心虚愧疚磨磨蹭蹭的去拿了笔,也不管刘氏在后面声嘶力竭,他闭着眼睛一鼓作气的签字画押!
“薛冬荣!”刘氏吼着,“你这是要把我们娘儿三个逼死啊,往后你什么都没有了,拿什么养我们,泰哥儿没有成亲,画姐儿还没说亲事,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孬种!”
薛镇世不想和刘氏继续呆在这里丢人现眼,他喝着道:“你吵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蛇蝎妇人。”说完拖着刘氏就要走。
焦安打开了门!
刘氏坐在地上不动,一把挠在薛镇世的脸上,借着他的劲儿蹿的爬起来抓住桌子上签好的契约三两下就撕了个粉碎,她丢在薛镇扬身上:“想要分家可以,把家均分了我就同意,否则,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同意的!”
大家都没有料到刘氏会这么泼辣,一点脸面都不顾,跟市井泼妇似的,薛镇扬摆着手烦躁的道:“滚,都给我滚出去,没有契约我一样能把你们赶出去!”说完吩咐焦安,“把他们给我丢出去!”
焦安大步上前,一把拉住薛镇世的胳膊,焦平也进了门想要上去抓刘氏,刘氏就疯了似的抓了桌上东西往外丢,一边丢一边说着难听的话,焦平听的面红耳赤实在是下不了手。
不过转眼功夫,外书房里就跟遭人洗劫了一样!
薛镇世也目瞪口呆,刘氏虽性子好强,但是为人也很清高,他还从来没有看到她这副疯样子。
“谁说要分家?”忽然,一声怒喝自外面传了进来,房里的三个人皆是一愣,随即薛镇世眼睛一亮像是遇到了救星一样推开焦安跑了出去,就看见书房十几步开外,站着一位穿着朱色褙子,带着姜黄抹额,鹤发童颜的老太太,个子高瘦腰板笔挺,双眸炯炯有神露着精明干练,薛镇世大哭起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
刘氏也反应过来,薛老太太终于到了,高银终于接到她了!
“娘。”刘氏披头散发的跑了出去,“娘,救命啊,大哥要杀人了。”她额头红肿,发髻松散,和薛老太太印象中光鲜亮丽八面玲珑的儿媳妇大相径庭。
薛镇扬不得不从书房走了出来在门口跪下:“娘!”他望着薛老太太,“您怎么来了。”视线在薛老太太身后一转,只有娘身边一直服侍的陶妈妈,还有四个大丫头,一行人面上都有疲惫之色,大约是连着赶路未歇的缘故。
“怎么回事。”薛老太太怒目站着,对刘氏道,“不要胡言乱语,你活的好好的,谁又能杀了你。”又不悦道,“起来说话,这样疯疯癫癫的,哪点像个大家出身的太太!”
当娘的当然先护着儿子,更何况薛老太太护短她早就见识过的,刘氏一点也不奇怪,凄凄哀哀的站起来,抹着眼泪道:“儿媳一时气怒口不择言。”她回头看了眼薛镇世,“可是大哥对冬荣又是骂又是打的,儿媳实在是心疼啊。”
薛老太太视线落在两个儿子面上,薛镇世和薛镇扬一前一后跪着,她沉声道:“我千里迢迢的来,本以为能看见你们兄弟和和睦睦兴家旺族,没想到我一来就演了这么一出锣鼓戏给我瞧?”一顿又道,“都给我起来。”
薛镇扬和薛镇世一前一后的起来。
刘氏急着让薛老太太做主,就哭道:“娘,大哥说要分家,分家就分家了,可他竟然要让冬荣带着泰哥儿净身出户,不但如此,还要把他们父子逐出宗族,娘,大哥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说完她又要跪下去,薛老太太身边的陶妈妈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刘氏,“二太太可别跪了,这地上凉的很。”
刘氏顿时尴尬的没了哭声。
陶妈妈松开刘氏又重新站在薛老太太身后。
“别的事稍后再说。”薛老太太皱着眉冷声道,“季行在哪里,先带我看季行!”说完视线一瞪薛镇扬,薛镇扬只得上前跟着引着薛老太太往内院走,“季行还没有醒。”
薛老太太听着又回头去看刘氏和薛镇世,喝道:“愣着做什么,站在这里还嫌人丢的不够!”
薛镇世一惊乖乖的跟在后头,刘氏心里飞快的转着,由自己的丫头扶着随着往前走。
“方氏人呢。”薛老太太和大老爷并肩走着,脸色很不好看,“季行都要春闱了,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做父母可真是一点都不操心,若是他有三长两短,我看你们也没脸在这个世上了。”
多少年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了,薛镇扬脸上挂不住可又不敢回嘴,只得低声道:“事情太过突然谁也不曾想到,儿子已经请了赫赫有名的封神医,还有一个月就能赶回来,只要他回来季行就会没事的。”
薛老太太听说过封神医,民间几乎将他传成了神祗一般的人物,药到病除几乎没有病能难得倒他,闻言她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路去了薛霭的院子。
方氏已经得了薛老太太来的消息,带着二房的薛思画以及大房里的四位小姐迎了过来,薛明和薛潋在学馆未归,她蹲身行了礼喊道:“娘。”抬头望着薛老太太,眼底有些怯怕的样子,“您怎么来了,我们不知道,也没有派人去接您,您路上还顺利吧。”
薛老太太冷笑一声:“你当然不会希望我来了。”说完视线一溜转了一圈落在周文茵身上,“茵姐儿过来,让外祖母看看!”
方氏尴尬的起了身朝薛镇扬看去,薛镇扬脸色沉沉的非常难看,她又去看后面跟着的俩的薛镇世和方氏,薛镇世倒还好,方氏的样子太过狼狈她忍不住露出惊讶来。
“外祖母。”周文茵过来扑在薛老太太的肩头,薛老太太爱怜的拍拍她,“可真是长高了长大了,变的外祖母都不敢认了。”
周文茵红着脸点头,哽咽着道:“外祖母您快去看看表哥吧,他……他还没醒。”就哭了起来。
薛老太太点点头牵着周文茵看也不看方氏就进了薛霭的院子,洮河和澄泥等人一一行了礼毕恭毕敬的站着,薛老太太径直入了房里,等看到床上躺着脸色已有些灰白的薛霭时顿时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的孙儿,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这可是作了什么孽啊。”他抱着薛霭哭的肝肠寸断。
方氏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薛思琪偷偷扯了扯薛思琴的衣袖朝薛老太太那边挤了挤眼睛,薛思琴摇摇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薛思琪瘪着嘴垂着头绞着帕子。
幼清垂着眉眼站在薛思琴身边。
薛老太太哭了一阵子,别人不敢劝,周文茵便上去扶着她给她擦眼泪,轻声细语的劝着道:“……虽说没有醒,可暂时也不会有事,您赶了一路也辛苦的很,可千万不要伤了身子。”又道,“表哥若是知道您来肯定会高兴的,您要保重自己等他醒过来才是。”
薛老太太就收了眼泪,周文茵就回头吩咐半安:“去打热水来服侍老太太梳洗。”半安应是机灵的去打了热水过来,周文茵帮薛老太太腿了手上的戒子手镯,又卸了钗环重新梳洗过。
大家就按齿序在正厅里坐了下来。
“说吧。”薛老太太皱着眉头,凌厉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落在刘氏薛镇世身上,“老二你说,这唱的哪出戏?”
薛镇世不知道怎么说,事情确实是他做的不对,大哥罚他虽有些重,可是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犹豫着就不知道怎么开口,那边刘氏就忍不住了,哭着道:“娘,冬荣被吓的不轻,这会儿哪里还能囫囵说句话来。您是不知道,这段日子大哥是如何对我们的,虽说我冬荣犯糊涂在私运上掺了几股,可是那也是为了家里好,大哥就像是我们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不但要和我们分家,还要把我们一家子赶出去,您说,这不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泰哥儿秋天就要乡试了,这让他如何安心读书上考场啊。”
薛老太太听着没有说话,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视线就从刘氏身上转到方氏身上,问道:“老大媳妇,你说!”
方氏心头一怔,就想到她刚成亲那几年在临安的日子,婆母每天卯正起床,她就必须卯时差一刻在院子外头候着,一日三餐,天亮到天黑都要伺候着,冷了烧炉子,热了打扇子,但凡做的不如意便冷眼相待,平时她也受了,后来怀了季行,她依旧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在她跟前立着规矩,白天太累晚上又睡不好,浑身浮肿的跟发面的馒头似的……
她还偷偷和陆妈妈说,婆母的性子不像个女人,倒像个男人一样,不喜欢谁就摆在脸上,一点都不会心慈手软。
“你也受委屈了?”薛老太太满脸的不悦,没有娘的女子如何能娶,便是如方氏这样处处小家子气拿不出手,亏她方家在临安还有些底蕴,若是不知道的,真以为他们娶了个什么田庄里妇人!
方氏缩了缩,想到薛霭受的罪,她心里一横就站了出去,回道:“儿媳作为长嫂没有将二叔和弟妹照顾好,引着他们走正道,儿媳有罪,不敢受委屈。”
幼清暗暗称赞,姑母这话说的极是漂亮。
薛老太太一愣,面色微微一缓,道:“你知道便好,这个家既是你当,弟弟和弟媳以及侄儿侄女的责任自然也在你身上,如今一个家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说你没有责任我都不信。”
方氏垂头应是不敢反驳。
薛老太太的气才消了一点,转头望着薛镇扬,问道:“刘氏说你们长房欺负她,可是有这事?”又道,“好好的你分什么家,还要把冬荣逐出宗族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我也知道你素来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你和说说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当着儿女和下人的面,薛镇扬实在不想把这些龌龊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不分家往后大家也没有办法住在一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了了这桩事。
“娘,事情起因是私运……”他将事情的前后一起说了一遍,越说越生气,“若非我弹劾赖恩,赖恩又引出了曾毅和刘侯爷,我如何能想得到他们一个亲叔叔一个婶婶竟然敢对自己的侄儿动手!我虽是恨不得将他们送去衙门,可我和冬荣毕竟是同胞兄弟……这个家非分不可。”
自己儿子什么性子薛老太太比谁都清楚,薛镇扬爱护弟弟她也看在眼里,机会第一时间她就相信了薛镇扬的话,她怒目圆瞪,悲痛欲绝的看着自己的次子:“冬荣,你说,你兄长说的可是真的?”
“娘……我……”薛镇世吞吞吐吐的不敢说话,薛老太太一拍桌子气的指着薛镇世夫妻两说不出话来,刘氏立刻辩解道,“大哥说我们对季行下毒,他不过胡乱猜测罢了,没有证据,他分明就是诬陷我们。”
“诬陷?!”薛老太太喝道,“他好好的怎么不说别人,你们是一家人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和我说过你们半句不妥的话,如今好好的怎么会来诬陷你们?”一顿又道,“你们本事越来越大了,季行可是你们的亲侄子啊,他在你们眼前长大,又懂事又沉稳。他小的时候就知道,长大了好好读书做大官,将来光宗耀祖护着弟弟妹妹,让父亲母亲,叔叔婶婶老来都能有所依靠,那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孝顺你们,你们却能对他做出这种事情来。”
薛镇世无地自容,垂着头跪在地上,道:“娘,孩儿知道错了。”又指着刘氏,“都是这个蛇蝎妇人,是她对季行下毒的,今天要不是大哥说,我都不知道!”
薛老太太听薛镇世这么一说,心思顿时一清,终于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变成了黑心肝的人,冷笑了几声,她道,“我道冬荣素来老实胆小,就是做生意多投点银子还要问他大哥问我拿主意,如今竟是出息了,走私海运都敢掺和,还一出手就是六十万两。事情出了问题不但不反思自己,还怪别人不帮他反过来对自己的侄儿下黑手,这种事情我养出的儿子怎么可能做的出来。”她气的不行指着刘氏恨不能一巴掌扇死她,“原来就是你这个黑心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她端了茶盅对着刘氏的脸就泼了她一脸,“分家,我看不是要分家,是要把你休了才对,我们薛家可容不下你这么恶毒的妇人。”
一杯刚冲的茶水泼在脸上,刘氏烫的顿时捂着脸惨叫起来,薛老太太根本不解恨,指着陶妈妈道:“去,让人给刘家侯爷带口信,让他把人给我领回家去!”这是要把刘氏休了。
薛镇世张了几次嘴,却始终不敢开口。
门外薛思画推开扶着的要吐,提着裙摆冲了进来,“娘!”她抱着痛苦不已的刘氏,簌簌的落着眼泪,“娘,您怎么了!”又拉着跪在一边垂着头的薛镇世衣摆,“父亲,父亲,您快让人去请大夫啊。”
薛镇世哪里敢动,束手束脚的跪着。
“一双儿女都要被她养的歪了。”薛老太太一见薛思画进来越发的生气,指着陶妈妈道,“把她送回去。”
陶妈妈应是带着薛老太太身边两个大丫头,三个人架起薛思画,薛思画柔柔弱弱身体又单薄挣扎了两下,气接不上哭着就晕了过去。
“画儿。”刘氏忍着痛去撕扯陶妈妈,“你们放开我的画儿!”
陶妈妈毫不留情的将刘氏推开,护着两个丫头就将薛思画扶了出去。
刘氏瘫坐在地上。
“我好好的一个孙子被你害成这样。”薛老太太望着薛镇世,“愣着干什么,立刻让人去刘府,让刘家把人给我领回去,现在就去!”
薛镇世磨磨蹭蹭的起来往外走。
休了刘氏的话也就薛老太太能说,便是薛镇扬也只是分家把二房一家子赶出去,更何况泰哥儿都这么大了,把刘氏休了对泰哥儿将来也不好,薛镇扬站了起来劝道:“娘,您消消气,刘氏再不对可也生了泰哥儿,您看,要不然把她送拢梅庵去吧,对外就说她得了失心疯,也好听一些。”至于刘嗣祥他根本不用交代,他也没有脸敢上门。
薛老太太一顿,想到了已经成人也要说亲赴考的泰哥儿,想了想道摆手道:“就依你,把人送拢梅庵去。”又看着方氏,“吩咐下去,家里的事若是有人敢说出去半个字,就给我按在院子里打死为止。”
雷厉风行的把事情定夺下来,至于分家的事薛老太太却半个字没有提,幼清垂着头暗暗摇头……刘氏请了老太太过来到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给自己的儿女留了点脸面。
什么人身边养什么样的下人,陶妈妈和薛老太太一样,个子高壮亲自带着人把刘氏绑了手脚堵了嘴,干净利落的拖了出去。
周长贵家的带着府里的粗使婆子亲自押着人去拢梅庵。
薛镇世望着刘氏越走越远的身影,呆愣愣的反应不过来,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刘氏会有劳燕分飞的一天!
里里外外安静下来,薛老太太望着方氏,道:“你也不要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儿子是你生的,你不好看顾着,竟遭了别人的毒手,你这娘当的可真是称职。”又指着院子里外探头探脑的丫头婆子,“有什么样的主母就能打理出什么样的家,这府里的人半点规矩都没有。”
院子外头婆子丫头如惊弓之鸟一哄而散。
方氏垂着头站着低声应是。
薛老太太又道:“我一路赶过来,行李都还在后头,你去把烟云阁收拾出来,往后我就住在那边了。”又对薛镇扬道,“你派个得力的去广东找你妹妹和妹夫,让他们上点心,无论如何都要让封神医早点到。”
薛镇扬和方氏双双应是。
“致远和冬荣留下来,其它人都散了吧,各忙各的去。”她说着站起来扶着周文茵的手语气轻柔,“文茵也先回去吧,晚上到祖母房里来,好好和祖母说说话。”
周文茵点着头应是。
方氏就带着几个女儿行了礼退了出来。
薛老太太由薛镇世扶着,母子三人重新进了薛霭的房间,陶妈妈亲自守着门。
自始自终都没有去看一眼薛思琪姐妹俩,至于幼清更是没有注意到。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幼清都听说过许多薛老太太的传说,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在外头做生意丝毫不输男人半分,在泰和薛当家的名号享负盛名,所有人提起她都要竖起个大拇指。
这还是幼清第一次看见她,实在是难掩惊讶。
只是,有这么一个强势的婆婆在,往后姑母的日子只怕更加的不好过了,幼清叹了口气上去挽了方氏的手,方氏转头过来朝她苦笑,摇头道:“我没事。”又低声叮嘱幼清,“……你姑父的脾气就有点像老太太,一点就着,往后你说话行事更要小心。”满脸的无奈的愧疚。g
幼清明白,点头道:“我知道了。”她想和方氏说您也小心些,可这话说了就有些不妥,便道,“烟云阁许久没有住人了,这半天的功夫打扫布置可来得及?”
“来得及,那边一直有人打扫。”陆妈妈接了话道,“这就回去按照老太太喜好把东西摆置一番就好了。”
幼清点点头,和陆妈妈道:“这摆置东西我看您要不去请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来,她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也显得你们更为郑重一些。”
“清丫头说的对,你去请陶妈妈走一趟好了。”方氏也是满脸的疲惫,她在智袖院前头停下来,“都回去吧。”又和薛思琴道,“你和文茵去看看画姐儿,那孩子突然没了母亲,只怕是受不了。”
薛思琴点点头,道:“您不说我也想去看看,二婶再错可和画姐儿没有关系。”
刘氏点点头和陆妈妈去库房点东西。
薛思琴和周文茵去了二房,薛思琪咕哝着一边揪着帕子一边垂头回了前头的罩院,幼清则带着绿珠和采芩回了青岚苑。
“二太太就这么被送走了。”采芩唏嘘不已,“我到现在都没有缓过劲来,真是难以置信。”
幼清却在想薛明的事,绿珠推了推幼清,道:“小姐,您说二太太还会再被接回来吗?”幼清微微一愣醒过神来,摇头道,“不会!”
都说是得了失心疯了,依薛老太太的手段,为了防止薛明和薛思画将来把她娘接回来,指不定过些刘氏就能病死了!
她不担心这个,却是担心薛霭,今天正月十五,距离春闱不到一个月,难道他这一生还会和上一世一样命运多舛吗?
那边,薛老太太正言辞犀利的训斥两个儿子:“你们两个自小到大都没让我操过心,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年前刘氏给我写信我就知道不对劲,在家里思索良久,年也没过就收拾东西出了门,天寒地冻我们又困在运河上……要不是担心你们我能这么遭罪!”
薛镇扬惭愧不已。
薛老太太又道:“这事儿也就算了,可我人还没到通州就听说了季行出了事,我若非带了救心丸,只怕是死在半路上了。下了船一刻不停的赶过来,一来就叫我们遇到这一件一件的糟心事,你说说你们,也不笨也不傻的,怎么就能把家事处理成这样。”
“娘,您别说大哥,都是我的错。”薛镇世垂着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什么事都听您和大哥的。”
薛老太太终于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别的话我也不多说,免得你们闲我唠叨,往后都给我安安心心的过日子,谁再给我折腾,我第一个不饶他!”这话一语双关,在警告薛镇世不要胡闹的同时,也是告诉薛镇扬不要再折腾分家的事,安心过日子!
薛镇扬怎么会听不懂,端端正正的坐着,听着母亲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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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昨天的章节名字是“渔翁”,你们猜谁是鱼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