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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太夸张了。”同伴不信,“接受一次失败不会影响大家对你的评价的。”
所以不要说这种一下就能拆穿的谎言,来描补自己的失败了。
“你不信随你,”她翻了个白眼,“反正我以后是不想再遇到这个人了,伤自尊。”
“那是你自己眼神不好,若是遇上老大,一个照面就显出原形来。”
木知下意识想要反驳,转头想起自己老大的丰功伟绩,又有些犹豫:
虽然boss都被哄得团团转,但是老大是什么人呀,鼎鼎大名的伪装高手‘年千喜’都被他一眼看穿。看破那个玩家还不是两眼的功夫?
“话说回来,老大什么时候来?再不来我该吃撑了。”
“啊……”楼下突然出现一阵不和谐的嘈杂声。
两人探出头去,只看到舞台上歌手舞者停止动作,人群裂出一道缝,露出下面一张猩红色的地毯,狩猎的漂亮男女发现了惊喜,摆弄风姿,跃跃欲试。
人未近,两侧的人便望着那头纷纷张口问好。连宴会的主家都搂着肤白貌美的新女友来到门口迎接。
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推开门,夹带着外头的冷光,带着几个人踏着猩红地毯走过来,宴会暧昧的暖光从他浓密鬓角铺到架着的金边眼镜上,勾勒出一张斯文俊美的脸。
他对众人微笑颌首。
“啊,是老大!”楼上的木知惊喜道。
“萨曼哥。”中年男人挤上来,带着讨好的笑容和他打招呼,“您也来这里玩啊。”
“东峰先生相请,怎么能不过来呢?”萨曼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和他相握。
这边东峰听得仔细,脸上笑容更得意了,大笑着上前与他相握:“萨曼兄弟啊!早知道你要来,我就让人去接你了。”
萨曼笑容不变:“我就不进去了,一点事儿想和东峰先生聊一聊。你看我们是找个地方,还是?”
东峰听出些不对的意思,笑容干干挂了两秒。
“今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正事先放下,以后我们细聊。放心,有的是时间。”他伸手要哥两好地搭肩,却被一只白手套挡住。
“就是说不想聊了?”
萨曼还是笑着,温和儒雅,只是笑意不达眼。
“一个场地一个掌事人,东风的生意却做到了洪恩的地盘。咱们做事都有规矩,不知东峰先生是准备破财,还是准备偿命?”
宴会有片刻的安静,围着他们的宾客,连着那些美丽的男女都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打破这突然的安静。
“哈、哈哈哈,萨曼小兄弟真爱开玩笑,”东峰放开搂着女人的手,“这件事,我亲自和洪恩的老大说。”
萨曼收回右手,眼睛看着东峰:“这件事,是我在负责。”
众所周知,萨曼的地盘不允许人口买卖,这是他订的规矩。谁坏了他的规矩,谁就是故意寻事。
东峰的人不但闯他的地盘,还破坏他的规矩,就是打他的脸。
东风的生意来钱快,却都沾了血。他们威逼利诱,引那些年轻漂亮的新人出来卖,卖尊严,卖人格,卖到最后卖无可卖,只能求死。
萨曼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种人,但是他还记得,有些钱不能赚。
东峰一口气憋在肚子里,他自觉被拂了面子,脸色发青。
“给我个面子。”他勉强道,眼神也狠起来,仿佛在说,萨曼要是不给他这个面子,萨曼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萨曼轻笑,咬下一只白手套:“是你不给我面子。”
人群里站起好几个他下属,另一边东峰的手下也都站起。
宾客四下逃散,而两边人马已经打在一起,一路推到摔坏桌椅无数。
知道自己武力值不高的木知第一时间躲到安全角落,她戒指上趴着的金属小飞虫飞离戒指,将现场一切拍下。
商场购买的游戏道具对玩家没有效果,大家用的都是棍棒刀枪之类的冷兵器,也有少数用上了只能用银贝购买的枪支弹药。
银贝是稀缺物品,枪支弹药自然也是稀缺物品。所以这些火拼的场面总是显得有点儿不够刺激。
不过在游戏社区,玩家无法杀死玩家,做得太过分,比如虐杀行为,还会被官方惩罚。
所以大家都会选择简单的对战方式,而不是非得用珍贵的火器。
社区里的玩家是不死之身。无论多么严重的伤,就是头剁了,只要在玩家社区,就一定会慢慢恢复。但是玩家要进游戏,带着伤残会影响游戏,所以还是很危险。
并且玩家之间性质恶劣的斗殴虐杀都会大笔扣钱,所以玩家之间有血海深仇,都选择在游戏里解决,游戏里死了,是真的死。
三条命用完直接消失。
东峰一把推开女友,手才抽出一把枪,却让萨曼一脚长靴踹翻在地。
他看着斯文白净,上手的时候却格外狠。
东峰被踹懵了,萨曼抡起的板凳就像暴雨一样打下来,他手里的枪被打落了,被萨曼旁边的小弟捡起,美滋滋收起来。
一个照面,东峰已经倒在地上。萨曼单手拖来一张椅子,自己坐着,椅子一脚压着东峰。
他发型未乱,衣角平整,慢慢摘下另一只的白手套。
今夜的东星城一如既往的热闹,那头的任逸飞却在晚风中安然入睡。
一个四四方方水泥房,一扇门一扇窗,一张木床一个盥洗室,连灯都没有。
连着地皮带建筑模板,花了任逸飞五十不到白贝,最多加一点生活用品和被褥,凑满五十个白贝。
他沉沉睡着,呼吸均匀,手腕上那根古怪的红绳发出血红色的荧光。
任逸飞做了个梦。
这里好像是片场,所有人都很高,他仰头看着陌生的世界,带着点好奇和快乐,眼中似有星辰闪烁。
梦里有个女人的声音:“导演,导演你再给这孩子一次机会。”
“不是我不给,他不哭……这时间……”
那边断断续续传来某个人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无论人还是声音,都隔着好几层磨砂玻璃。
他站在那里,茫然四顾,高高的影子穿过他的身体。
这些影子似乎在说话,但是自成一个世界,与他是无关的,他只觉得新奇有趣。
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是清晰的。
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红色的连衣裙,鲜艳的像是刚拧出的花汁。
红衣服的女人转过身,她有一张极美丽的脸,像一朵张扬明艳的玫瑰。
女人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他仰着头,脖子都累了。
女人的脸逆着光,隐约看见嘴里尖锐的长牙:“你还笑?”
他站在阴影里不知所措:笑,不好吗?
巨大的手从天而降,一下抓住了他手里的玩偶。
这个玩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手里,是个黑不溜秋的黑兔子,耳朵上有很多细小的牙齿咬过的秃点。哦,似乎是他的心爱之物。
女人的手指上长出刀似的爪子,一下扯走他的玩偶,撕碎了。
她一张嘴,声音像山洪暴发:“给我哭——”
“我讨厌……我恨演戏。”
那个矮矮的孩子抬起头,用着相似的一张脸,隔着梦境与他对视。
“我知道,”任逸飞说,“可是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糟糕,去了哪儿,也只有演戏一条路。”
任逸飞醒过来,看着水泥天花板。
讨厌的梦。
他摸了摸枕头底下,不是家里,枕头底下也没有糖。
没有糖,不快乐。
窗外漆黑一片,这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天上游着一条条五彩斑斓的东西,只是那些东西的光弱,不能驱散黑暗。
对着这沉默夜色,他亦不知该如何排解这种闷闷的情绪,一团乌云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任逸飞的手指摩挲着红绳,红绳闪着红光,血一样的红光。
荒芜之角,那个白屏系统这样称呼这里。
不同于文明社会的世界。
上一个找上门的阴间系统把他从人变成厉鬼,这个找上门的东西又准备做什么?
这里用贝壳币作为流通货币,一切都依靠购买,唯一的商场还用心险恶地说明:本商城一切商品不具备繁殖能力。
他要三餐住行,都得用钱。
这里看着是没有强制谁参加游戏,却处处都写着“要钱”两字。
关于荒芜之角,关于游戏,他不着急马上知道。
任逸飞太困了,他想休息。
睡眠之外的其他事都可以放一放。
窗外的世界还是黑漆漆,他的世界却是一变,任逸飞已到了他的思维世界。
那也是四面水泥板的狭小房间,天花板悬着无数书本,如黑云一样压着。
那里每一本书都是一个角色,任逸飞塑造的角色。
他躺在水泥板上,看着上面的书云。
一本书落下来,落在他的手里,书面上立着一个爽朗爱笑的年轻人,穿着洗褪色的短褂和粗布衣衫,脚踩一双千层底的鞋子,懒洋洋站在那里,也没个正形。
阿飞。
看着游手好闲,实则一腔热血未凉。
真不错,是个热的。
他枕着这本书,感受着书里传来的各种各样温暖柔和的情绪。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趴在石头上,懒懒晒着太阳的冷血动物,被晒得暖洋洋的,免不了产生一点自己其实有温度的错觉。
但是太阳退去,一切还是打回原样。
他感受着书本的温度,慢慢合了眼,让自己的灵魂像被太阳晒着那般舒展开。
真是温暖啊,阿飞的情感。
“你看,”他和梦里那个稚嫩的孩子说,“我们就是这样的生物,不演戏,就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