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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沉沉,似大山一样压在顺天府的城头,城内禁军此时已经完全的戒严了,全都拿出了备战的状态,仿佛有几十万敌军兵马来到了顺天府的城头上。
皇宫内,朱瞻基的寝宫里寒冬下也温暖如春,孙若微面露焦急,太后娘娘则是满脸的心疼,看着半蹲在床上的儿子,止不住的眼泪要落下来。
此时的朱瞻基面如土蜡之色,眼中仍有神采奕奕,看着罐中的蛐蛐句偻着身子,不停的逗弄着。
过了一会两只蛐蛐分出了胜负。
“豉甲无敌铁金刚王果然依旧不是金麟破甲大刀手的对手呀。”朱瞻基如释重负一般的叹出一口气。
比赛分出了胜负,张太后走到了朱瞻基的身边,拢了拢他披着的衣服:“陛下,早些歇息吧。”
朱瞻基伸出手将蛐蛐罐子盖上:“娘啊,儿子想玩。”
张太后尽可能不让自己的眼泪落出来,点点头说:“养好了精神,来年春天到外头去玩。”
朱瞻基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着,然后看向了孙若微身边的朱祁镇,招招手,小娃娃就跑了过去,一熘烟蹿到了床上,坐在朱瞻基的身边。
“祁镇啊,这蛐蛐笼替父皇保管着,这小玩意好玩的紧。”
朱祁镇接过了蛐蛐笼,小娃娃啥也不懂,接过来便打开了盖子,蛐蛐一下从内蹦了出来,满屋子的跑。
孙若微吩咐宫女太监去抓,一时间乱做了一团,自己则是走到了朱祁镇的身边,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怎么如此胡闹……”
“罢了,罢了。”朱瞻基有气无力的说:“跑了就跑了吧,跑了自由些,两只蛐蛐若是关在笼子里面,每日拆了隔板就是斗,跑到笼子外,天地广阔,便斗不起来了。”
“陛下,您先歇着吧。”
自半月多之前开始,朱瞻基偶感风寒,本觉得是小事,但是一日比一日严重,朱瞻基本觉得自己身强体壮年富力强,无什么大碍。
但是仅仅这半个多月,那英姿勃勃的大明皇帝,便消瘦的如同一个油尽灯枯的将死之人。
吃不进东西,吃了就吐,仅仅能喝一点水,近几日每日都腹泻严重,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太医们用了各种法子,但是朱瞻基的身子就如同将要枯死的大树,什么营养都吃不进去,甚至这两日太医们下了重手,用了重药,也算是赌上了性命,可朱瞻基还是一日比一日严重。
所有的太医都在外头跪着,大臣们也是一样,这个庞大的大明帝国,年富力强的天之骄子,忽然如此大家都没有准备。
三杨愁容满面,皇帝重病难愈,帝国庞大,势力纷多,这可如何是好啊。
风雪中,胡善祥穿着道袍赶到了,这是朱瞻基的吩咐,特地将胡善祥召见而来。
胡善祥入了寝宫来到朱瞻基面前,许久未见的丈夫,现在这副衰弱的模样也让她意外,恭恭敬敬的行礼,站在一旁。
“善祥啊,我是亏欠了你的。”朱瞻基缓缓的开口。
“我已与祁玉的圣母商量过了,今日开始祁玉就记在你的名下,你二人共同抚养,你得当祁玉是我二人生子,好生待着,尽心培养着,这孩子生性较为软弱,切记帮扶其为人之道理。”
朱瞻基的话让胡善祥吃惊也让孙若微吃惊,但是两人都明白了朱瞻基的想法。
这是怕自己过世之后,胡善祥被针对清算,他虽然对胡善祥感情不是那么深,但是两人毕竟是少年结发夫妻,当初废皇后他自觉对不起胡善祥,可皇家的事情从来无情,无子嗣便是天大之过,而且她性子过于温厚仁慈,不争不抢,朱瞻基在的时候,她清修,无人敢扰,他怕自己走了,胡善祥的日子不好过。
有了皇子养在膝下,虽然不是亲生的,总有个依仗,而他只有朱祁镇,朱祁玉两个儿子,朝堂上的大臣最重视大统,只要名义上她是朱祁玉的母亲,大臣们多少会帮衬着些。
胡善祥躬身行礼,眼眶难免红了,这么些年来少有能感受到自己丈夫对于自己的关怀,轻声说:“万望陛下保重龙体,孩子们都还小,还得陛下教他们骑马射箭。”
朱瞻基惨然一笑,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兄弟几人当初的模样,伸出手颤颤巍巍的说:“母亲,你还记得当年,瞻墡刚出生的时候吗?”
“我闹着要见弟弟,被太监宫女拦下来,就命着瞻墉在隔壁院子点了把火弄出了浓烟,我自己偷偷跑进来见了瞻墡。”
张太后抹了抹眼泪带着笑容:“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呢?你皇帝就宠着你,这样了还不骂你,还夸你懂兵法,有声东击西之谋略。”
“当时的瞻墡可难看极了,小小的,皮肤也皱在一起,与我想象中的瓷娃娃可不一样,但是母亲给我抱他的时候,便觉得可爱上了两三分。”
“你们兄弟三个自小感情就好,瞻墡会走路起就屁颠屁颠的跟在你后面。”
谈到朱瞻墡和朱瞻墉,朱瞻基浅浅的笑着,身子好像更无力了一些,差点没坐住要倒下去,可给众人吓了一跳,但是他坐稳之后,摆摆手示意不要人搀着。
“瞻墡现在长大了,小时候他行为乖张些,长大了虽然做事有时候仍不计后果,但是赤诚之心未变,为了郑和的事情他跑了那么远,打了这么久,生生打下了一个西洋联邦这样前古未有之疆域,我这个当大哥的,当皇帝的沾了他的光。”
“胡说什么呢,自家兄弟何来谁沾谁的光,若非陛下你力排众议的鼎力支持,瞻墡这一行怕也早就失败了。”张太后嗔怪着说,对于自己的大儿子,她打内心里面佩服,这般信任支持自己的弟弟放在历史上所有皇帝中,怕也找不出任何一人来。
“母亲,儿子自从亲政以来才明白父亲的辛苦,以前总觉得会带兵打仗就行了,觉得父亲就是瞎忙,后来才知道,财税,政务,天灾,民生,想要做个好皇帝可是难得很啊。”
张太后伸手抚摸着朱瞻基的后背:“陛下这些年来,事必躬亲,为民尽心竭力,开疆拓土,经济空前繁荣,家家有余粮,人人皆读书,便是往前数上历史上所有的皇帝,能比陛下的也无一二。”
朱瞻基欣慰的笑着:“皇爷爷开永乐盛世,父皇仁政爱民勤勤恳恳,大明至今日之繁荣,不可毁了,传旨下去,杨士奇,杨荣,杨溥,夏原吉觐见。”
四位老臣跪在面前,此风雨飘摇之际,也是他们最为难的时候。
在大臣的面前,朱瞻基就算非常虚弱,仍保持了威严:“四位爱卿,主幼国疑,接下来还有劳四位爱卿了。”
仅仅一言四人就明白了朱瞻基的意思,这几日因为这事情整个朝堂可以乱成一团的。
朱瞻基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万一他走了,这个庞大的大明帝国怎么办?
朱高煦,朱高燧虎视眈眈,特别是朱高煦在军中仍有不少的旧部,人在西域,对于朝中的一举一动却万分关心,朱高燧心思深沉,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新一代的王爷中,朱瞻埈年富力强,也有争雄之能。
除了这些人之外,那雄踞海外的朱瞻墡才是他们最最担心的人,这位王爷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振臂一呼,响应者必然无数。
因为从礼法的角度来说,他是洪熙皇帝的嫡子,当今太后的幼子,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实力强横,能力更是出众,而且只有他能够压下现在国内的其他藩王势力,手下精兵强将如云,文官中现在也有不少出自南海大学,海外声势更是滔天。
他才是最好的皇帝继任者。
但是朱瞻基也得为自己的妃子和子嗣考虑,兄终弟及历来不是什么好的传承方式,他的孩子尚幼。
今日朱瞻基这一番话,让几位大臣明白了皇帝下了最终的决定,他们来辅助自己的儿子,太子朱祁镇登基,传位昭书也拟好了。
“诸位,自今日起,在新帝亲政之前,太后摄政,海王辅政。”
众人诧异的诧异的看向了朱瞻基,朱瞻基给了太后张氏摄政之权,他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母亲身上,四位大臣也知道皇帝心意已决,都没有开口劝说。
宣布完这个重要的决定,朱瞻基摆摆手对他们说:“诸位自皇爷爷当年便在朝堂之上,当继续尽心竭力,为大明之昌盛保驾护航,大明江山永在,望诸君珍重。”
说着朱瞻基对几人作揖,四人恭敬回礼。
“陛下珍重!万岁,万岁,万万岁!
”
四人暗自感叹或许他们遇上了这历史上最好的皇帝,理性不失率真,聪慧不掩赤诚,待臣以礼,待民以善,能征大漠八千里,能坐庙堂论诗书,有手段,有仁心,有霸气,压得下天下诸多能臣藩王,撑得住力住海王西征扬大明国威。
偏偏如此之人不迷恋女色,无不良嗜好,说他贪恋权栈,却又是兢兢业业尽心竭力之皇帝,听得见臣子的劝戒,又有自己的主见,或许真的没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个大明皇帝了。
可惜天恩薄与朱瞻基,天恩薄与大明,仅仅给了他这几年,正当年富力强之时,正当天下归心之时,突发重疾。
再庞大的帝国在皇帝离世之时都免不了动荡。
等到大臣们退出去,朱瞻基对着张太后说:“母亲,儿子不孝,不能陪伴母亲身边了,还得偏劳母亲替我看顾着家业,我已让人去了密信给瞻墡,命他速归国内稳定朝堂稳定军心,我封瞻墡为大明海陆总元帅,并统领朝纲,赐封亚皇,并与他说若祁镇无德,他可取而代之。”
张太后一眼就明白了朱瞻基的目的,将朱瞻墡架的高高的,从地位权势上来说他就是皇帝了,但是也基本绝了他的篡位之心。
朱瞻墡是朱瞻基的弟弟,是大明的藩王,若篡位便是不忠,但保不定如朱棣那般以靖难为名。
朱瞻基死后,朱瞻墡是辅政,真正的摄政权的人是张太后,是他的生母,若想篡位便是不孝。
都瞧的出来最后学的是刘备对诸葛亮的托孤,若是篡位就是不义。
千般能耐,万般本事,不忠不孝不义往头顶上一压,难啊。
朱瞻基吩咐完这些事情,玩朱祁镇的位置一看,惨然笑道:“叔侄关系可真是难处啊,自高祖开国后似乎变绕不开了。”
朱瞻基最后虚弱的说也说不全了,躺在床上,手指轻轻动着,指着孙若微。
孙若微哭愁成了个泪人,但打半是为了儿子将来担忧,她的眼神都落在儿子身上,甚至未察觉到朱瞻基的动作,待到张太后提醒才走到了朱瞻基的床榻之前。
朱瞻基用枯朽的手掌吃力的擦拭着孙若微的泪水。
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女人,思绪仿佛回来了应天府的那个夏天,女孩撑着油纸伞在高高的宫腔内走着,风轻雨柔,溅起的雨水沾湿了她嫩绿色的裙摆,十五六岁的女子如同新出芽的蓓蕾,不自觉的挂着浅浅的笑意。
不雍容,不华贵,盼着望着,踮起脚尖远眺,当自己走过宫墙内的拐角,瞧着她站在远处。
她欢欣雀跃,却压下的欣喜,只是嘴角温柔的上翘着。
那双晶莹光亮的眼中似有爱意乘着那个夏天的风,化作林间轻快的小鹿,轻轻点着石块,苔藓,浅浅的水坑,跃向了自己,扑进怀中深深的相拥。
“或许我该如瞻墡一般,少些束缚,虽多挨些骂,至少活得痛快一些。”
恍忽间,朱瞻基发现自己最可惜的却是这辈子活得不够痛快。
人最大的幸运本就与权势、财富、名利无关,更不是深陷其中误以为是真我的欲望,而是随春风夏荷一起高歌,与秋粟冬雪低声细语,畅快尽兴的爱这个世界,也被这个世界好好地爱着。
那个夏天的风吹走了。
那个夏天的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