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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汐涵挑眉,父王的功力当真是高深莫测。
不再犹豫,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并没有人。她抬眸,而后走进了内室。
忠义王站在挂壁前,正凝神专注的看着挂壁上的一副仕女图。画上女子白衣若雪,黑发如墨,眉目如画,倾国绝世。
看到这一幕,凌汐涵并不意外。上次她来的时候,父王所藏的,想必就是这副画了吧。
“父王”她淡淡的唤了一声。
忠义王仿若未觉,眼神深情而专注的看着画上的女子。
“她很美,对不对?”他的手,颤抖的抚摸上女子绝世无双的面容,眼神温柔中夹杂着痛苦。画上的女子惟妙惟肖,美得如诗如梦。特别是那一双妖娆清冷的凤目,明明含着笑意,只是那含笑的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冷冽与淡漠。以及,深刻入骨的忧郁愁雾。
凌汐涵看着那幅画,再看了看忠义王,轻声叹息。
“父王…”曾经二哥也是这样,望着这个女人的画像,眼神痴迷而温柔,似承载着永世不化的深情眷念。
原本她以为,父王可以三妻四妾,那么对皇后的感情或许不会很深。可是想通了这些女人的价值,她就明白了,父王不是爱的不够深,而是爱得太深。深到利用其他女人对他的真情,来保住他心爱之人的地位,成全她的幸福。
现在她终于明白当初在宝华寺,敬亲王说的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父王,他真的很伟大,他的皇后几十年如一的痴爱除了让她为红颜早逝的母亲感到悲哀以外,却也从另一个角度感到佩服。这世上,没有多少男人甘愿成全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其他男人的幸福吧?更不用说,还要费尽心力的帮助自己的情敌治理好江山,免除他所有的后患。
她走到忠义王面前,“何苦呢…”就像当初,安亲王问敬亲王的那一句,何苦呢?明明知道那只是一个遥远而不切实际的梦,又何苦相思呢?
忠义王目光暗淡,侧眸看向凌汐涵。
“你都知道了,对吗?”从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女儿非池中之物。想必用过今日之事,她早已猜透其中的关窍了吧。
凌汐涵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你很聪明”忠义王微微笑了笑,“你娘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他目光划过一丝怀念,一丝歉疚。
凌汐涵目光一闪,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父王,你爱过我娘吗?”话一出口她就不由得觉得好笑,父王爱的人是皇后。
忠义王微怔,目光再次落到画像上的女子。
“二十年前,当我受伤闯进她的房间,从我第一眼见到她开始,我心里就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他目光停顿,而后飘向窗外,眼神有些飘远和恍惚。
“你娘,她是个好女人,是我对不起她。”他眼神悲哀,嘴角浮动苦涩。他转动旁边书架上一个青花白地瓷梅瓶,机关触动,挂壁上那副仕女图慢慢被白色的帷幔遮住,而后书架移动,将它完全掩盖。
他转过身,边走边道:“其实我跟你娘很早就认识了,比她更早。”这个‘她’,自然是指皇后。
凌汐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在父王身边,安静得听着。
“想必你也知道,你娘是江湖中人。在我未入得朝堂之前,也是江湖中人。”他来到外厅,随意坐了下来。凌汐涵坐在他旁边。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你是通过定国侯的举荐才参加科举的。”
“恩”忠义王点点头,“那个时候的我,年少轻狂,凭着一身武艺仗剑江湖。在我十八岁那年,碰到了你母亲。”
他说到这儿,看了凌汐涵一眼。
“那时你母亲也就十三四岁,有着少女的青涩和江湖儿女的豪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了一声。
“唔…我想想,那一年,好像是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偷,而且专门偷盗女子闺中之物。你母亲那个时候也是年少轻狂,再加之嫉恶如仇的性子,下决心要除去那神偷。于是她便以自身做饵,引那人入局,而后一举擒获,可是那神偷乃是老江湖,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又如何与之抗衡?她中了那人的奸计,被掳劫到一个山洞中。而我,也刚好奉家父之命为江湖除害,追寻那神偷整整一月,终于查到了他的踪迹。”
凌汐涵了然一笑,“哦,我明白了,肯定是你救了我娘,然后我娘就因此钟情于你,从此念念不忘?”
忠义王有些不自然的撇开脸,躲过凌汐涵戏谑的目光。
“你这丫头,人小鬼大。”虽然口中说着责备的话,可眼中却有着慈爱。
凌汐涵笑道:“好吧,我不说了,我听故事。”
忠义王笑着摇摇头,“其实我早就到了那个山洞,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相救,因为我想先摸清楚那神偷的底细,才能一举将他擒获。后来你母亲知道了,就说我见死不救,骂我是卑鄙小人。我那个时候也是年轻气盛,骄傲自负,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指着鼻子骂,心里也不舒坦。我救了她,她还这般口出恶言。当时我就想,真是一个刁钻泼辣的女子。但是我堂堂七尺男儿,自然不能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便不予理会,拂袖离去。没想到她居然那么难缠,不管我走到哪里,她总能找到我,然后千方百计的给找我麻烦。我实在忍无可忍,本想给她点教训。可是哪知家里又传来父亲病重的消息,我就匆忙回家。等我回到家中,父亲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他临终之时才告诉我,原来我还有一个姑姑,幼年失散。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她,十几年了,终于得知了她的消息。原来她早于多年前被人收养,而后又被微服私访的先皇发现,接入皇宫,封为妃子。从此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他说到这儿哀叹一声,“可惜姑姑红颜薄命,没过几年便死于后宫争斗之中。”
凌汐涵心思一动,很多事情已经明了。
“我父亲告诉我,姑姑孕孕有一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父亲说,姑姑死的冤枉,让我无论如何协助表弟查出姑姑的死因,为姑姑报仇。”他眼眸乍然闪过冷光。
“于是我摒弃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一步步的踏入朝堂之中。”
这个凌夕涵倒是在萧霆轩口中知道一些,便笑道:“我听说父王你当年可是一举拿下文武状元呢,短短几年,你便晋升到右相,位于百官之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皇后的父亲当时可是左相。那么对于当权者来说,如果这两家联姻,对于皇权绝对是不小的威胁。
于是她沉默了,若以当年的局势,就算皇后跟父王两情相悦,先帝也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所以父皇遇上皇后,注定是一生的悲剧。
见她沉思,忠义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微微暗下眸子,眼中满是苦涩。
气氛太过沉闷,凌汐涵有心岔开话题。
“那我母亲呢?你入朝为官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吗?”
忠义王道:“后来倒是见过一次,不过那已经是五六年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他突然沉默了,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已经遇上了那个如风的女子。从此后,他心里就只有那个女子,再也容不下其他。
凌汐涵好似明白了什么,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打算再说些其他。忠义王却又开口了。
“一年后,我再次见到你母亲,是在…是在表弟大婚之日。”他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痛楚,微微低下头,声音暗沉低哑。“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母亲是琉璃宫的人…你应该知道吧,琉璃宫创派祖师,是皇后的师父。算起来,你母亲还得叫皇后一声‘师叔’。而她又是天下第一庄庄主的妹妹,你舅舅跟皇后也是师兄妹。那一次,她代表琉璃宫和天下第一庄来参加皇后的婚礼。”他端过芙蓉白玉杯,轻呷一口茶。
凌汐涵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母亲跟皇后的关系还真是杂乱,既是师侄儿又是师妹,到最后又是义妹。这交错的亲戚关系,还真是令人头疼。
“后来呢,我听说是皇上下旨让母亲嫁给你的。”
“是的”忠义王点头,“应该说,是皇后…皇后希望我娶你娘。”他眼角流露出苦涩。那个女子,是他一生遥不可及的梦,但是他希望能够满足她的一切愿望。所以,只要是她希望的,那他就去做,只要她开心就好。
凌汐涵沉默良久,而后定定的看着忠义王。
“父王,当日在宝华寺…其实你都清楚对吗?”她眼神复杂,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若是以前她还自负聪明以为那些小伎俩可以瞒过父王,那么今日,她敢肯定,当日在宝华寺,凌汐云和凌汐宛被人轮jian一事,父王肯定早已知道这中间是她在推波助澜。
只是,他为何没有任何动作?
闻言,忠义王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深看了凌汐涵一眼。而后放下茶杯,轻轻点头。
“是,我早已知晓。”
“那你…”
忠义王微微一笑,蓦然笑容寒凉。
“当年皇后也曾被人算计,意欲毁之清白。皇后一时心软,没有过多计较,哪知差点铸成大祸。”
凌汐涵会意,“父王说的可是前太傅之女秦雨欣?”
忠义王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她居然知道此事,随后又点头。
“对,就是她,当年她爱慕皇上,可是皇上不喜欢她。于是她对皇后心生嫉妒,便多次设计谋害皇后。那个时候皇后初有身孕,适逢冬日大雪。皇后爱花成痴,于雪天赏梅。哪知秦雨欣竟然买通她的丫鬟,知道她这一爱好,因此在梅花从中泼下黄油。皇后不查,失足摔倒,险些落胎。幸亏安亲王即使赶到,保住落她腹中之子。可是她本就胎中中毒,身子虚弱,又在雪地里受到寒气,再加之后来早产,以至于…”他突然不说话了,眼神蓦然沉痛而悲凉。
凌汐涵暗自心惊,原来皇后从此不能受孕,祸患,竟始于那次雪地摔跤。怪不得…
忠义王平复了心惊,冷声道:“那日我见到云儿跟宛儿那个样子,回来后虽然有小青的供词,我当时确实也没有起疑。直到几天后,我才想起这件事有些疑点,细心查探之下,才终于知晓了整个过程。”他看着凌汐涵,微微叹息。
“涵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你那几个妹妹也没少欺负你。本来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想着你们都是亲姐妹,也不打算追究许多。可没想到云儿和宛儿竟然…”他眼中有着愤怒、痛苦和厌憎。“没想到她们居然屡教不改,还生出这般恶毒的心思。幸亏你机警,没有被她们算计,否则,我该怎样向你死去的母亲交代?”他目光中有着幸运,有着安慰,也有着叹息。
凌汐涵心思一动,“可她们…是你的女儿啊,你,不怪我吗?”
“女儿?”忠义王冷哼一声,“我没有这么心思歹毒的女儿。”他眸光冷漠,说出的话也是无情寒凉。
“你也知道了,除了你娘和王妃,那些女人,不过是稳定朝堂的棋子而已。”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漠,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那么宁氏呢?”凌汐涵突然冲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突然就划过了宁氏安详的面容,心中感觉复杂。
忠义王一顿,眸光幽暗莫名,有些复杂。
“她,亦然。”除了早已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个女子,任何女人都不足以在他心里激起任何波澜。对于云裳,他心中有着歉疚,也有怜惜,或者还有着心心相惜之情。可是那不是爱,这辈子他只爱过一个女人,永远都只爱她一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涵儿,你恨我吗?”他看着凌汐涵,目光中有着歉疚。
“是我误了你母亲的一生,间接的害死了她。”他苦笑一声,“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他仰头闭眼,淡淡的阳光从窗户中洒进来,准确照耀出他耳鬓灰白的发丝。
凌汐涵心思一动,淡淡摇头:“没有,我不恨你。”或许她刚附身在这具身体上的时候因为脑海里残留的记忆恨过,可是现在却已经不恨了。因为她父母之间的那些恩怨跟她没关系,她只是以一颗平常心来看待这一切,所以她不恨。
“父王…”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出那个问题。
忠义王微笑看着她,“你是不是想问赵氏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流掉的?”
凌汐涵眼中光芒一闪,沉着的点点头,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父王,你…”
“不是我,是青香。”忠义王语气淡漠,眼眸淡淡看着前方,眸深如海。“你现在也知道了吧,她是你二姐的人。”
凌汐涵手指微动,“可你也应该知道”她眼眸骤然转冷,“二姐背后有萧霆轩。”
忠义王沉默许久才道:“昨晚皇后寿宴,朝晖公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凌汐涵眼眸一震,波光漾开。
“她说的是真的?皇后真的…”
忠义王闭了闭眼,“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关键是,今日上早朝的时候。右相以此事撺掇朝中大臣联名上奏,要皇上废后。”他眼眸冷如寒潭,似冰封的坚韧,尖锐而冰冷。
凌汐涵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皇上大发雷霆,当即斥责右相心怀不轨。奈何朝中有很多老臣对皇上专宠皇后早已心有不满,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情,纷纷谏言。还好当年亲眼目睹这件事的人早已被皇上处决,这些人拿不出证据,再加上朝中有以左相为首的落氏一族支持,才平息了此事。”
他说到这儿,声音忽而低沉下来。
“皇上有心想要给右相一个警告,所以…”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利用赵氏落胎一事来惩戒她,借此来打击右相。”凌汐涵语调平静的接过话。
“对。”忠义王眉目冷淡,“其实你已经猜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府里这么多女人,怀孕的不少,可是平安出生的却只有你们几个。以涵儿你的聪明,自然知道这里面有人动了手脚。所以赵氏落胎,也在我意料之中。”
“怪不得…”凌汐涵叹息一声,而后忽然想到什么。“父王,八妹…”
忠义王一怔,眼眸暗了暗。
“我知道。”他抬头,目中露出些微的笑意。“只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的?”这件事他也是几年前才发现,涵儿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凌汐涵微微一笑,“很简单啊,王府里那么多女人,个个都不简单。八妹若是真如表面那样柔弱,又怎能独善其身?何况有王妃坐阵王府,再加上二姐辅助,八妹能藏得这么深,不可谓心计不深。是以我一直对她有所怀疑。直到上次——”她眯了眯眸子,眸底寒光闪过。
“上次去宝华寺,她下马车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凌汐珍简单干脆的动作,嘴角扬起冷讽。“若她真是体弱多病,又怎会自己跳下马车?这样熟练的动作,显然是会武之人。而她辛辛苦苦隐瞒这么多年,焉能不知其居心不良?”
忠义王目光缓缓动容,嘴畔噙着淡淡的笑意。
“你狠聪明。”他顿了顿,然后又说道:“她不是我的女儿,不,应该说,真正的珍儿早就死了,或者是被掉包了。”
凌汐涵微微惊讶,而后又了然。怪不得…
她站了起来,“父王,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恩”忠义王疲惫的挥了挥手,向后靠了靠。涵儿对那些女人用心他知道,涵儿接下来想做什么他也知道。
他望着房梁,嘴角噙起凉薄而讽刺的笑容。是时候了,那些女人不安分,也该让她们吃些苦头了。正好,借此机会让朝堂换一批血,右相就再也没有资本猖獗了。
走出书房,凌汐涵回头望了望关闭的大门,眸色深暗。
赵氏醒来后得知自己被贬为妾,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事情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更改。
翌日,京都几乎每人手上都握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凌汐涵这十几年在王府被姨娘庶妹的点点滴滴。忠义王震怒,立即将王府大清洗,那些剩下的曾经虐待欺辱过凌汐涵的丫鬟小厮姨娘小妾有的杖毙,有的被驱逐出府。留下的,就只有孕有子嗣的陆姨娘。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还留在王府,却被幽禁在了佛堂,终生不得踏出佛堂半步。
而她们身后所代表的各个势力,也在一夜间被元倾帝以雷霆手段借此迁居贬谪。那些空缺的官员又被太子萧霆轩提拔了大量的人才填补。
这一系列举动配合得天衣无缝,快得让朝中大臣措手不及,特别是那些跟忠义王府沾亲带故的朝臣,一个个跟霜打了茄子似的,彻底的萎靡下来。而右相,也因为管教妹妹不善被元倾帝下旨停职一个月。右相气得脸色铁青,却只有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而令百官诧异的是,寻氏和宁氏所牵连的落氏,也因赵氏落胎一事受了不大不小的牵连。群臣本以为皇上会因此而冷落皇后,却不想,皇后根本未受其害,仍旧专宠后宫。
也正是因为落氏受了创击,因此右相才对此事缄默不语。
只是经过这一个月朝廷的变动,有心的人早已绣出了些阴谋的味道,是以在接下来的日子,每个人上朝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未有任何人敢提及废后一事。
这也是凌汐涵最初和最终的目的。自古豪门内院计出百招争宠夺权的不在少数,小妾迫害主母嫡女的也比比皆是。所以对那些男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然,忠义王府却是个例外。因为与忠义王府联姻的簪缨世家不在少数,本来势力就大了。如今再出了这档子事儿,那么对于当权者来说,会不会想得深远一些?
比如,一个小妾居然敢谋害嫡女,是谁给了她们那么大的胆子?如果她们不敢,那么她们身后所代表的家族呢?这般明目张胆的欺辱一个死了母亲的嫡女,是没把朝纲没把忠义王甚至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吗?如此一来,元倾帝焉能饶恕之?何况谁都知道皇后对凌汐涵的宠爱,皇上就算不喜欢凌汐涵,但是碍着皇后的面子也不得不处置了那些妾室。
忠义王府除了王妃以外,所有女人都被清除了。元倾帝感念忠义王多年来为朝廷效力,劳苦功高,因此又在百官家族之中选了四个美人封为侧妃,陪伴身侧。
事实上经过这些事,很多人早已明白了其中缘由,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凌汐涵在知道这件事后只是冷冷嘲笑,元倾帝还真是会物尽其用。
而现在风靡整个京都的,还是她让人印出了那些罪证。
皇宫,皇后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个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凤目掠过上面的内容,眸光幽深冷冽。良久,她闭上眼睛,手指松动,那张纸随风飘散。
一滴泪,自她眼角慢慢滑落。
云裳,对不起…
东宫,萧霆轩同样拿着这样一张纸,目光久久的凝视上面的内容。
清风吹来,扬起他青丝飞扬,遮住了他眼底骤然闪过的冷然。
他负手而立,看着窗外。难怪…
凤仙居,欧阳宸目光停在那密密麻麻交错的文字上,微微闭了闭眼。手指催力,纸张灰飞烟灭。风扬起他的墨衣长袍,狂乱的发丝在空中猎猎废物,他的背影挺拔而深沉。
经过大清洗后的忠义王府,变得冷清萧条,就算是多了几个女人,却也不复往日的热闹芳华。
忠义王妃多年来暗中收拢各方的势力,也因那些女人而彻底瓦解。向来面色无波吃斋念佛的忠义王妃终于受不了这个打击,病倒了。
当然,经过此事,凌汐宛和凌汐云对凌汐涵的仇恨更加深刻了。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凌汐珍,失踪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天。京都冬日漫长,且温度格外低下。还未到腊月,就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
披了一件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凌汐涵打开窗户,冷气立刻钻进来,室内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她紧了紧披风,看着窗外白雪纷飞,枝头早已被大雪掩盖,白茫茫的一片,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她潋滟水眸晃动,“若雨,若雪。”
若雨裹着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圆领对襟褂子,和肉桂粉挑绣银红花朵锦缎对襟长褂,娇绿缎裙的若雪走了进来。
“小姐”
凌汐涵将手中的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手炉放到黑漆嵌螺钿小几上,“下雪了,咱们出去堆雪人吧。”
厄?
“可是小姐,外面很冷,万一着了风寒怎么办?”若雨犹豫着。
“不会的,走吧。”凌汐涵根本不在意,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天空纷飞的雪花,她闭着眼睛,展开双臂,脸上绽放出淡淡的笑容。
“外面的空气就是好,若雨若雪,快出来。”
“来了”见此,若雪也是一脸的兴奋,跑了出来。
“哎”若雨摇摇头,随后将房中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中的檀香熄灭,提着裙摆跟了出去。
“小姐,这血好厚啊。”若雪搓了搓手,在唇边喝着气,小脸冻得通红,仍旧是一脸的兴奋。
“是啊”凌汐涵眼珠子一转,忽而蹲下身,抄起一个雪球就扔向若雪。“接住。”
若雪慌忙躲开,嘟着唇不满道:“小姐,你耍赖。”她眼眸转动,学着凌汐涵的样子捡起雪球扔过去。
“好啊,你敢偷袭我。”凌汐涵柳眉高挑。
“哼,是你先偷袭我的。”若雪双手叉腰,毫不客气的顶回去。说话的功夫又扔了两个雪球,她便仍还变冲走出来的若雨道:“若雨,快点过来帮我,小姐她好厉害…哎哟…”她一个不慎,被凌汐涵砸中了额头。
“啊哈,小样儿,跟我斗。”凌汐涵笑脸灿烂,很是高傲。
若雪不服气,双手齐用。
“小姐,你别高兴得太早…”
看她们玩的高兴,若雨很快也加入了进来。不一会儿,前院里就响起了三个女孩儿的嬉笑声。
远处,萧霆轩一身白衣若雪的站在房顶上,衣袂翻飞,和漫天的雪花融为了一体。他凤目定定的看着正在玩闹的几人,准确的说,是看着凌汐涵。眼底划过丝丝柔光,薄唇也轻轻扬起。
她还真是顽皮!
凌汐涵似乎察觉到那道视线,她转身,纷飞雪花飘扬,那男子白衣如雪,容颜似画,正凝眸含笑的望着她。眸中点点情丝流动,如同一缕朝阳,透过重重雾霭照到她心底,驱散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郁。
“小…”若雨抬头,见凌汐涵站着不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拉了拉还在揉雪球的若雪,悄然离去。
凌汐涵未有所觉,因为此刻,她的眼里只有那个白衣少年。她看着他,看着他如九天玄外的谪仙,轻轻向她飞过来。她潋滟水眸在霎那间晃开光泽,嘴角微微上扬一抹绝美的弧度。
—踩—踩—踩—
踏在厚重的冰雪上,凌汐涵目光宁静的看着远方,看了一眼身边的萧霆轩。
“姨母如何了?”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萧霆轩说过,皇后生病时,皇上不许他靠近,她怎么忘了?
萧霆轩凤目微闪,低着头没有说话。
凌汐涵心知触动他的伤心事,正要道歉,忽而凭空落下一个青影,面色焦急。
“太子”
“发生了什么事?”萧霆轩暮色光泽沉淀,脸色凝重的问着赤练。
“皇后病情加重,安亲王已经进宫了…”
他话还未说完,萧霆轩就欲离去,凌汐涵下意识的拉住他。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身旁疾风一闪,萧霆轩已经将她抱进怀里,如风般掠过房顶,转瞬消失在皇宫的方向。
寒枝霜雪落了一地,一双软锻绣花鞋停在枯枝旁,目光看着皇宫的方向,宁静如水的眸子划过深深的伤痛。身边,雪青马面裙,青莲色灰鼠皮皮袄的丫鬟看着她。
“小姐,你…”
“青曼”凌汐晴目光清幽,嘴角噙起苦笑。“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她永远不会忘记,十三年前皇上寿宴,她随同母亲进宫。桃花叠嶂中,那个安静坐在琴架旁的少年,眉目如画,仙姿玉郎,凤目深邃入海,淡笑若青海明月之光。只一眼,她便再也无法忘记。
青曼目露心疼之色,“小姐…”她自是知道小姐的心思的,小姐苦恋太子十几年,可是如今太子却…
凌汐晴闭了闭眸子,再次睁开眼睛,眼中已是平静如水。
“其实我不该奢求太多的,如若不然,我和他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就算现在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就算他只是利用她。但是她不在乎,至少她还可以用另一种身份陪在他身边,不是吗?
青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劝说。给她紧了紧银狐轻裘披风,“小姐,这里风雪大,奴婢扶你回去吧。”
“恩”大雪很快淹没了二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