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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湖绿波中,涟漪浮动,一叶小船若孤舟飘叶,怡然独立其中。那湖水干净清澈,透明如镜,连湖底的碎石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顺着湖面望过去,对岸漂浮着白雾蒙蒙,瑞云祥集,明霞耀目,彩烟缭绕,瑶池翠山,遥遥相对。朦胧白雾间,只看得见九根白玉擎天柱矗然而立,支撑着一座高大华美的城楼。
凌汐涵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座城的华美程度,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已然落了俗套。整个城楼全用赤金打造,楼顶伫立着一只栩栩如生展翅翱翔的金色凤凰雕像。大约有两个人那么大,那凤凰的眼睛是用上好的绯色宝石镶嵌。那宝石精美光滑,内里似有华光流动其中,竟是发出燿人眼球的灼人光芒。凤身上的羽毛也缀满了猫儿眼翡翠绿等奇珍异宝。凤嘴更是用水晶制作而成,就连那凤爪,都是用琉璃打造。整个凤凰不仅美丽异常,更甚者华贵得让人眼红。
如果这凤凰雕塑用金钱来衡量的话,绝对富可敌国。
城楼乃是伫立在半空中,宝石华盖,珠云碧月,盘云环绕,恍若瑶池仙境。高大的匾额上高悬着几个大字,‘无忧城’。
凌汐涵心中震动,“这是…”她望着那只似要展翅欲飞的凤凰,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强烈。
欧阳宸也看着那只金光色闪闪发亮的凤凰,“没错,那就是血凤。”
凌汐涵皱眉,“不是说血凤是一块玉印吗,怎么?”
欧阳宸缓缓一笑,七彩之光映照在碧波清泉上,从侧面投射而来,让他的笑容越发的光彩夺目,摄人心魂。他目光浮动琉璃之光,慢慢移到凌汐涵的脸上,笑的越发的温柔似水。
“想知道就跟上来吧。”他自然的拉过凌汐涵的手,然后跃上了湖中那一叶扁舟,小船徐徐前往。
靠得近了,近距离的注视这座堪比瑶池仙境的城池,凌汐涵心中感叹越深。雕台玉柱,粉墙绿瓦,四角飞翘角隅如燕子般翻飞。城楼掩盖在浓浓白雾中,七彩血凤之光映照下,整个城楼恍如天宫瑶台。周边种满了奇花异草,假山怪石,亭台林立,肃穆庄严又奢华贵重。朱红色大门前站着两个青色长袍守卫,神色肃穆端庄,眼神冷漠冰寒。
置身在这花海之中,凌汐涵有些恍如梦境的感觉。
而欧阳宸已经拉着她走了过去,守卫见到欧阳宸,非常恭敬的唤了一声。
“城主!”
“打开城门。”欧阳宸目光温凉,淡淡的吩咐。
“是”两个守卫抱拳,而后抽出腰间长剑,双剑合并,爆发出碧绿的慑人光芒,而后直直射向那城门中心的泣血凤凰眼中。而后奇迹就出现了,只见那原本封闭的大门从中间裂开缝隙,就像紧闭的大门一样。凌汐涵暗自惊异,就见那两个守卫走过去,一人推着半扇门,看得出来这扇门至少有千斤重。那两人使出全身力气,才将大门缓缓推开。
“进去吧。”欧阳宸对着凌汐涵淡淡道。
凌汐涵不知道欧阳宸带她来这儿干什么,但她还是跟了上去。
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内有乾坤,光滑无暇的壁墙,上面自然生成许多雕画,雕画大多都是凤凰,各种各样的姿态都有。栩栩如生,美艳绝伦。天花板上吊着一个巨大的等环,中间嵌着一颗足有玉盘大的蓝海夜明珠,边上更是镶嵌着无数五光十色的彩珠,映照得整个大厅亮如白昼,灼灼生辉。那壁墙上的凤凰好似也被这光赋予了生命似的,凤目璀璨如星辰,霸气凌然的俯视苍穹。
还未得及将整个大厅大量完,就被欧阳宸拉着七拐八拐的走出了大厅。凌汐涵只觉得眼前景物迅速变幻,光芒耀眼,美得无与伦比。而后又上了一座阶梯,那阶梯是镂空盘旋而上,边上栏杆白玉光滑,如女子凝脂般的肌肤,雪白而柔滑。阶梯之上,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地面铺着红色柔软的地毯,脚踩上去犹如踩在云端,柔软而舒适。两边房间皆辉煌典雅,奢华高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凌汐涵只觉得到处都是机关阵法,数不胜数。因为每到一个拐角点,欧阳宸都会提醒她要跟着自己的步伐走,一点都不能错漏。每走几步,眼前的景象都会变幻。明明眼前是一幅美丽山水画,可转眼间就会变成富丽堂皇的宫殿。明明眼前或许是一汪清泉湖泊,可是转眼间也许就会变成一片桃花林,桃花飞舞,五彩缤纷…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眼前景物终于不再变幻,欧阳宸的步伐也终于停了下来。
凌汐涵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景象,发现这是一大块空地,被一大片没有见过的娇艳花儿以圆形包围着,花丛中舞蝶翻飞。极目眺望,发现远处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夕阳霞光照下来,那宫殿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橘红色光辉。除此之外,凌汐涵再次在那宫殿顶部看见的淡淡的七彩之光,就如同之前那只血凤眼睛散发出来的光芒一样。
她以眼神询问欧阳宸,这是?
欧阳宸自然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一笑。
“进去就知道了。”他说完就走了上去,推开宫门,顿时一阵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格外神清气爽。
凌汐涵挑眉,而后跟了上去。凌汐涵原本以为这座宫殿肯定也是别有洞天的,然而当她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她错了。这宫殿虽然也是富丽堂皇,珠玉环宇,雕梁画栋,但是却不足以让她震撼。
这座宫殿内部非常宽阔明亮,四周白璧围墙,纱幔垂落,屋内摆放精致华丽,石雕美玉均散发着幽幽清香。东墙拐角处有淡淡光辉熠熠闪闪,正是那七彩之光。凌汐涵跟着欧阳宸走过去,门并没有关。走到门口,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采光蔓延,且那光芒有着淡淡的暖气,犹如三月和暖。
“这…便是无忧城的圣物,血凤玉印。”
耳边传来欧阳宸淡漠温凉的嗓音,凌汐涵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只见朱木横梁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玉雕圆盘,边侧用上好的白玉石晶雕刻着九只形态各异的凤凰。凤眼光辉灼灼,妖娆魅惑。中心静躺着一枚透明圆润类似水晶的晶体,饱满而巨大。里面安静徜徉着一只振翅高飞的凤凰,凤身呈金色,带着月色的柔辉。那双眼睛,血红若宝石,镶嵌在眼眶中,犹如泣血珍珠,红得妖冶而魅惑。
凌汐涵一眼就认出来,这只凤凰便是之前盘旋在无忧城城顶上的那只巨大的凤凰。只不过这只凤凰只有巴掌大小,且看起来既像一块玉印,又像是镶嵌在珍珠内部的一只灵物。若非那双眼睛散发出来的迫人夺目的光辉,她真的难以想象,驻守无忧城百年来不受外来侵犯的血凤,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眼前,几乎是触手可及。
“它怎么小了那么多?”
欧阳宸淡淡一笑,“这才是它的本身,刚才在外面你看到的那只凤凰不过是幻像而已。这,才是真正的血凤。”他走到旁边一座碧玉灵台边,手指划破掌心,鲜血一滴滴落下在漆黑看似指南针的面盘上。那漆黑面盘上的暗纹突然变动起来,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凤首龙尾的画像。他将掌心对准那幅画的中心,闭着眼睛口中念出一串文字。而后就见盘旋在横梁上被水晶包裹的血凤刹那间光芒万丈,而后周围的透明水晶像是碎裂的结界,慢慢融化开来。那小巧而精致的血凤慢慢的漂浮在空中,落到欧阳宸的掌心之中。
他眉眼低垂,看着掌心中已经散去光芒却仍旧美得夺人眼球的血凤,眼中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凌汐涵眼中浮现一缕惊奇之色,“这是怎么回事?”那五彩光芒为何会消失?
欧阳宸托着血凤来到她面前,“想让它重新活过来吗?那就将你的血滴在它的眼睛上吧,它会为你绽放它的光芒的。”
凌汐涵下意识想要嗤笑,可是欧阳宸却不容她反抗,强势的拉过她的左手。手指白光划过,血,如妖娆的玫瑰,滴落而下,被那血凤的眼睛迅速吸收。接下来,奇迹发生了,原本光色黯淡的血凤竟然绽放出震撼心神的七彩之光,比之之前更为耀眼璀璨,刺进了凌汐涵讶然震惊的双目。
欧阳宸目光幽深而绵长,他紧紧的注视着手中的血凤,感觉有热流划过指尖,缓缓浸透全身四肢百合。他悠然目光紧缩,眸底深沉如海,波涛汹涌中夹杂着飞火流星一样的光芒,熠熠生辉。他看着被彩光熏染下的凌汐涵,绝美的容颜娇花似水,娴静温雅而靓丽。眉宇间气质高华,神态淡然而冷傲,周身被镀上了金辉,就像坠落红尘的仙子,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传说,那个关于琼花仙子的传说。
没有人知道,琼花仙子的传说,源于无忧城。无忧城的圣物血凤,乃是王母头上的七彩金凤发钗所化,氤氲了天地灵气。琼花仙子私自下凡,盗取了这枚发簪,后来遇到了欧阳家族先祖。先祖痴恋琼花仙子,最终却与之失之交臂,心碎神伤之下为之建造了这座无忧城,并且将琼花仙子为报答救命之恩留下的五彩金凤发钗作为无忧城镇城之宝,以之来思念琼花仙子。
百年来,血凤虽然保得无忧城不受外界侵扰。可是相传,自琼花仙子仙逝后,血凤的光芒便黯淡不少,只有琼花仙子的血才能够恢复其光芒。
这个传说,只有无忧城历代城主才知道。
一百多年了,无忧城世代守护的血凤终于绽放了它的光芒,唤醒血凤的琼花仙子终于出现了。
欧阳宸抬起头,目光灼亮的看着仍旧有些呆愣的凌汐涵,眸底流转着莫可名状的亮光。
“五彩凤凰血玉乃是上古神物,它的存在不仅代表着无忧城的兴衰和拥有选择无忧城城主的权利,它更肩负着选定每一届无忧城城主夫人的重任。你看,它的眼睛,美丽清透,耀眼如同太阳。选定无忧城城主夫人的方法,就是将之鲜血滴在它的双眼上。若五彩凤凰血玉发光发亮,那就代表着这个人是它认定的城主夫人。如今,你的血重新唤醒了它。所以,你是当之无愧的城主夫人。也是,我命定的妻。”
他的声音呢喃如风,带着让凌汐涵有些惊悚的温柔,准确的传入她的耳膜,霎时间震得她游离的思绪迅速回拢。她猛然抬头,触及欧阳宸乌黑深邃的眸子,那里面绚烂着美丽的琉璃光色,不是她所熟悉的温雅笑光,也不是她熟悉的冷淡温凉,更不是从前的深沉黑暗。而是温柔,那种似绵软柳絮一般的温柔。静静的,如春风拂暖,涟漪泛滥。
欧阳宸看着她,忽而温润笑起来,整张脸光华滟滟,摄人心魂。声音更是低悦温雅,磁性迷离。
“所以,我不能放你离开了。”
那声音如魔音入耳,带着丝丝渺渺的诱惑,引人不断沉沦。凌汐涵目光陡然一缩,一个机灵回神,目光冷然而警戒的看着他。这个男人想迷惑她,还好她的意志够坚定,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欧阳宸挑眉,目中露出欣赏之色。他摊开掌心,血凤再次漂浮起来,落在了横梁上的玉盘内,五彩金光闪闪烁烁。
他们都没有发现,当凌汐涵的血滴在那血凤之上的时候。无忧城上空,出现了一缕彩色的霞光,霞光朦胧处,隐隐约约飞腾着一只浑身赤红的凤凰,翱翔飞舞。
而在一个静寂的山谷之中,临窗神思的皇后忽而抬头望天,那淡淡的霞光刺进她清透碧波的凤目里,化成绚丽的光芒。她忽而睁大了眼睛,眼底氤氲着一层水雾,贝齿紧紧咬着唇瓣,神色颇为激动。
真正的血凤出现了,太好了,太好了,轩儿有救了。
她捂着唇瓣,眼泪从眼眶滑落,欣喜而激动。
凌汐涵冷眼看着欧阳宸,嘴角扯出淡淡的讥讽。
“这种谬论你也相信?”
欧阳宸眼中温润笑意不变,“我的母亲,她并不是血凤认定的女主人。换言之,她并非我父亲命定的妻子。”
凌汐涵微微愕然,皱眉看着他,却见他一脸淡然如水,情绪没有丝毫的波澜,不由得在心中有些讶异。
“就算如此,也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你可知”欧阳宸并未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淡淡笑道:“这血凤本来叫做七彩凤凰血玉,百年来它却绽放出五彩光芒?而你的鲜血,却让它重生了,让它绽放出原本的光华。”他向凌汐涵逼近一步,薄唇泛着淡淡笑意。“琼花仙子当年留下了这枚凤凰血玉,可是却没有人能够完全唤醒它的神力。唯有你,唯有你的血才是解开它封印的钥匙,所以你便是琼花仙子转世。”
凌汐涵眉眼一沉,脑海中回想起萧霆轩当初给她讲的那个传奇而美丽的故事,再想起自己胸前的那一枚琼花胎记,心中越发的阴沉起来。她抿着唇,沉沉的看着欧阳宸。
欧阳宸温雅一笑,只是那笑容中却多了一种别样的东西。
“当年太祖没能留得住琼花仙子,以至于抱憾终身,郁郁而终。”他目光清幽幽的锁住凌汐涵清绝出尘的面容,笑容越发灿烂。
“你说,今天的我,能够犯下和太祖一样的错误吗?”
凌汐涵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冷笑着看着他。
“你不是对皇后情有独钟?”
欧阳宸眼神微闪,笑意不变。
“可是你才是我命定的妻。”
“命定你个头!”凌汐涵再也忍不住怒骂出声,“欧阳宸,你脑子有病吧?”
欧阳宸挑眉,出乎意料的拉过她的手,不顾凌汐涵的咒骂,将她拉到窗边。俯视而下,周边绿树丛荫,奇花玉石,楼阁错落,美妙绝伦。“看见了吗?无忧城风景如画,如临仙境。当初我就告诉过你,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他微微侧目,见凌汐涵眼中泛起欣赏之色,嘴角笑意流淌。
凌汐涵收起惊叹之色,淡然的抽回自己的手。
“与我何干?”她柳眉上挑,水眸潋滟而冷然。“放我回去!”
欧阳宸静静的看着她半晌,而后转身走了出去。凌汐涵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张了嘴想要唤住他,便听到他于门口传来温雅淡漠的嗓音。
“十月初八是难得的好日子,吩咐下去,我要大婚。”
“是!”空气中传来两个冷峻的声音。
凌汐涵猛然抬头,只来得及捕捉欧阳痕翩然离去的一截黑袍。她眼中跃然起两团怒火,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这个时候,门口走进来两个绝美俏丽的丫鬟,两人俱是一身青色纱衣,领间绣着栩栩如生的血凤。脚步轻盈,一看便知武功不弱。
两人走到凌汐涵面前,恭敬而疏离道:“奴婢秋容、秋月参见夫人。”
凌汐涵水眸光色冻结成冰,冷冷的看着两人。
“是欧阳宸让你们来监视我的?”
秋容眉眼一动,“城主让我们来照顾夫人。”
凌汐涵嗤然冷笑,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内室。月色柔软如水,周边星辰闪烁若宝石绚烂。黑暗中一人于树前林立,凝眸望着黑夜深深,仿若有无尽哀愁隐于心底。身后一身影鬼魅般靠近,他迅速收敛好心神。
“查到了?”
“属下一路跟踪,长乐郡主应该是被欧阳宸带去了无忧城。”
落天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
“公子…”黑衣人欲言又止。
“说!”落天祥声音淡然,却透着一股冷意和威压。
黑衣人低下头,“了空大师要出关了。”
落天祥一怔,沉默半晌,忽而问道:“查到皇后的下落了吗?”他本来以为皇后是礼亲王带走的,可是结果却让他很是意外。
黑衣人顿了顿,“没有。”
落天祥又沉默了一会儿,据他收到的信息,那日凌汐涵被欧阳宸抓走后,皇上和礼亲王就爆发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期间有礼亲王妃插足,场面异常混乱。兰陵王以及皇上的四大暗卫都死了,琉璃宫的人也死了。礼亲王和礼亲王妃均都损失惨重。就在这个时候,忽而狂风大作,接着就有一道诡异莫测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皇后带走了。
他至今想不明白,能在皇上和礼亲王眼皮子底下将皇后带走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默了一会儿,他才道:“不用再查了。”皇后失踪,自有皇上操心。
“是”黑衣人点头应了一声,随后消失在夜色中。
落天祥凝望黑色苍穹,眸光深邃如夜。
映波,等着我——
夕阳映染,碧色湖水上粼粼波光闪动着,晚霞满天,飘飞的桃花如点点残红滴落,在湖面上漂浮如水。
这是一个雅致秀气的院落,东厢房百竿翠竹;西墙边两株青松;南檐下十几盆秋菊,含苞待放;院中央满树红枣,累累将收。四周高角楼宇,亭台伫立,金碧辉煌。碧波清湖,百花吐蕊。院子后是一片青翠竹林,苍翠欲滴,不时有鸟儿飞过,发出悦耳动听的鸣叫。
一个美丽极致的女子坐在湖边,双眼静静凝视河中自由游荡的鱼儿,神色有些呆愣。
远处一个白发老者默然看着她,眼里露出一抹叹息。他拂了拂胡须,走了过来。
“颜丫头。”他轻轻唤了一声,目中尽是慈爱。
女子微微回过头来,那倾城绝世的容颜,赫然便是失踪的皇后。她看着老者,微微露出一抹笑靥。
“师伯。”
慕容于然看着她日渐憔悴的面容,眼中不禁浮上几许怜惜。
“丫头,怪我吗?”
皇后摇摇头,“师伯,谢谢你。”
慕容于然又叹了一口气,“痕儿…哎,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皇后凤目一动,许多从前心中未解的迷在慕容于然这番状似自言自语的话中浮现出来,令她心中除了自嘲便是酸涩。
“师伯,倒如今,你还不打算告诉我真想么?”她凤目幽幽,如泉水又如雾缭般笼罩,令人不忍拒绝。
慕容于然眼露复杂之色,终究幽幽道出一段导致今日局面的预言。
七天后,元倾帝终于自昏迷之中醒了过来,整个人却如坠了冰窖一般,眼神更加冷漠森寒,令人见之害怕惶恐。
他醒来后没有说一句话,而是独自回到了京都,根本没有提及皇后字言片语,似乎那个女子在他心里无足轻重一般。
同一时刻,早于多年前归降于大倾以达娜儿。族的游牧民众因兰陵王死于非命而聚众造反。达娜儿民众长期生活在草原上,虽然早就归降于大倾,但其天性中的桀骜却没有因此而有所退缩。当年因达娜儿。可汗薨,皇长子野心毕露,篡权某位,内战不断,才导致最后达娜儿皇室扶植公主塞娜丝为女王,并且投靠大倾国。这些年来,元倾帝看在皇后与塞娜丝的交情上,对待成为俘虏的达娜儿皇室倒也没有多苛刻,反倒是多有宽裕。
然,兰陵王死后,其早就视成为俘虏的达娜儿皇室成员便跃跃欲试,想脱离大倾的桎梏。
因此,在众望所归之下,兰陵王最小的弟弟达娜儿。塞摩伦率先集合休养生息多年的达娜儿群众起兵造反。
大倾刚历经一场叛乱,实不宜再次从京都调兵遣将。且元倾帝自平定天下之后,大倾国早已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与日日夜夜弯弓骑射的达娜儿兵马相比,自然就落了下风。为今之计,便只有逸亲王的精兵大军可与野蛮粗犷的达娜儿相抗衡。可逸亲王在西境,达娜儿在东镜,两厢相隔十万八千里,如何对战?待逸亲王的兵马到了边境,只怕达娜儿。塞摩伦已经攻入京都。
一时之间,朝廷上人心惶惶,坐立不安。
而元倾帝,仍旧威严淡漠的坐在龙椅上,眉宇沉稳,眼神平静如水。所有人都以为皇后失踪后皇上必然会失魂落魄甚至不理会朝政,可让人惊讶的是,元倾帝非但没有丝毫失落,反而对政事更加勤俭起来,只是偶尔望向旁边的空位,有些微的发愣失神。
只是想到眼前局势,他又不得不掩下心中思念担忧之情,沉冷的看着底下议论纷纷的大臣。
“皇上,臣有本奏。”左相落文谦在百官窃窃私语之中执起相笏走了出来,眉眼一片平淡。周遭议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元倾帝眼神未变,“讲!”
“昔年皇上念在达娜儿民众憨厚朴实,遂多年来礼遇之,可如今不过十多余载,达娜儿竟然恩将仇报,实为可恨。微臣以为,当给予警示。”
“哦?”元倾帝俊眉微挑,“丞相有何建议?”
落文谦缄默一会儿,抬起头来,目光直视着元倾帝。
“敬亲王。”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顿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许多大臣都低下了头,装聋作哑。谁不知道敬亲王对皇后一往情深,这么多年以来皇上都对敬亲王颇多忌讳。可如今能解燃眉之急的,也唯有敬亲王而已。
元倾帝眉眼沉沉,并没有发怒,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邃的看着一脸平静无波的落文谦。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臣…附议。”
众大臣愕然,竟是忠义王?
过了一会儿,安亲王也走了出来。
“皇兄,臣弟附议。”
群臣屏住了呼吸,头埋得更低了。
而后,左边第一排走出来几个身穿铁甲战袍的男子,拱手道:“微臣附议。”
“臣附议。”右边所有皇室宗亲也陆陆续续站了出来。
紧接着,安阳侯、靖阳侯以及新一任的静宁伯几位伯爵侯爷全都站了出来。
“臣等附议。”
时间一点点溜走,站出来的大臣越来越多。
“微臣附议”
“臣附议…”
……
直到满殿大臣已有四分之三都站了出来,元倾帝才懒懒抬眉。
“还有谁要附议的?”
话音刚落,剩下的四分之一全都跪了下来。
“臣等附议。”
元倾帝眼眸更加漆黑深邃,忠义王和安亲王却陡然跪了下来。
“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瞬间,身后百官齐齐下跪。
“请皇上以大局为重,派遣敬亲王出兵击退叛贼。”
声音洪亮,在偌大个金殿之中嗡嗡回响。
元倾帝默了一会儿,慢慢的站起来。底下百官均将头埋在地上,许多胆小的已经头冒冷汗,心里不住的惊恐打鼓。
直到所有人都以为元倾帝不会开口的时候,才听到他低哑磁性又略带淡漠的语气。
“准!”
“皇上?”忠义王惊愕,眼底亦浮上欣慰之色。
“皇上圣明!”瞬间朝拜声响彻大殿,比之刚才更加洪亮。
元倾帝懒懒的侧过身子,单手负立。
“传旨,今有蛮夷作乱,朕任命敬亲王为统帅,剿灭蛮夷。命韩将军,魏将军,二人为副将辅佐之。另,率皇家暗卫军三千人随军出发,剿灭叛贼,朕…重重有赏。”
韩将军、魏将军两人立刻下跪。
“臣遵旨领命,定不负皇上所望。”
“嗯”元倾帝似是累了,摆了摆手。
“退朝吧。”
大内总管顺公公立即站出来,高声喊道:“退朝——”
午后的阳光充裕而炽热,照得整个皇宫都略显沉闷和低压。元倾帝一个人静静站在太液池便,此时他已经退去朝服,换上了一身普通的月华长袍,站在白玉拱桥上,负手临湖而立。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皇上,忠义王求见。”
元倾帝半眯的眸子睁开,眼神若一汪深湖。
“嗯”
不一会儿,忠义王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元倾帝转过身来,淡淡睨视着他。半晌,挥退了伫立在数步之遥的侍卫太监,才淡道:“你想问什么?”
忠义王一顿,抬起头来,见眼前男子目光深幽如海,波光涌动间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他不禁微微叹了一声。
“你——”
“你想问为什么我会同意让二哥带兵?”他话音未落,元倾帝就已经截断了他。
忠义王沉默着点了点头,“我以为…”
元倾帝转过头,看着湖光粼粼的池水,神色默然之中带着几分叹息和惆怅。
“她一直希望我能够跟二哥和平相处。”
忠义王身形一震,压抑心中已久的疑问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在哪儿?”
元倾帝半闭了眸子,没有说话。
“漓…”忠义王忍不住唤了一声,私下里他们都不会君臣相称。
元倾帝眉宇疲惫,“我累了,你回去吧。”
忠义王张了张嘴,元倾帝却已然落寞远去,那背影透着莫名的愁绪和苍凉。
他眼眸一暗,叹息着转身回到了王府。看着门匾上几个光华灼灼的大字,他不禁有些恍惚起来。曾几何时,忠义王府何等辉煌,何等热闹。也何等…肮脏复杂。这几个月以来,他的那些小妾女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偌大而华丽的王府,只剩下一片虚无的奢华与寂寞。
“王爷。”
门口忽而传来一个柔软的声音,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抬眸望去,只见伫立在门口的女子一袭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此刻她正笑盈盈的走过来,“王爷,你回来了。”她很自然的去挽住他的手,语调亲切而温柔。
忠义王有些怔忪,看着眼前娇美温柔的容颜,心中有些叹息。
“秋蝶,你怎么出来了?”
兰秋蝶微微一笑,“妾身在这儿等王爷回来。”她目光中满是深情,流恋而期冀的看着忠义王。
忠义王又是一叹,“舞儿在做什么?”他边说边向里走去,也不挣脱兰秋蝶。
兰秋蝶眉间陇上忧色,“大小姐伤好了以后就天天闹着要去和州找二小姐和四小姐,妾身…”她有些为难,毕竟庶母不好当。
忠义王默了一会儿,“她既然要去,就让她去吧。”
兰秋蝶一愣,“王爷?”
转过长廊,看着眼前的分岔路口,忠义王脚步顿了顿。左边是去书房,右边是去凌汐舞的院子。
“王爷可要去看大小姐?”兰秋蝶非常体贴的请示。
“不用了。”忠义王只是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左边那条路,有些喃喃自语道:“如今和州,比京城更安全。”
兰秋蝶抿着唇没有说话,她并非愚钝女子,最近京都连连出现变故,她自然察觉出异样。
“多准备些人手保护舞儿的安全。”
“是”兰秋蝶低头应了一声,跟随着忠义王慢慢离去。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前,凌汐舞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她看着前方两个并肩离去的身影,眼神微微复杂,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娘,父王认我了,你可以安心了。
她转身,抬头看天空炽热灼烈的太阳,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倾国二十年夏八月初十,东方达娜儿。塞摩伦起兵造反,其缘由为兰陵王死于非命,向元倾帝讨要说法。在群臣强烈推荐之下,元倾帝命敬亲王为征讨大将军,率北镜五万大军以及守卫个个边城聚集了十万大军抵抗蛮夷。双方在东镜玉门关交战,其间有莫名军队插足帮助达娜儿。塞摩伦抵抗大倾兵力。致使此战争历时两个月零十八天,双方各有损伤,最后以达娜儿。塞摩伦带着残兵被敬亲王围困在山谷之中,弃甲投降。史称《玉门关讨伐之战》。
而那群莫名出现的军队,除去死在此战役的人,其余的全都莫名消失或者死亡。这支军队被称为‘死亡之兵’,
据野史记载,后来元倾帝调查出来‘死亡之兵’的出处,却始终没有予以惩罚,致使这段在历史上有名的战役之中留下了永久的空白与缺陷,让无数后人将领唏嘘感慨,心中失望遗憾。
然,也有野史记载,‘死亡之兵’大有渊源。甚至成为日后大倾国与无忧城开战的导火索,也为天下一统奠定了基础。
当然,此乃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