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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安冷面抚去她的手,目光远远望向我,顿了顿,坐到自己的座位,将书谱打开。
李潇潇跟着在他身边坐下,忽然抬头往我看来,发声道:“那不是百花仙者吗!”
我在三清门做授课师父,弟子们不能称我师父,便都叫做仙者。
这时,几个弟子也向我瞧来,几人面面相视,而后有一天前步而出,问我:“百花仙者,听说你的法术全都来源于一颗珠子,是不是真的啊?”
此话一出,我一听,猛地愣了一愣!
我万想不到会有人突然提起这个!也没几个人知道我身上有神珠!
不过就在昨天,李潇潇看到我驱使神珠,能够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也只有她。
这时,另外几个弟子见我不语,都立即纷纷上前,追问起来:“百花仙者,如果没有神珠,你的法力如何?我们总不能每人都找一颗神珠来助炼法术吧。”
几日相处下来,我看得出这几个弟子跟李潇潇关系不错,他们此番……是成心逼我出丑。
殿内,越来越多的弟子来到殿中准备上课,感觉到此时的异常气氛,都在私底下询问议论起来。
“原来她的法术全是靠神珠,否则比我们的法力还要差劲!”
“就这样还要授课师父?干脆直接发我们一人一颗神珠好了!”
“就是啊,昨天她和潇潇一起去还的神剑,结果还是让潇潇冒险进恶灵峰。真是没用。”
在凡间这么多年,我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指手画脚议论窃窃。他们都是三清门的初级弟子,可到底也是经过修行的人,但却也是这番俗事之心。
我忽然感觉心累,不想面对这些面孔,低声道:“今日身体不适,你们都先背下书中全部口诀,明日我会进行抽查。”说罢,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众弟子的哀嚎:“背下书中全部?仙者也太狠心了吧!”
我闷不回头,心中却是算了一下,嗯,书中全部,整整八十一页。算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算是给他们的责罚吧。
李潇潇能编,非常能编,我第一次发现她的天赋比说书先生还要厉害。
我和沈未安,她最在意的自然是沈未安,所以在不多久之后,经过她的努力,不光是正瑞峰的弟子。就连三峰弟子、全三清门的人都知道,沈未安击退了恶灵峰的巨蟒!
我对李潇潇的夸大其词无可奈何,赤宴也是白白眼不说话,罗浮则是事不关己,毫不在意。即便沈未安有过几次解释,但仍然不起什么旁的作用,弟子们都被李潇潇精彩绝伦的故事给迷倒了,也成功塑造出一人退巨蟒一人还神剑的风光的事迹,他们二人也成了弟子们口中相谈里最为般配默契的合作伙伴。
而另一面,自我们到三清门的那天,须臾真人就带着另外三位道长闭关了。也未说明什么时候出来。
山上的日子比山下冷清太多,云荒在屋里乖乖睡了两天便按耐不住了,常常自行外出,有时看到它跟弟子们耍闹在一起,有时看到它独自从山上下来叼着鸟雀兔子什么的,慢慢地,它便觉得无聊,闹着要下山去了。
别无办法,为了看住它,我只好带上它一起去授课。
出乎意料的是,它居然非常愿意。
虽然没有跟那些弟子一样听课,但至少不再闹了,乖乖躺着桌子上睡觉。有一天晚上我问他,为什么不要下山了,它说:“比起下山,我现在更喜欢睡觉,天气越热越想睡。有没有弟子告诉过你,你授课很有催眠能力,像听故事一样,我睡得很舒服。”
对面这等言词,我一时间……哑口无言。
难怪,我看到有几个弟子托着腮迷迷糊糊还强忍着睁眼,原本是以为他们夜里不够睡,还打算晚上过去慰问一下,现在看来……原是有别的原因。
好在,须臾真人和三位道长在十四天后闭关完毕。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闭关出来后……又厉害在了哪里,但脸色看起来都红润多了。
赤宴偷偷跟我吐槽,闭关哪有这么短时间的,他们肯定在里面睡觉,不想管这些烦人的弟子,就把我们弄过来顶一顶。
或许……是吧,不过我觉得须臾真人故意让我们就在三清门是真。因为在他出关的第一天,他就把我们三个都叫过去,开心赞了我们一番,然后询问我们是否愿意继续授课。
沈未安的这一世还没结果,我为他而来,赤宴也是为此而来,只是没想到在此之前我们倒先成了他的授课师父,而且……眼下这种情况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太好回绝。
赤宴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眼座上的真人和道长。罗浮也不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得扫眼赤宴。问题落到我身上,座上的须臾真人面带微笑,抚须望着我。
我想了想,正要开口,须臾真人就点点头:“那就是默认答应了。”
我把话吞了回去,化作简单的“嗯”了一声。
须臾真人料事如神……我差点忘了呢。
随后,须臾真人召集全部弟子在正瑞峰大殿。
李潇潇站前一步,提出来:“真人,百花仙者手上的那只貔貅常常跟弟子们在一起玩闹,这是不是说明众弟子都能够驯服貔貅了?”
赤宴和罗浮均扫了我一眼,没想到前几日我带着云荒上课成了李潇潇和众弟子通过考验的机会。
须臾真人或许也猜想到了这点,他是知道云荒的,也知道在最开始沈未安因云荒与我相识,那时的云荒警惕而凶猛。完全不是现在这副能跟众弟子打成一团的模样。
殿中安静无比,所有人都各有所思,李潇潇再是开口,说道:“这可是真人自己说的,貔貅是种很危险的灵兽,但是只要驯服它,就能通过考验,正式拜入三峰!云荒便是貔貅,它现在就蹲在这儿,是最好的证明,真人之前可没要求以什么样的方式驯服。可不要跟弟子们耍赖啊!”
说着,走到我身边,低下身摸了摸在我脚边打盹的云荒。
此时,云荒就跟懒猫儿一样,对李潇潇的抚摸毫不闪躲。
李潇潇站起来,含笑望着须臾真人,等他发话。
须臾真人想着她,叹息地摇摇头,慈笑道:“古灵精怪!”
这下,李潇潇眼中更为得意了,背着手摇动身子,满是十几少女的可爱模样,嘟嘴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不然……掌门唤它过去试试?看它听不听你的话!它若是不听你的,那可就要丢脸喽!”
沈未安在边上盯了她一眼,低声:“潇潇,不得对掌门无礼!”
李潇潇嘴角一扬,立马回到沈未安身边,抱着他的手臂与他紧紧站着,又对须臾真人开口:“对了真人,你可不知道,大师兄打败了恶灵峰的巨蟒!这巨蟒据说是神蟒呢,难度可比驯养貔貅更高得多,所以他一定是通过考验了,对不对?”
这时,一直沉默不许的三峰道长都皱起眉,担心地一同向沈未安望去。陌风道长问:“怎么会去恶灵峰?峰内怎会有巨蟒?我们不在的这几天,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潇潇回头瞪了罗浮一眼,正要张口,赤宴哈哈站起来,摇着扇子:“让他们进去历练历练,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三个都在旁暗中保护和协助。弟子们一个都没伤,反而身法啥的都厉害许多了呢!至于那条神蟒,恐怕是看上这处山峰不错,所以也过来修行,只要无人惊扰,不会有大碍。”
闻此,陌风道长松了口气,但还是说:“他们现在的能力不够,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冒然比较好。”
赤宴点点头:“你们已经出关了,往后之事都由你们自己决定就好。这些弟子还比较弱,那等难度留到以后再测。你既然让我们授课。也得让我们安排课程考验不是。若是有某些弟子捣乱,我也要亲自严惩的!”说罢,有意盯了李潇潇一眼。
李潇潇不理他,还是继续追问:“掌门,你且说,我们是不是都通过考验了?”
须臾掌门与三位道长相互对视,明了众意之后问沈未安:“未安,你想要加入那一峰?”
此意,便是通过了!
我心底一喜,面上则少有动容。李潇潇高兴拍手,围着沈未安转了好几个圈。还放着众弟子与三位道长之面告诉他:“大师兄,你一定要选陌风道长,他最厉害了,手下都是精英!”
然而,沈未安在她此言出后面有难色。
须臾真人笑道:“你且说无妨。”
沈未安顿了一会儿,道:“掌门,弟子喜欢驾鹤峰的风景,想去驾鹤峰。”
闻此,我心中舒缓,竟有一起异样喜悦。
须臾真人点点头:“好。”
这时,李潇潇也叫道:“既然大师兄去归来峰。那我也要去!”
须臾真人提道:“女弟子只能去洗尘峰。”
李潇潇嘟嘟嘴,脸上有些不太情愿:“唔……那好吧。”
须臾真人再是提醒:“往后也不能换作大师兄了,只能叫师兄。”
李潇潇手指拖着下巴想了想,说:“师兄叫起来还不够亲近,以后……我就叫师兄哥哥好啦!无论是归来峰还是洗尘峰,只要能和师兄哥哥时时相见,去哪里都一样。”
须臾真人一声叹息,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凌霄道长站出一步,出声道:“掌门师兄,洗尘峰恐怕不能收下潇潇。修道。首先就要淡却情欲,潇潇心有执念,修行洗尘心法只弊无利。”
闻此,还在等须臾真人说话,李潇潇就面容不悦地站出来,冷笑道:“凌霄道长,女弟子向来都收在你门下,你不愿收我的话,我就要离开三清门了,这点你不会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吗?呵,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在洗尘峰,你要不是看不惯我,我也不会求着你。”
李潇潇甩下一袭话,扬长而去。
李潇潇要离开三清门,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不少弟子跑过去劝她,但谁也劝不动。我知道……她是在等沈未安开口,然而沈未安毫无动静。
可是,我却从李潇潇后来几日的行踪里察觉到异常,直到有一日,我发现她从正好无人丹药房里匆匆出来,直径就往山门跑了。
我往丹药房里瞧了一眼,果见少了一格丹药瓶。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等偷窃之事,而三清门的丹药也不能这样被她偷偷带走,于是快步追了上去,在山门外叫住她:“李潇潇,你这是要去哪儿?”
李潇潇匆忙把东西往袖子里一塞,回头对我冷笑:“唉,凌霄道长看不惯我,没有人能收我为徒,我便也不要拜师了。他们当真以为我稀罕他们三清门?要不是因为师兄哥哥,我早就走了!不过现在。我也要离开三清门了,临走前就想为师兄哥哥最后办件事。”
我皱眉,气她无知:“若非是你不知轻重,将拜师当做儿戏,凌霄道长也不会断定你情欲执念而不肯收你。其实她说的并没有错,洗尘峰洗去凡尘俗世,看淡一切,你做不到,即便进了洗尘峰也没有好处。”
李潇潇还是私自一意孤行,并且傲然道:“呵,我是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们一个个都耳聋?我说了,也是因为师兄哥哥才留在三清门的,拜师对我来说就是儿戏!再说了,我祖父何等厉害,我要学习仙法,找他便是,何必找他们?!”
好,我不跟她继续辨这个了,我沉下眸子,盯着她:“那你身上的元清丹是怎么回事?”
李潇潇摇摇手里的丹药瓶:“我要为师兄哥哥做最后一件事,这元清丹能够大大精进修为……”她还在得意之中话未说完,我伸手一抓,将那元清丹飞了过来,落在掌中。
李潇潇大惊乍怒:“你干什么!也辛辛苦苦偷出来的,你居然想占便宜!”
我冷喝:“你也知道这是偷?”
她神色一顿,咬着牙浮出羞愧之色,但眼睛依然死死盯着我,盯着我手上的元清丹。
我愤怒质道:“你知不知道,你冒然给他吃下这颗元清丹,会导致他走火入魔!你这是帮他?呵,这是害他!”
李潇潇闻此,怒声大叫:“胡说!这元清丹是补药,怎么会走火入魔!”
我气怒地摇摇头。恨她太过无知,告诉她:“他现在的内力不足以调和此丹,当然会无法自己控制这些力量!这么基础的功法道理你都不知道,还不想好好修炼,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都为你感到丢脸!”
李潇潇身影一颤,也是心知自己差点办了大错事,但还硬着面子不敢承认,于是气急败坏道:“丢脸?谁要你为我丢脸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仗着一颗神珠就想教训我,不知羞耻!”
我将手中的丹药瓶紧了紧,低声道:“要么现在就离开三清门,要么跟我回去认错,自己选。”
李潇潇咬牙瞪着我,怒不可及地朝我叱咤:“你算哪根葱,也敢命令我?我现在已经不算三清门的人了,你无权过问我任何东西!还有,师兄哥哥今日所成,都是因为有我在前面后面的帮他说话。所以,他以后得道成仙了,最大的功劳也是我。”说着,她忽然变出笑脸。不怀好意地讥讽,“哎,你怀里的东海神珠真的提高法力?给我试试呗?要是好用,我给师兄哥哥也求一颗去。”
东海神珠世间仅此一颗,对此,我并不想回答她,转言道:“三清门虽是人间门派,但真人和道长都是仙人,所以也会按天规管理。加上你本就是仙身,偷取元清丹是大罪,三清门必将严惩于你。”我深深换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看在沈未安的面子上,此事便这么算了,我会把元清丹重新放回去,不让第三个人知道,你走吧!”说罢,转身要走。
可是李潇潇还是不死心地追上来,追问我:“喂,莫非你真是靠这神珠施展法力的?被我猜对了……”
我愤怒回首:“李潇潇,请你不要总将你的猜测肆无忌惮地公之于众,在没有弄清事实真相之前。不要多嘴!”
李潇潇睁眼狠狠盯着我,咄咄逼人道:“你怕什么?要是我猜错了,你丢掉神珠再行法术就能够说服我们,这么简单的事,你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我听说你之前受了天刑,我也不太懂这掌门了,怎么能让一个受过天刑的堕仙来当我们的授课师父。唉,你在天界,可是有黑历史的,而且没了东海神珠,法术也不怎么样。凭什么给我们上课。”
我道:“你若是不服气掌门的安排,你与掌门去提。既然他让我当这师父,我还是有权力管教你的!”说罢,我指尖生出红花,花瓣化作硬物,飞掷往她身上。
这个东西打在身上不疼,我只是想警告警告她罢了。没想到李潇潇躲避之后,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青绿色的软剑:“找死!”话落,剑如长鞭朝我挥来。
“啪!”
一声脆响,我已闪身躲开,这一鞭却落在另一人的胸膛上。
我痴愣望着眼前的背影。有些……梦境般的不可置信。
李潇潇收回软剑,惊讶地后退一步,继而立马上前,查看伤势:“师兄哥哥,你有没有怎么样。”
沈未安退离她一步,一声厉呵道:“潇潇,你这是在干什么!”
“师兄哥哥……”李潇潇的目光转向我,“是她激怒我在先的!”
沈未安未曾回头,低道:“跟我回去!”说罢,快步转回山门,与我擦身而过。
李潇潇望着他的背影,咬着牙,向前一步停在我面前:“为了师兄哥哥,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师兄快点顺利地成仙,要我怎样都可以!你要想告状,那就去好了!”
她狠狠瞪着我,向沈未安追去。
我握着手里的瓶子,心里滋味难平,一转身,看见罗浮在我身后。
她微微笑:“看到她的样子了吗?”
“什么?”一时间,我没听明白。
她道:“她现在的样子,跟你当初如出一辙,执迷不悟!真是叫人讨厌!这个男人到底有哪里好,犯得着一个个为他神魂颠倒、触犯天条?”
当初的我……如出一辙?我曾经也是这般奋不顾身,自私自利的执着?
思绪再次汹涌袭来,当我再回过神的时候,门口只剩下我一人。
我找了个时候,拿着元清丹来到丹药房,此时房中弟子都去用午膳,暂时没人看守。
我进到房中,拿出袖子中藏好的瓶子,正好将它放回。谁知,丹药房门突然被推开。以李潇潇为首的众弟子突然冲了进来,其中,还有须臾真人。
“就是她!”李潇潇指着我大叫。
我眉心一皱,心知不妙。
李潇潇在那边继续大声说道:“我刚刚看到她在丹房门口鬼鬼祟祟,之后就遛了进去。我察觉不妙,才赶紧来告诉你们!”
须臾真人望着我,眼中倒是没有什么恶意,问我道:“百花仙者,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我老实回答:“元清丹。”
李潇潇讥笑一声,高声说:“元清丹是门中灵丹,集齐七白七红草药、三峰百年灵草和四季露霜雨雪,一起炼制四个九九八十一天才能炼制成功,十分珍贵,门中只有三颗。仙者拿走此丹,是要用在什么重要之事上吗?”
我摇头:“不是,这也不是我拿的。”
李潇潇愤怒质问:“不是你拿的,为什么元清丹会在你手上!”
我冷笑一声,目光盯着她:“李潇潇,你好卑鄙。”
李潇潇摇摇头,略有无奈的说话:“你不能怪我,之前掌门说过,这丹药房是重地,不能随便进出的。我劝过你,你不听,我没有办法才只能找来掌门阻止你。如果你要我包庇你,我……我会心里不安,答应不得!”
我挑挑眉梢:“哦?也就是说,你认为这种事不能包庇,是吗?”
她眼神一愣,继而是重重点头:“是……是啊!那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