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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串门是白天该干的事,但是有时候就得晚上去。
吏部尚书钟渐离摸了摸手里拎着的东西,进了英王府。
“拜见英王殿下!”他朝英王揖道。
“你来了!坐吧。”英王放下手里的笔,说道。
“不敢!英王殿下,古人云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这些贵重之物,让老夫实难安心。”说着,钟离渐把那些银票放到了案子上。
英王瞄了一眼那些银票,笑了一下,道:“大人真是太认真了,你们吏部向来都是肥水不断的地方,大人若嫌少,改日,我在奉上双倍。”
“不敢,英王何意如此?”尚书大人低声道。
“我朝空着的位子也不少,我想请大人行个方便。”
“哦?英王是不是指刑部侍郎和尚书的位子?”
“哈哈哈,大人果然聪明过人,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绕弯子了,刑部侍郎人选我倒是有一个,不知道是否合适?”
“那还请殿下说来听听。”
“你看开国侯的长子也够出来做事的年纪,是不是……”
“殿下说的可是五世子暨甄?”
英王点头,道:“如何啊?”
吏部尚书钟离渐低头思忖着,道:“堂堂一个暨家的世子怎么肯干这等不起眼还受累的官职?”
“那这么说,钟大人是答应给他斡旋了。好,还请大人收下,这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当然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英王笑着,说道。
“那老夫先收下,就当是活动经费。”
英王望着吏部尚书出了自己的府门,他在心里哼了一句,老狐狸,双倍?这是明摆着明要啊。
老皇帝在自己的寝宫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吧,他还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他踌躇满志,不想睡了,遂出去来到老道士的房里。
“我刚才夜得一梦,有天帝相邀,同游神浮宫,共施道法,普降恩惠,黎民百姓丰衣足食,知礼义廉耻,野无饿殍,可是后来又被一只老虎追赶着,跑醒了,还请道士给我解解这个梦。”
老道士掐着手指,闭着眼睛,另一只手捋着胡须,半晌,道:“陛下,臣上窥天宫,中识人间,下知地府。此梦有解,分明是您万寿无疆之兆,天阙有九霄,陛下所游神浮宫为最高层,里面有个真人,是天帝长子,最偏爱人间,陛下乃天帝长子下凡,尊号教主道君皇帝,看陛下御容,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尧眉舜目,禹背汤腰,如此抱龙卧凤之姿,我朝属阳,蛮人属阴,以阳克阴,以华变夷,早晚大功告成,陛下终得高枕无忧,安享太平盛世之福,岂不是万寿无疆之兆?那老虎乃是百兽之王,被它追赶,那是王上王。”
一番掇臀捧屁,无中生有,说的陛下是龙颜大悦,喜笑颜开。天子并不单单是肉骨合体,更是神仙下凡之躯体,神人合一就没有人间的各种疾病,受命于天而造福于民是理所当然。
广南东路忠武将军和赵九在大帐里坐着,仿佛是在等什么。
帘子一掀,任勇校尉进来了,揖道:“九殿下,前方传回来的消息,郑飞回去以后,果然禀报了在这里看到两个蛮人将军的事情,红衣首领手起刀落杀了两个将军。”
忠武将军朝他摆摆手,任勇校尉出去了。
“嗯哼哼哼哈哈,真是厉害,果然如我方所愿,忠武将军,这回咱们可以出手了,机会来了。”
“九殿下神机妙算,简直太厉害了。”忠武将军道。
“诶,哪里是我厉害,明明是……老天给咱们的机会。”他想说是长啸公子,转念一想,长啸公子叮嘱过他,没到最后时刻,不必让外人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
“九殿下,咱们今晚是不是趁黑可以骚扰一下敌营?”
“老将军,你要是有什么好计策尽管吩咐将士们就是了,我还得听您的。”赵九道。
“好,走,趁其不备去救出太子。”他朝那几个将士道。
月亮在天空中若隐若现,草丛中人头攒动,前面就是敌营,灯火通明,守门的士兵来回走着。
忠武将军大手一挥,众将士上马,直奔敌营冲去,大地在颤抖,呐喊声震耳欲聋,未等蛮夷之人反应过来,已经冲进了敌营。
迎风飘荡的旌旗在夜空里看不清是什么颜色,只有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泽,参差的刀剑直插云天,泛着冷冽的寒光,贴地的马蹄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尘土滚滚飞扬,令人措不及防。
敌营阵地上一片混乱,忠武将军带人斩杀蛮夷之人,旁边悄悄一小队人马朝军帐深处摸去,几个人纷纷掀开帐篷,查看里面的情况,有的帐篷内没有人,有的帐篷内冲出步兵,拿着长戟,大刀砍过来,可就是没有太子的影子。
忠武将军打的正激烈,突然,门口冲进来一个队伍,把忠武将军夹成了馅饼,他一看,不好,这不是前后被夹击了吗?喊道:“撤!快撤!”
边打边出了敌人的阵营,阵营内留下了一些士兵的尸体,还有凌乱的战场。
“太气人了,眼看要冲到底,把敌阵营都毁了,怎么就冲出来一股子小兵。”九殿下道。
“说明敌人虽然是愤怒,但还是做了准备,防着我们偷袭。”忠武将军把铠甲帽子拿下来道。
“有什么发现没有?”赵九问道。
“那一小队人马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蛮子能把人藏哪呢?”赵九皱着眉头想着。
“我觉得吧他们早晚得把人交给咱们,用以交换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忠武将军胸有成竹地说道。
赵九看着地图,想了想,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戳着,少卿,道:“将军,你看这样行不行?”
两人在地图前研究着、看着、争论着。
宗政骞尧拿着箫坐到屋顶上,可是怎么都没心情吹曲子,眼前最要紧的事,赵九不在京城,刑部侍郎和尚书的人选要找长公主商量一下,这事不能耽搁了,想到这里,他起身从房顶跳了下去。
长公主坐在古琴前正发呆,听见脚步声,她光着脚就跑出去了。她抓着帐幔,脸紧贴着幔子上,看着宗政骞尧一点一点地走近。
拐过长廊,进了大殿,宗政骞尧也是一愣,怎么?人不在?
正当他愣怔着,就听的后面浅笑连连,一转头,他才发现,长公主在帐幔后,刚才可能是自己太专注了,路过那里都没发现她的身影。
“你这是想什么呢?走路目不斜视。”长公主笑罢,说道。
“见过长公主!没想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脸红的厉害,幸好屋子里的油灯不太亮。
长公主就盯着他,一言不发。
“哦,曼……凝……”他被盯的有些浑身不自在,想了想,又说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你,今天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你,除非……”长公主慢声细气地说道,帕子都快撩到他脸上了,一股子香味直往鼻孔里钻。
宗政骞尧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除非什么……”
“除非……除非……你今晚能留下来。”
“曼凝,不可。”宗政骞尧心里一阵荡漾,他在提醒自己这是皇帝的妹妹,有驸马的人……
长公主看着他那窘态不禁用手帕捂着嘴巴笑了出来。
“什么事?说吧,没事你是不会上我这来的。”这话听着有点心酸。
“刑部侍郎和尚书的位子空缺着,白左丞问我合适的人选,我……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问我又有何用,吏部一向管着官员的晋升、选拔,估计我真是什么都帮不上。”
“长公主,难道没有一个你认为合适的人选吗?如果这个机会不培植自己人,恐怕会错失良机。”宗政骞尧道。
“你以为就你盯着这两个位置呢吗?静观其变吧,出手越早越容易受伤。”
“长公主,要是不出手,恐怕真就没有机会了,还请长公主赐教。”
“我就是告诉了你谁合适,你能把他弄出来吗?”
“难道这个人没有自由?”宗政骞尧反问道。
“这个人就是杜远,前任刑部尚书,性格耿直,有什么说什么,所以就得罪了一些人,这些人联名搜集他的证据,把他送进了大牢。”
“这个人什么罪名?”
“造谣声势,诬蔑朝廷官员。”长公主道。
“有什么办法能把他弄出来?”
长公主沉思着,看着面前的案子不说话。
“三年遇郊则赦,此常制也,你们可以借这个机会。”长公主盯着他说道。
“多谢长公主指点。”宗政骞尧揖道。
“你这是要走了吗?”长公主的语气里似乎流露出埋怨之情。
“长公主,驸马已经动身,不日将回朝。”宗政骞尧道。
长公主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长叹一声。
出了长公主府,宗政骞尧靠在墙上望着天上的月亮,谁没有心事?谁没有……
“哈……”一声在他耳边炸响,吓了他一跳。
“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就没有一天有正形过,真的。”他对自己的那个师妹说道。
“我要去汴河边吃小吃。”
“吃吃吃,难道除了吃你脑子里什么都不装?”宗政骞尧瞪她一眼。
“师哥啊,我都好久没看见你,和你出去散心了,你就带着我吧,就一会儿。”她拉扯着他的胳膊,他怎么甩都甩不掉,整个一只草爬子附体。
天不亮,一阵击鼓声把人们惊醒,广南东路大帐里,士兵疾步来报,蛮人已经组队完毕,在城外拉开了架势,势有不战不休的气势。
就按昨晚商量好的,赵九和忠武将军带人上了城楼,果然,对面红衣首领站在队伍前面。
忠武将军带人从正面迎击。
黄中透着黑的铠甲,威风凛凛,一阵急如雨点的鼓声,守城的士兵把吊桥放下,大队人马出城,排好阵。
骤然之间,一阵号角大作,旌旗在冷风中猎猎招展,蛮人骑兵率先扑了过来,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从容不迫地隆隆紧逼。
两大军如排山倒海般相撞在一起,若隆隆沉雷响彻大地,又如万顷波涛扑击群山,长剑与刀铿锵相遇,长矛与箭戢呼啸而过,落到两边阵地上,如蝗虫般落下的箭铺天盖地。
嘹亮的嘶喊惨叫声不绝于耳,这种声音时刻在提醒自己的队友,要勇敢、要快,要下手稳准狠,只见奋战中不断有士兵倒地,疯狂的杀戮,炽热的战火,在这个朝阳升起的早晨打响。
蛮人奋勇杀人,却不曾想自己的队伍已经被切割成了好几片,每一片已经被团团围住,一阵猛烈的冲杀之后,蛮人无处可逃,无处可躲。
红衣首领带着人在队伍里冲杀,也未能摆脱被活捉的命运,别个队伍一看,不好,首领被俘,更是乱作一团,逃的逃,跑的跑。
蛮人的队伍朝后撤去,不曾想还没逃出多远,赵九带着人早已等候在此,这些人里,头排士兵带着弯刀,专削马腿,那蛮人纷纷坠马,后排士兵带着长戟像穿糖葫芦一样,把摔到地上的蛮人扎出窟窿,又是一阵血肉横飞的厮杀。
惨叫声响彻在清晨的朝阳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硝烟渐渐散去,战场上一片狼藉,蛮人的旗子破碎不堪,被扔到地上,中箭的、被砍掉头的、被乱箭射死的……怎么死的都有,血肉模糊,横尸遍野。
赵九带着人一阵狂奔,他后面驮着一个身穿里衣,头发凌乱之人,正是刚刚解救回来的太子。
一路奔向大帐,他把太子放下,净了脸,给他找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太子一言不发。
忠武将军带着人回来了,进了大帐一看太子坐在那,他上前一揖,道:“罪臣没有保护好太子,没有指挥好大队人马,请太子恕罪。”
“救我回来干什么?”太子低声说道,众人没听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疑惑。
“救我回来干什么?”他大声地又吼了一声,头上的青筋暴起,站起来,愣怔着看着地面。
“你们……你……你……还有你,都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吗?是不是?”太子指着那些个将士怒吼道。
“太子殿下,打仗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都是我的错,我会回朝领罪。”忠武将军说道。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领了罪这事就完了?大家会一传十,十传百,传遍大街小巷,市井之人会笑我无能……无能……”太子看着忠武将军。
“还有你,赵九,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别装作大义凛然之像,有担当、有勇有谋、乱军中能救回太子,你厉害……厉害……”太子指着赵九,像疯了一般喊道。
“太子哥哥,你回来就好,不要想太多,你永远都是我的太子哥哥。”赵九说道。
“别装了!永远都是你的太子哥哥,说的好听,你不是觊觎我的位子已经很久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拿走这把椅子。”
“太子受了刺激,扶太子下去休息一下。”赵九对那些人说道。
众人纷纷扶着太子出去了。
“九殿下是怎么找到太子的?”忠武将军问道。
“太子被放到一处离大军不远的灌木丛里,有两个人看守,你们和蛮夷之人酣战的时候,我就带着人搜索了一下附近,果然不出我所料。”赵九说道。
“九殿下果然处事有办法。”忠武将军道。
“诶,这也离不了将军的功劳,若没有将军拖住蛮人,估计我也找不到。”
一匹快马冲出田心州城,向京城飞驰而去,八百里加急的驿卒腰系黄旗,口中大喝:“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