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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凌汐涵身穿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一头青丝仅仅用一根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本来就乌黑飘逸的长发却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足下套着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
微风轻轻拂过,绿色的长裙随风舞动,若林间飘飞的绿竹,清新自若。
此刻她正坐在抱夏里看账本,冰雪似的眸子认真而清澈。
萧霆轩一袭白衣若雪,眉目如画,唇边挂着温润至极的笑意,走了进来。
“怎么样,这个月赚了多少?”他优雅坐在红木圆凳上,随手执起八宝圆桌上的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盅倒了一杯茶,放在唇边轻轻品尝,淡雅的问道。
凌汐涵随意瞥了他一眼,“你就这样从无忧城跑到云州来,就不怕之前的心血白费?”欧阳宸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他就不怕被欧阳宸捡到空子而反扑?
萧霆轩淡淡而笑,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感叹。
“没办法,为了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只能委屈自己了。”
凌汐涵翻了个白眼,放下了账本,认真的看着萧霆轩。
“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她顿了顿,说道:“其实要收复无忧城并不难,当年皇后不是暗中制造了大炮,并且用之灭了夜阑吗?现在也可以啊,为什么皇上要任由无忧城独立这么多年呢?”这个问题她一直想不通。
萧霆轩凤目微敛,潋滟波光沉寂其中。他目光悠远而绵长的看向门外,声音淡若清风。
“母后不喜欢战争。”
“就因为这样?”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凌汐涵感到很无语。
萧霆轩笑了笑,“母后当年上过战场,见惯了血腥厮杀,所以不想再看到血流成河的场面。”
凌汐涵深思。萧霆轩又道:“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嗯?”凌汐涵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萧霆轩淡雅一笑,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无忧城独立近百年,历代君王都想收复之,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太祖帝当年留下的圣旨,告诫后代不可动摇无忧城。殊不知,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凌汐涵来了兴趣,双目泛亮的盯着萧霆轩。“还有什么原因?”
萧霆轩回眸看她,妖妖凤目华光微漾。
“无忧城虽然只是一座城市,在整个大陆地图上,或许不过巴掌大小。但是无忧城的经济繁荣程度,以及军事力量的庞大却足以让人惊叹。无忧城北面环山,西面环湖。若是贸然攻打,其依靠地势便可连连告胜。且无忧城以南有一座迷雾深林,里面崇山峻林,阵法奇妙,还有瘴气环绕,鲜少有人能够走进去。居住在无忧城的城民,几乎都会武艺。所以尽管无忧城比起大倾,面积不足,人口稀少,但是在军事力量上几乎和大倾平分秋色。而且—”
他沉吟一会儿,叹息道:“炮火这种军事武器,不适合这个时代,母后早就在十多年前将之捣毁。”
凌汐涵双手托着下巴,“这么说起来,要是不尽早收复无忧城,可能过几年,无忧城便会成为大倾的威胁?”
“嗯”萧霆轩点头,“本来无忧城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归降大倾的,那个时候无忧城夹在大倾和夜阑中间,不得不臣服。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无忧城没有了外患,自然不怕朝廷兵临城下。且无忧城的百姓历代只遵从无忧城城主,不喜外界干扰。百年前,无忧城城主乃是经无忧城百姓推举上台,以一枚五彩血凤琉璃玉印作为城主的象征之物。传说血凤乃是上古神物,具有灵性。历代欧阳家传人要经过玉印的认可,方可担任无忧城城主。在百姓的心目中,血凤乃是神物。凡是经过血凤认可的人,便被他们奉为天神,只尊其一人为主。”
“那要怎样验证呢?”
“欧阳家嫡系子孙的鲜血滴在五彩金凤的眼睛上,若五彩金凤在经过其鲜血的洗浴下而发出金光,那边代表此人可以胜任无忧城城主一职,受无忧城百姓顶礼膜拜,世代如此。”
“那这么说要想收复无忧城,就得先收复民心。”凌汐涵敛眉沉默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的人都信奉封建迷信,要想剜除他们多年来的信仰,几乎是不可能。照这样看来,要收复无忧城的确很困难啊。”
萧霆轩没有说话,目光静默而深思。
“不对啊”凌汐涵忽而想到一个问题,“你看啊,夜阑还未归降之前,无忧城可是夹在大倾和夜阑之间的,期间两国只见也有战争发生。既然有战争,那么自然要绕过无忧城。可是照你这么说的话,无忧城可谓是铜墙铁壁,又有迷雾森林环绕,两军怎么肯能绕过无忧城打仗?那样的话,无忧城根本就不必向任何一个国家臣服,也没有哪个皇帝敢举兵侵犯才对啊。”
萧霆轩看了她一眼,眸底浮现一缕赞赏,而后轻叹一声。
“那是因为,血凤具有灵力,那迷雾森林中的毒气便是血凤散发出来的,为的就是保护无忧城不被外来侵犯。但是那结界有一个特点,便是每隔十年便会消散一段时间,或者是天象有异的时候,结界也会自动消失。每次大倾和夜阑开战的时候,几乎都是在这两个特殊的日子。但是纵然结界消失,也顶多不过一年不到。是以纵然夜阑与大倾交战多次,双方都占不了多少好处。二十年前,若非有大炮,夜阑也不会那么快就被父皇收复。而在夜阑臣服大倾后,天下合一,血凤身上的灵力似乎降低了不少,结界也不似从前牢固。幸而夜阑虽然靠近无忧城北边,但是大倾绕过无忧城以东有一条蜿蜒的山脉。父皇便让大倾的兵力通过这条山脉去驻守夜阑,如今的澜城。”
他顿了顿,又道:“所以无忧城若是没有归降,纵然大倾兵力强盛,却也不能仅通过一条山脉进入无忧城开战,那样只会适得其反。不然你以为父皇怎会那般容忍欧阳痕?伤敌一万自损八百,这是兵法大忌,不可行。”
“也是”凌汐涵思索着点点头,“如此说来,要想攻入无忧城,就得破除结界和迷雾森林喽?”
萧霆轩含笑点点头,“对。”
“那么也就是,必须将血凤毁去。”
萧霆轩凤目清幽的光泽掠过,清雅低沉道:“血凤乃上古神物,怎能轻易毁去?”他凤眸深凝,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要破除结界,并非毁去血凤那么简单。我刚才不是说过了,血凤的灵力已经不若从前那般强大。可是无忧城周围的结界却比之以往更加牢固,你可知道为何?”
“为什么?”凌汐涵一副好奇宝宝的摸样。
萧霆轩却是笑了笑,目光悠长而深邃。
“欧阳宸心机深沉,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且绝对不能容手下的人阳奉阴违,自作主张。可是夜澜依一再的私自行动,他却没有杀之。”话到这儿,他却忽然不说了,神色沉凝而漠然。
凌汐涵眸光微闪,并没有继续追问,忽而目光一亮,“诶,你刚才不是说无忧城百姓不喜欢战争吗?那么无论无忧城是否壮大,他们都不会成为大倾国的威胁。既然如此,无忧城归不归降大倾又有什么关系呢?皇上当年征战天下,收复各地。百姓也见惯了战争血腥,好不容易过了十几年安稳的日子,肯定也不希望战争来袭。那么只要大倾和无忧城互不侵犯,独立就独立呗,为什么一定要收复?”她从小就是在血雨腥风中长大的,自然也不喜欢战争。她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女子,只希望过平静的日子。若是战争来临,这种日子难免要被打破,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萧霆轩深看了她一眼,微微勾唇。
“你跟母后的说法几乎不谋而合。”他眼角带了丝苦涩和深思,“母后说,无忧城的存在,就如枕在君王枕踏的猛虎,提醒着大倾国每一代君王需谨慎小心,不可因为国富民强而开始放纵自己,骄奢淫逸。天下形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历史发展的规律,就如同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一样。留着无忧城,或许还可以让大倾国的历史久远一些,为何要除去这只适时时可以提醒自己的猛虎呢?”
凌汐涵点头,“皇后说的很对。”
萧霆轩笑容中有些苍凉,看着窗外飘飞的青竹,声音低喃若风,似在喃喃自语。
“可惜啊…无忧城有一个礼亲王欧阳痕,还有一个…”他说到这儿忽而噤声了,眼神又变得深幽莫测,眼底深沉诡谲。
凌汐涵倒是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眼神,倒是他前面那句话让她陷入了深思。
对啊,礼亲王对皇后可是有不轨之心。以元倾帝对皇后那般强烈的占有欲,肯定容不得任何男人觊觎皇后。所以,他必须收复无忧城,必须将礼亲王踩在脚底下。
“皇后的后台那么硬,这些年来却还是有大臣上奏请求皇上纳妃。这其中,也有礼亲王的‘功劳’吧。”
萧霆轩凤目沉凝而幽深,“当年母后与父皇吵架,带着我住在凤栖宫两年。欧阳痕便趁此机会散布谣言,暗中撺掇朝中百官奏请父皇纳妃。父皇为了保住母后的地位,便大肆放权给落家。”
凌汐涵挑眉,眼里噙着不屑与讥讽。
“真是自私”她摇摇头,“我看他不是爱皇后,而是恨皇后。”
萧霆轩偏头看她,目光漾出笑意。
“欧阳痕初见母后之时,正是母后与父皇大婚之日。”
凌汐涵一怔,嘴角抽了抽。
“当年你母亲代表天下第一庄和琉璃宫前来祝贺。”他目光幽幽扫过凌汐涵的面容,“母后当即掀开盖头,暴露了真容。”
凌汐涵目光微转,想了想,煞有介事的说道:“相逢恨晚,或许就是礼亲王这些年的心情吧。”人家都嫁人了,还对人家纠缠不清。这人,真是不知道该怎样说他了。
萧霆轩但笑不语。
门外,凌汐晴一袭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款款而来。
“公子,三妹。”
凌汐涵抬眸,“二姐有事吗?”
凌汐晴坐到她身边,脸上带着喜悦。
“三妹,你设计的那些服装非常受欢迎,才短短几天,彩衣坊的服装都快销售一空了。比以往的生意不知好了多少倍。还有你让我绣的那些娟帕,外面那些女子非常喜欢,前天才推出去,几百条手绢都卖完了。刚才青曼告诉我,很多少女都已经订了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今天来就是跟你商量一下,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请绣娘吗?怎么还没有消息?”
“哦,你说这个呀。”一说到正事,凌汐涵也端正了态度。“我七天前就已经让风影和雪影到临州去请当地有名的绣娘了,估计快要回来了。只不过这两天还是得有劳二姐你多多费心了。没办法,我是不懂得女红的。要不然这样,若雨和若雪女红也不错,你给她们指点一下,然后我让她们给你做帮手。等过了这两天,风影和雪影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就轻松了。”
“为什么要去临州请绣娘?”凌汐晴不解的问。
凌汐涵淡淡一笑,“第一,临州盛产丝绸,当地有许多女红出众的绣娘。第二,我请的绣娘,我会跟她们签下合约。我将画好的图纸给她们,但是她们只帮我做事。若是她们将我画的图纸卖与其他商家,那么我可以凭此合约追究她们的刑事责任…厄,就是说她们侵犯了我的发明权,我有资格将她们告到官府。而且一旦她们违约,就得赔偿我双倍的违约金。”
“三妹,你哪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啊?”凌汐晴有些新奇的看着她。
凌汐涵浅笑自若,将之前画好的一幅图交给凌汐晴。
“呐,这是我刚设计的秋装。虽然现在才初夏,但是我设计的秋装样式保证独一无二,仅此一家。你明天让人先做一百套,如果销售量大,我再多画一些。这个地界,富家公子小姐多了去了。她们要的就是品牌,要得就是独特,要得就是第一。所以现在推出秋装,再让那些模特穿上往门口一站,我保证咱们彩云坊的生意会更加红火。还有啊,你先拿我的玉蝶到官府去申请专利。如果有别家服装店要模仿我设计的样式来制裁秋装,那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如若不然,他们不仅要赔偿我的经济损失和专利损失,而且还得吃官司。”
“专利?”凌汐晴对于她的新名词还有些不适应。
萧霆轩却淡淡笑道:“不用去官府了,我给你担保。如果有人侵犯你的专利发明权,直接交由大理寺卿处置,并且赔偿你所有的经济损失劳务损失精神损失以及创作发明损失。”
凌汐涵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想起他自小在皇后身边长大,自然听得多了这些现代名词,也不足为奇了。
“那好,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再帮我个忙吧。”
“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虽然红颜阁也有酒楼。但是我还是想要开一家更大的高级酒楼,分为低中高三层。第一层供应普通百姓,第二层供应中层资产阶级。第三层就招待高层社会人流。自然了,价格也随之增长。许多名流富贵之人吃饭呢不是为了厨师的手艺,而是吃出他们的身份。有这样一间酒楼,既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也能让那些自诩名门的富家子弟彰显自己的身份,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这样一来,生意绝对火爆。”她不紧不慢的说完,凌汐晴已是一脸赞同。
“可是呢,如果我开了这样一间酒楼,就难免让其他酒楼生意凋零,肯定会惹来很多麻烦。所以呢,我要你在我的酒楼里入股。挂上了你太子的名号,那些人总归是有忌惮。当然了,我也不占你便宜,赚了钱以后咱们四六分层,我六你四,如何?”
凌汐晴已经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妹居然敢跟太子讲条件。
萧霆轩则是气定神闲,“不用四六分层了,等你的酒楼开张以后,我给你的牌匾题字,还加上我的私印。至于分层嘛…”他眨眨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就不用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占我便宜了,多这一次也无妨。”
凌汐晴眼眸微闪,眼底划过落寞。
凌汐涵瞪着萧霆轩,什么叫她占他便宜?这话明显的一语双关嘛。最可气的就是,他能不能不要用那么暧昧的语气说话?害的她总是想起在宝华寺银月谭和在皇宫雪地里那两个意外的吻。仔细想来,好像那两次似乎好像真的是她不小心占了他的便宜。可是,可是吃亏的可是她哎。这个男人怎么能够那么无耻,脸皮怎么能够那么厚呢?最最关键的就是,为毛她一想到曾经的一幕幕,就止不住脸红心跳呢?反观这个妖孽,气定神闲,春风满面的,压根儿就没把当初的事放在心上嘛。
她憋着一口气,也不搭理萧霆轩。凌汐晴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局外人,便站起来告辞。
“三妹,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凌汐涵很想叫住凌汐晴,因为此刻的气氛真的很尴尬,她一点都不想单独面对萧霆轩。
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穿散花百褶裙的若雨急急走了进来。
“小姐,落天祥来了。”
萧霆轩凤目微敛,似笑非笑的看着凌汐涵。
凌汐涵有些讶异,“他来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在萧霆轩面前提起落天祥,她脸色有些不自然,还有些莫名的心虚。
若雨小心的看了眼萧霆轩,低声道:“他说想跟你单独谈谈。”
“告诉他,就说我…”
“让他到大厅等候。”凌汐涵刚想说自己没空,萧霆轩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她转过头瞪着萧霆轩,若雨却已经领了命令下去了。
“是”
看着自己的丫鬟居然听从萧霆轩的吩咐,凌汐涵更怒。
“你—”
萧霆轩却温润一笑,站起来拉过她的手。
“走吧,别让客人等急了。”他说完不由分说就拉着凌汐涵走向大厅。
落天祥已经坐在大厅等候,他今天穿了一件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羊脂白玉簪束发,腰间别了一枚上好的翡翠玉佩。面容儒雅俊逸,丰神玉朗。飞扬入鬓的眉,浓黑如墨,又宛如夜空中的上弦月。沉稳内敛的眸,划过子夜一样的光芒,湛亮若星辰。挺拔而高挺的鼻梁,似幽幽雪山。不薄不厚的唇,丰润完美。
说实话,落天祥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男,就算是比起萧霆轩和欧阳宸,也并不逊色多少。而且他身上含着一种独特的气质,似绵绵的山脉,悠远而深幽。似碧蓝大海里一滴海水,渺小却夺目。似万千人流中一沙粒,看似微不足道,却又那般光彩夺目。他身上有商人的精炼,也有文人的儒雅。有学者的忧国忧民,也有战场将士的豪气干云。
他站在人群中,可以很伟大,也可以很渺小。
这个人的气质非常矛盾,却又结合得相得益彰。
总之,凌汐涵认为,落天祥这个人不简单,日后定然大有作为。
与萧霆轩相携而来,凌汐涵敛下心中思绪,走了进去。
“落公子。”
落天祥正坐在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上,皱眉在想着什么事情。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眼眸一亮,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却在触及门口那一队恍如日月明光的男女时,微微怔住,漆黑沉敛的眸光划过淡淡的黯然。复又拱手抱拳道:“原来表弟也在。”
表弟?凌汐涵挑眉,是了,落天祥的父亲是皇后的堂兄,落天祥长萧霆轩两岁,自然是萧霆轩的表哥。
萧霆轩悠然抬眸,唇边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
“表哥”
落天祥微微含笑,目光触及凌汐涵绝美出尘的面容,目光微微含了丝略显哀伤的笑意。见过了倾国绝世的皇后,凌汐涵的容貌已经不足以让他惊艳感叹。
“在下是该唤你映波姑娘呢,还是长乐郡主?”
凌汐涵扬眉,“映波已经不存在了。”她大大方方的坐到主位上,萧霆轩也毫不客气的坐到她身边,完全当自己是这儿的主人了。落天祥目光闪烁,唇边笑意不变,从容落座。
“听若雨说公子找我?”凌汐涵端了和阗白玉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淡淡道。
落天祥目光深幽,从凌汐涵的面容上掠到萧霆轩身上,嘴角含了丝苦涩。
“原是有事的,现在…已经没必要了。”脑海中浮现昨晚在书房,父亲说过的话。
“天祥,你可知道那映波是谁?”落文斌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沉重而认真。
落天祥坐在蟠龙雕花大椅上,听闻父亲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长乐郡主。”
落文斌脸色更加凝重,“既然你知道她是谁,那就应该与她保持距离。”他叹了口气,“天祥,你自小懂事明理。为父也知道,你并非贪恋风花雪月之人。那长乐郡主是受皇后之命来到云州,她的目的你我都清楚。我也知道,其实你志在朝堂,想成为国家栋梁。”
落天祥笑容微敛,目光沉静而悠然。
“父亲,你也支持小姑的做法吗?”他淡然的目光多了丝深邃。
落文斌沉吟一会儿,闭了闭眼。
“天祥,落家…不可以再坐大了。”
落天祥一顿,抬眸看向已过不惑之年的父亲。灯火朦胧下,他鬓角的发丝染上了灰白色。他恍然惊觉,父亲已经不再年轻。
他压低了声音,“父亲既然知道,那么为何对小舅和小姑的做法不予理会呢?”他声音依然平静,可是那双子夜一般的眸子却多了丝暗流,那是愤然。
落文斌长叹一声,“皇后这些年…不容易啊。”
落天祥的目光多了丝讥诮,“父亲既然知道,又为何任由小姑和小舅为所欲为?”他目光幽幽直视落文斌,“父亲也知道,无忧城本来早就该归入大倾。是欧阳痕,他对四姑产生了不轨的心思,他—”
“天祥”落文斌清喝一声,目光含了丝凌厉。
落天祥目光淡漠,“父亲,落家的荣耀已经够大了。如果再任由小姑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她会毁掉整个落家的。儿子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这段时间皇上和皇后看似频频打压落氏,实际上是在保护落氏全族。小姑她只知道帮着他的丈夫,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家族。这些年四姑夹在中间有多为难,父亲你最是清楚不过了。可是小姑呢,她却仍旧一意孤行。父亲,这一次小姑已经触犯到了四姑的底线。”
落文斌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感叹一声。
“既然你看得分明,就该知道,长乐郡主的到来,就意味着落氏在商业的凋零。皇后,是绝对不会再任由落氏发展下去。”
落天祥沉默一会儿,“孩儿知道。”其实他并不怪皇后,若非如此,或许落家很快就会走到尽头。
落文斌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还有一点你没有看得分明。”他目光陡然加深,“就是,皇后为何要让长乐郡主来打压落氏所有商业?忠义王府的势力已经够大,这些日子长乐郡主的能力你也是看在眼里,凭她的手段与才智,日后要掌握全国经济也不是不可能。那么,皇后不许落氏坐大,又为何要任由忠义王府坐大?你,可清楚?”
落天祥一震,目光碎裂出一道缝隙,丝丝沉痛蔓延。
落文斌微微撇开了目光,“皇后这么多年能够专宠后宫,除去皇上对她的情深意重,更大的原因是她背后有庞大的落氏家族支持。然而,太过强大的后台,也是双面利刃。落家…太过庞大,早就引来了朝中许多大臣的不满。所以,皇后才会暗中对落氏削权。”
“父亲的意思是…”落天祥手指微微颤抖,声音有些低哑。“皇后任由长乐郡主在商业上发展,是因为,她…她要让长乐郡主成为下一任…皇后?”
“对。”落文斌老练的目光刹那间深幽,肯定的对自己的儿子点点头。
落天祥目光中沉痛越发强烈,“为…为什么?”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落文斌有些不忍,“你也知道,忠义王世子跟长平郡主之间的事情吧。”
落天祥目光有些呆愣,却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知道。”
落文斌看了看窗外,声音透出些许无奈的苍凉。
“四妹…她要为太子选择一个有能力的太子妃,能够母仪天下的皇后。然而,这个女人背后的势力也不可大过皇权。所以在此之前,和忠义王府有牵连的那些名门望族都被皇上以铁血手腕除去。”
落天祥苦笑一声,早已明白了所有。
“皇后…还真是用心良苦。”
落文斌目光中也有着感叹,“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长乐郡主无疑是将来的皇后人选。而长平郡主,便可约束忠义王府。”异性藩王之中,唯有忠义王一族可世袭王爵。这自然不仅仅是因为皇上和忠义王的亲戚关系,还因为太祖帝与林家祖先的渊源。
“所以天祥,长乐郡主…她不会属于你的。”自己的儿子他自然了解,天祥并非好色之人,这段时间却常常出入红颜阁,自然是为了那位改名为映波的长乐郡主。
落天祥手指微动,沉默良久。他看着紫金阆云烛台上河阳花烛在夜风中摇曳明灭,如同他心中飘摇不定的明火,仿佛一阵风过,便能将他打入无底深渊。忽而风停,烛火不再若明若暗,而是明亮生辉。他眼中快要熄灭的希望之光刹那间亮了起来。他忽而抬眸,目光坚定而固执,嘴角又扬起温润的笑容。
“父亲,四姑如何安排…却并不代表长乐郡主心中所想。”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凌汐涵也有了几分的了解。她并不如世俗女子那般肤浅庸俗。她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也绝非贪图荣华富贵的女子。相反,她所渴望的,是自由,是平静。皇宫,或许根本不适合她。
落文斌微微一叹,“天祥啊,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四姑是怎样的人?若非没有完全的把握,她能选择长乐郡主吗?去年宝华寺的琼花开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她跟太子,早就已经两情相悦了。你…还是尽早忘记她吧。”
忘记?落天祥心中自嘲,如何能忘记?
他起身对着落文斌告辞,“父亲,夜深了,孩儿回去了。”他转身,长身玉立的身影在夜色中有些孤独和寂寞。
父亲说的话言犹在耳,他心中何尝不明白,可是他今天仍旧是来了。尽管心中早已明了,却不想,亲眼见到这一幕,他仍旧是心痛的。
他微微闭了闭眸子,见那高坐上的男女坐在一起,何等的耀眼般配。却为何…刺伤了他的眼呢?
嗯?凌汐涵放下茶杯,看着落天祥的目光有些讶异和莫名其妙。
“落公子?”
落天祥回过神来,唇边笑容依旧。忽而站起来,拱手道:“多有打扰,告辞。”
其实他心中还有个疑问,长平郡主乃是逸亲王的女儿。若嫁给凌泓,那么凌氏一族的势力,会比之今日的落氏更加庞大。难道皇后费尽心机,就为了这样一个结果?或者说,她要先保住凌汐涵的后位。等到若干年后,再让凌汐涵如同她一般,亲手一步步削去凌氏一族的势力?
罢了罢了,这些已经不在他能够关心的范畴之内了。
来得突然又走得突然的落天祥让凌汐涵有些莫名其妙,她偏头看向目光有些深邃的萧霆轩。
“他,怎么了?”
萧霆轩回头看她,那一瞬间,凤目潋滟如水光温柔。而后他轻轻勾唇,“只是放下了一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嗯?凌汐涵疑惑而茫然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萧霆轩却不再解释,凤目内含着淡淡的笑光。这丫头,跟母后一样,其他方面聪明绝顶,可是对于感情方面,却懵懂无知。落天祥分明是对她动情了,可是她却丝毫不知。罢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也省去多少烦恼。
“喂,你在想什么?”久未见答复,凌汐涵不由得蹙眉。
萧霆轩悠然斜睨着她,“以后叫我‘轩’。”
厄?凌汐涵微怔,对上他飘然若羽毛的目光,她感觉脸颊微微发烫,急忙转开话题。
“上次你不是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杀人狂魔么?”
萧霆轩狭长的凤目清光一闪,有些无奈,没再说话。
大厅内气氛瞬间寂静得落针可闻,直到若雪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才打断了这短暂的寂静。
“小姐,外面有个女子在门口大喊大叫,说你…”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萧霆轩,目光有些怯怯。
凌汐涵柳眉高挑,“说我什么?”
若雪吞了口口水,“她说…说你勾引她的未婚夫,狐媚妖冶…”
“未婚夫?”凌汐涵把玩着手中的和田白玉杯,目光有些玩味儿。“她是谁?”
若雪再次吞了吞口水,目光有些幽怨的扫过萧霆轩的面容。
“静宁伯府的嫡女,王幽兰。”
“王幽兰?”凌汐涵迅速将目光转到身边皱眉的萧霆轩身上,眼角含了丝讥讽。
“你那个好表妹,还真是对你一往情深呢,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偏生要劳累奔波来到这云州。”
萧霆轩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凤目笑光弥漫。
“丫头又在吃醋了。”
凌汐涵一噎,而后恼怒的瞪着他。
“吃你个大头鬼。”
若雪被她的怒气吓得低下了头,又听得上方凌汐涵气呼呼的说道:“你自己惹得桃花债自己解决,若是她再敢胡闹,我不介意让她血溅当场。”她才不管王幽兰什么身份,皇后对她下不了手是因为王幽兰外祖母的关系。她可跟王幽兰没有丝毫的关系,若是那个女人敢在她的地盘上无理取闹,也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萧霆轩扬眉,唇边含笑。
“母后已经给她指了婚,没想到她居然会逃婚?”他摇摇头,凤目中刹那的冷冽。“她能找到你这儿,定是有人挑唆。”
凌汐涵一怔,微微眯了眯眼,心里冷笑一声。她倒是忘记了,京城里,可有不少她的仇人呢。上次绕过她们一命,没想到这些女人居然还敢跟她玩阴的。好,很好。
她陡然站起来,嘴角的笑森然而冷冽。
“走,我倒是要看看,她究竟有三头还是六臂。”
“丫头”萧霆轩站起来,“静宁伯府有一枚免死金牌。”
凌汐涵一顿,随后冷然讥讽。
“那又如何?”管她是天皇老子,既然惹到她,就别想有好下场。
于是,凌汐涵带着若雪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萧霆轩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他想,若幽兰逃婚,那么母后必然知晓。幽兰来找涵儿的麻烦,母后定然也会猜到。因此,母后应该会有办法解决幽兰。
门口处,王幽兰正对着两个阻拦她闯进去的守卫大骂着。
“走开,让我进去。凌汐涵,你这个贱人,狐狸精,你敢勾引我的太子表哥,我要杀了你。”
守卫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却不敢放她进去。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纷纷指点着。
“你们让开,你们知道本小姐是谁吗?我是静宁伯府的小姐,皇后的侄女儿,你们胆敢阻挠我,信不信我砍了你们的脑袋,灭了你们的九族?”
“我倒是不知,这天下除了皇上,居然还有人敢如此大放厥词,敢灭人九族?莫非王小姐比皇上还大?”
大门处传来一个清冷嘲笑的女声,令喧哗的众人刹那间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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