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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伟大而万能的星神啊……我在这里向你祷告……”
含糊古怪的声音从通风窗的另一头缓缓地传过来。
明明只是声音而已,但因为那奇怪的腔调,听起来甚至有种实质的黏黏糊糊的感觉。
艾丽莎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通风管道里。
她感觉自己的力气正随着体温一同流失……她希望自己能够联系上布莱斯,但这一刻,那个男人已经靠得太近了,近到艾丽莎只要稍微一动作就会被对方发现的程度。
所以她只能静静地待在原处,心惊胆战地观察着外界那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真他妈蠢——】
艾丽莎在自己的心底暗暗诅咒着自己。事情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并不是艾丽莎的本意,然而……
她确实让自己陷入了极其危险的状况。
两个小时前——
艾丽莎找到了罗伯特的办公室,这里同时也是应急小组的所在位置。
虽然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那名副手透露出来的秘密实在太过于骇人,无论如何艾丽莎都需要对手中那份数据的真实性进行再一次的确认。
而若是她想要这样做,就完全没有办法绕开罗伯特。
在艾丽莎的计划中,她可以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毕竟只是一份考核记录而已,如果罗伯特等人没有参与到船员失踪的事情中来的话,她甚至可以考虑与这些混蛋一起合作一下,应对掉近在眼前的危机。
而如果罗伯特等人也有问题……
至少艾丽莎能够提前察觉到这一点。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艾丽莎并不知道,这就是她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艾丽莎走到办公室的门外时,听到了一阵朦朦胧胧的声音。
那声音一定极为嘹亮,才会穿透金属舱门来到外界。
只不过站在门口,艾丽莎也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单词。
“向伟大的……神……献出……”
她得承认,正是自己捕捉到的那些只言片语让她失去了冷静。
她在那个时候就应该察觉到事态已经逐渐变得失去控制,但她实在是太探究真相了。
艾丽莎呼叫了罗伯特,请求进入办公室。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在门外等待很久很久,但那扇门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打开了。
一股浓烈的熏香顺着门缝喷涌而出,罗伯特穿着一件样式别扭的长袍站在门边看着艾丽莎。
他就像是一早就知道艾丽莎的到来,所以早就在门边等待着她一样。
艾丽莎承认自己被吓了一跳,那个想法让她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艾丽莎,你来了。”罗伯特在长袍头罩的阴影下冲着艾丽莎咧开了嘴,“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问道,带着一种玄妙的嘲笑一般的语气。
艾丽莎越过他朝着门内望去……
有那么一会儿她简直要因为疑问太多而失语了。
罗伯特的办公室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大变样了。
那间破旧的大探索时代风格的办公室本应该有乏味的金属墙面和冷冰冰的灯光,一张可悬浮的金属办公桌,一些后来加装上去的全息投影仪。
但现在那些办公用的家具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量颜色浓烈的苏努纺织品,熏香,还有伫立在各个角落的巨大雕塑。
那全部都是巨型昆虫的雕塑……诡秘,繁复,栩栩如生,艾丽莎甚至还记得他们从那些废弃的神庙里把这些雕塑搬下来载入飞船时,那些苏努民众疯狂的反抗和咒骂。
那些雕塑本应该在飞船的仓库里,而不是在高级船员的办公室里。
配合着暗淡的光线与苏努特产的浓烈熏香,如今罗伯特的办公室看上去竟然隐隐有些苏努神庙的气息。
这让艾丽莎感觉全身发毛。
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与其他人一起走进神庙时那里头堆积如山的苏努人的尸体,一层叠着一层,腐烂的尸骸与新鲜的血肉交织在一起,当地的苏努人坚定地认为只有这样献祭生命才会可能停止那些弥漫在人群中的疯狂。
但事实上,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本身就是一种疯狂。
完成那一次的物资搜寻计划后,有好几天艾丽莎都在不停地做噩梦。
但现在,她的噩梦似乎从遥远的苏努星尾随而来,最后在太阳神号的内部居住了下来。
她看着应急小组的其他几名成员分散着坐在地板上,他们衣冠不整,眼神迷乱,每个人都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躺倒在那些苏努雕塑的脚下。
嘴里不停地嚎叫着一些不成句子的祷词——
那正是艾丽莎之前听见的那些。
“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是想要找罗伯特确认记录的艾丽莎面对此情此景,唯一能问出来的只有这句话。
罗伯特的嘴角又一次地向着两边咧开,他的笑容似乎快要割开他的上半张脸和下巴,看上去无比诡异。
“啊,我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祈祷室。”
“祈祷室?”
“没错,祈祷室,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个吗?船上的人已经经历了太多了,飞船的迁跃失败,搁浅,如今忽然间又来了一架普罗维登斯号的飞行器……他们很多人都变得不正常……唯有宗教才可以帮助他们释放内心的这种……压力。”
“可,可是……”
“哦,可爱的艾丽莎,我可以看出来,你一定觉得我们的行为举止简直怪极了,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只是一种发泄内心情绪的方式而已,而且它真的很有用。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来加入我们……你会喜欢上这里的……嘻嘻嘻嘻……”
而就在罗伯特发出恐怖的笑容同艾丽莎说这些话的同时,艾丽莎分明看见有什么东西正在织物和地面的阴影中飞快地窜过。
艾丽莎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她甚至把自己的舌头都咬出血了,才没有在看到那些东西的瞬间尖叫出声。
“不,不……”
艾丽莎勉强地说道,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我,我只是……哦,对了……我只是想跟塔兰聊些事情……仅此而已……”
她结结巴巴地对罗伯特回应道。
“塔兰,啊,对,塔兰。”罗伯特在听到塔兰的名字后脸色一变,他凹陷的眼眶里顿时迸射出一缕精光,“塔兰还在祈祷。但你可以在祈祷室外面等他,事实上,他这段时间一直谈起你……还有你的那些同伴们。”
“我可以等他完成祈祷再去找他。”
艾丽莎又往后退了好几步,她一直很紧张地盯着罗伯特的一举一动,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觉得罗伯特也许打算将她强行拉到那恐怖而阴森的办公室(或者按照罗伯特所说的,祈祷室)中去。
但谢天谢地,罗伯特只是往前走了那么一两步便停了下来。
走廊上的明亮的灯光与他身后办公室的幽暗阴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兜帽之下,罗伯特就像是不适应光线一般,十分不舒服地眨着眼睛,眼眶里逐渐弥漫出细密的红血丝。
艾丽莎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瞬间便转过身飞快地逃跑了。
一直到这一刻,艾丽莎的错误都还说不上是致命。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罗伯特和他的同事们的不对劲,她想尽办法逃跑了——
她原本应该想办法找到布莱斯,清点一些太阳神号上还保持着正常神智的人,再进行后续的探查。
可是,她却在自己的办公室不远处的走廊里,猛然停下了脚步。
那是那个致命错误的开始。
她看见了血迹。
虽然不起眼,但她就是看到了。那些血迹位于墙角的位置,沾染在几道崭新的抓痕边缘。而在血迹的不远处,艾丽莎捡到了一张身份胸牌。
是那名年轻人。
那个神情惶恐来找到她的副手。
艾丽莎的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
就像是有个无形的人举起了棒子重重地砸向了她的眉心。
哦,接下来,罗伯特和塔兰大概又要忙着修改员工考核表了。
她听到有个声音在她的心底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艾丽莎所有挤出来的冷静都化为了虚无的碎片。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她难以控制的狂怒。
而也正是这股狂怒驱使着艾丽莎沿着时断时续的血痕走了下去——就像是愚蠢的兔子沿着诱饵一路跳到了陷阱里。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坐上了电梯然后来到了下层的仓储甲板。
最后的那一点蛛丝马迹消失在电梯口。
但艾丽莎还是毅然而然地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伴随着老旧的电梯门在她身后合上,她忽然有一些恍惚……好像他与正常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也随着电梯的离开而消失了。
理智渐渐地在艾丽莎的身体里复苏。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艾丽莎几乎可以听见那个细小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但她没有动。
整个B-3层的光线很暗,因为为了节约能源的缘故,照明设施只保留了三分之一。
原本应该敞亮的走廊里如今只有几团光斑,均匀地延伸到走廊的另一端。
而同样的,这里的空气闻起来也格外陈腐而浑浊,因为空气置换系统也在飞船搁浅之后,被置换到了别的甲板层去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在走廊的空气中,那股鲜明的甜腥的气息鲜明地留了下来。
那是新鲜的,血液的气味。
股味道就像是无形的指引,它指引着艾丽莎找到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在哪里……
艾丽莎就这样,全身冰冷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属的金属门。
塔兰的私人仓库就在那里。
艾丽莎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各样看似毫无联系的信息。
船员的消失。
塔兰将那尊最为珍贵的苏努化石雕塑藏在了自己的私人仓库中。
罗伯特说塔兰还在祈祷。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塔兰一直躲在自己的舱室里,很少出门见人。
……
塔兰一定正待在那里。
艾丽莎无比确信这一点。
也许,这个时候的他正在撕开那个年轻人的身体,把脸埋在依旧滚烫甚至还在隐隐跳动的人类内脏里大快朵颐呢。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艾丽莎猛然打了一个冷战,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被分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是理智,它正在告诫艾丽莎迅速离开不要在这里逗留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另一半,是她的自我。
那名年轻船员恍恍惚惚,努力克服恐惧来找她的样子仿佛就在几秒钟之前。
然后,那张苍白的脸逐渐碎裂,变成了艾丽莎手中的胸牌,和那让她双目刺痛的血迹。
艾丽莎没法控制自己的冲动。
她盯着塔兰的私人仓库看了很久——那地方简直就像是移动金库一般守备严密。
只不过,那是在之前。
艾丽莎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她十分怀疑是否冥冥之中那位至高无上的上帝正在指引她继续接下来的事情,所有的一切在今天之前,就早就做好了铺垫……
哦,是的。
就这是这样的铺垫——
自从罗伯特接管了大部分工作后,艾丽莎在太阳神号上的许多工作都是琐碎而无聊的杂事。就在不久之前,因为故障频发的管线问题,维修人员不得不将相对不重要的仓储甲板的某些管线替换到了上层甲板。
这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但他们必须这么做以维持生活工作区的正常运转。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问题,艾丽莎不得不把三百年前太阳神号的原始设计图也翻了出来仔细查看了许久。
也许也正是她的那些“小灵感”起了作用,她鬼使神差地研究了好久塔兰的私人仓库——然后她才发现,原来塔兰那固若金汤的私人仓库在三百年前并不存在,而是在七十八年后,太阳神号的第三任船主重新改装而成。
那名船主重新加固了地板,装配了厚实的金属壁……但是,他忘记将原始的通风管道进行填充和封锁了。
……
艾丽莎一边回想着那些图纸,一边脱下了自己的鞋子。
她光着脚轻轻地走到了与塔兰的仓库距离最远的公共仓库,然后她用自己的副船长权限打开了仓库的门,溜了进去。
所有原始管道都是相互连通的。
至少,从艾丽莎之前看到的图纸上来说是这样。
她在公共仓库的角落找到了并不起眼的通风管道,感谢三百年来从未全面修缮过这艘飞船的历任船主,通风管道口的栏杆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艾丽莎没费多大的功夫就把那些栏杆拆了下来。
然后她顺着满是灰尘的通风管道一路前行,最后抵达了塔兰那密闭的私人仓库的内部。
人类血液的气息瞬间就变得无比鲜明。
同时充斥着艾丽莎感官的,还有塔兰那已经古怪到极点的祈祷声。
“于虚空中降临于世的伟大之神……我恳求您的降临,您的眷顾,您的宠爱……我已为您准备好新鲜的血食,以温热的血液为基,以跳动的心脏为辅,以我对您的热爱与崇敬作为主食……”
那不详的祷告让艾丽莎不由自主地朝着通风窗的空隙向下望去。
塔兰的仓库简直比罗伯特那怪异的办公室还要暗淡。骤然看过去,那里几乎是黑乎乎一片的。
不过,在适应了环境之后,艾丽莎还是能够勉强地看到一些东西的——这该感谢那些位于房间各个角落的熏香。
最原始的稀微火光提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光线。
而在那些光线之中,那尊苏努的化石雕塑却像是地球上的夜光石一样散发出一种白蒙蒙的光线。
站在雕像前面的影子在这种光线的衬托下,暗得宛若深渊一般。
艾丽莎最开始并没有发现那影子就是塔兰本人,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毕竟人类永远都不可能有那样恐怖的外形。
而且艾丽莎还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塔兰的模样,哪怕在那个时候塔兰已经十分不对劲了,但那个时候的他至少还有个人类的形状……
可现在,看看那个人。
艾丽莎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塔兰的上半身倒是勉强维持住了人类的形态,但是他的下半身却以一种匪夷所思地方式膨胀了起来。
就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白蚁的蚁后,那蠕虫一般惨白而腹中的虫体直接连接在了塔兰的下半截身体上。
他的双腿已经退化成了细细的两条枝干,肌肉萎缩,与皱巴巴的皮肤一起贴在腿骨之上,就那样挂在他腰部的两侧。
而在塔兰的面前,一个年轻人的尸体就那样毫无声息地躺在星神的雕塑之前。
他的内脏已经全部被掏了出来,胸腔大敞着,淅淅沥沥的鲜血还在往下流淌。
而塔兰那已经变形的双手上则是沾满了年轻人滚烫的鲜血。
从艾丽莎的角度向下望去,年轻人的眼睛就像是两个小洞一样,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那尸体偏着头,歪在肩膀的一侧,脸色是青的。
好巧不巧的一点在于,尸体那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的眼睛,看上去竟然像是在直勾勾地看着躲在通风口内的艾丽莎一般。
艾丽莎在对上那尸体的视线的一瞬间就觉得喉头一紧。
她差点吐出来。
但她强迫自己忍住了。
只不过,仅仅就是这么一个几乎完全没有动静的动作,竟然也让塔兰的身形微微一顿。
“是谁?”
艾丽莎惊恐地看着塔兰直接转过了自己的上半身,他那浮肿,沉甸甸的下半截虫身像是已经死了一样依旧死死黏在地板上。
而塔兰的脸也已经发生了鲜明的变化。
那个消瘦苍白神经质的男人早已经不见了,如今挂在他头颅上的那张脸看上去更接近于虫子而非人类。
他的两颗眼珠完全从眼眶中挤了出来,表面呈现出桑葚一般的凹凸不平状。
因为察觉到了隐隐的动静,那些簇拥在一起的褐色眼球分别在不同的方位滴溜溜地转着。
“是你,对吗?你来了?”
紧接着,塔兰又笑着说道。
就在几十分钟之前艾丽莎还觉得罗伯特那怪异的笑容在堪称恐怖,但这一刻艾丽莎发现自己也许错怪罗伯特了,跟塔兰比起来,罗国特的笑容堪称甜美温柔。
是的,是我。
在听到塔兰的问询,又对上那可怕到极点的笑容。
艾丽莎有那么也瞬间甚至想要放弃了。
只差一点,她就要这样自暴自弃地对着塔兰说道。
说不定看在几年同事的份上,塔兰可以让她死得不是那么可怖?
只不过,艾丽莎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大了,所以哪怕她已经打算干脆承认自己的到来,肌肉的紧绷感依旧牢牢地束缚着她。
她完全没有办法放松下来,自然也不可能做出任何的动作。
但就在等待的过程中,塔兰已经疑惑地连连转身,接着便回到了那尊化石雕塑的下方去了。
该死——
艾丽莎这才反应过来,塔兰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并没有找到现在的自己。
而艾丽莎甚至不知道这到底算得上是幸运还是不行。
要说不幸的话,她躲过了各种感官都无比敏锐的如今的塔兰。
但要说幸运的话……
她的躲藏却偏偏让她亲眼目睹了接下来的那些事情。
塔兰在跳舞。
无数细密的,像是蛆虫一般的东西在他肿胀的虫身半透明的皮肤下面随之不断蠕动。
“……我向你祈祷,伟大的星神……愿你的眷顾赐予我……我自愿将我的躯体贡献于您,我愿成为您万千儿女的孕育者……我愿成为那亿万子民的容器……”
几乎可以用刺耳来形容的歌声响了起来。
艾丽莎心惊胆战地听着那充满扭曲的祷词,而很快,塔兰的哭声让歌声变得有些断断续续的。
“我不明白。”
塔兰忽然扑到了雕塑的脚边。
他的身体不断地抽搐着,那呐喊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失控边缘的哭叫。
“我已经做了那么多,我将我所有的一切,我的人生,我的飞船,我的船员,全部都献祭于您……为什么,您要如此残酷的对待我……为什么……我还是没能感受到您的感召,孕育出我的王虫……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