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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六妹妹今日的境况倒是也好打破。”墨兰笑道,自己家又何尝不是一地鸡毛。
“要废些心力的,何况太夫人那里......”明兰真正忧愁的是太夫人,叔伯想要和侄子一起住,礼法上就不允许;可是礼法上没说彪悍的继母不肯分家该怎么办。
“说来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法子想和六妹妹说上一说。”墨兰心头已有了几分计较。
明兰来了兴趣,自将屋中随侍的女使连小桃也不例外的谴了出去,亲自斟了一盏茶汤道:“四姐姐快说与我听听!”
“我听闻顾府四房五房庸碌,太夫人又有个待嫁的闺女,眼下分家,钱财和嫁妆的银钱.............”这都是梦里头传的八卦,顾家鲜花着锦,做长辈的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让侄子当家?是以顾家分家闹得十分喧嚣,做了京中好长时间的茶余饭后谈资。
明兰眼睛越听越亮,是呀!
眼下的情况逼得四房五房不得不自愿分家出去单过,四房庸碌五房懒惰这些年靠着祖产做米虫;家中红白喜事,人情往来,节庆宴会都是从宫中出钱出力,更何况眼下七姑娘廷灿即将出阁,秦太夫人作为生母势必不肯再分一份家产出去的。
由秦太夫人出面先将叔伯分出去,等顾廷烨爵位坐稳,丹书铁卷一交接!那时便由不得秦太夫人不交中馈。
毕竟,宿有嫌隙的继母难道能同继子重归于好?还能指望继儿媳妇将其恭恭敬敬的奉为上宾?
“倒是我鲁直了,多谢四姐姐!”明兰也反应过来,眼下急于脱身的局面,反倒是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六妹妹别急着谢我,我是想同妹妹做个交易。”亲姊妹明算账,墨兰饮一口茶水斟酌着开口,后宅女眷说前朝官员派遣,由不得不谨慎。
“不瞒六妹妹,得了些消息,原以为能占个先机,只怪你四姐夫是个风流性子,于政务一途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墨兰说着说着,心中突然起了玩闹心思,转头微笑打趣道:
“我知六妹夫能干,想来这热灶上添一把柴,不知六妹妹意下如何?”
交情交情,先交后有情,她今日将这天大的好处卖给顾二,它日梁府若是穷途末路,旁的她自是管不着,但是六房定可得安稳。
明兰眼尖瞥见了墨兰面色上的促狭,也笑到:“四姐姐,咱们姐妹两个自然是互帮互助的,但是方才回四房嫂子的话我也是认真的,爷们儿外头的事自有爷们儿裁决,咱们不过是个小小庶女,如何.....”
半是玩笑半是自嘲的掩盖住心底的真实想法,她嫁入顾府不久,内宅的情况她尚且没有摸清,如何敢一口答应旁的?
墨兰弯弯嘴角,真心道:“我知六妹妹的顾虑,这事儿原本无需咱们女眷操心,只是一想到圣上想收拢盐运,六妹夫又是圣上的左膀右臂,我听了消息便想着赶紧来告诉你.......”
她本来也不是来求助的,盐运一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定是棘手的,圣上势必会让自己的心腹去办,如今天子的心腹除了顾廷烨能当此任,旁的还有谁?
当年收拢替换盐商,淘汰老旧治盐技术,事后圣上亲自去江南巡查这一连串轰动全国的事,乃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桩昭告天下的政令。
其中的细节当然不好披露,但是结合在朝的盛紘和长柏的说辞再加以揣测,便不难知道个七七八八,如今又有孟子义加持,办起来更是如虎添翼。
巡查盐政带头劈荆斩棘的便是当时的新贵顾廷烨,这个好若是卖出去了,顾府在朝中在圣上心中自然是更上一筹……
这事若是有旁的变数,那她求自己的妹夫帮忙捞条人命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样未免落了下乘,万一将来传出去,顾梁二府面上恐怕都不好看。
明兰自然是心明眼亮的,眼下虽然还没传出圣上要整顿盐务的消息,但老话讲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必然是要找几个地方开刀立威。
一来充盈国库,二来巩固政权。
杀鸡儆猴的刀需得又快又好用,除了她家顾侯,好像确实真的没旁的人选了。
这话虽是说到明兰心里了,可是明兰不是那等冲动的小姑娘,端着茶盏的手顿在胸前,她凝视墨兰郑重道:“朝堂不似内宅,我如何知道四姐姐的消息真伪?若是有心人利用传了假消息........”
这话很直白,若是得了假的线报,走岔了路不打紧,若是打草惊蛇办不成这桩差事才是大!
毕竟顾家的门面和体统全系于顾廷烨一身。
“消息真假如何,只需六妹夫暗中探查一番便知。”
官对商有如明对暗,但是顾廷烨明面上有新帝信任,私底下有漕帮供差遣,走的是兵分几路明暗交织路线,最是擅长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明兰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道:“四姐姐,是让我转告侯爷?还是.......”
这话实在是说得艰难,明兰向来是惫懒性子,外头的风雨不打在她身上她绝不主动在雨水里行走的。
墨兰狠狠的瞪了明兰一眼,想了想,缓缓道:“其中关窍,上下环节我也是不知的,往来的细枝末节还需得六妹夫自己琢磨,我便将我得到的消息给你,你自去告诉六妹夫,信或不信我便管不着了。”
窗外有天光云影,室内有香烟缭绕,映得姐妹二人明丽的面庞上一片肃穆。
“江南是一滩浑水,各家势力盘踞,我这儿有一封名单,记录了私底下联合着的盐商..........”直说得口干舌燥,墨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从前竟没瞧出来,四姐姐居然是是个忧国忧民的女夫子!这等朝堂大事也敢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来说与我听。”明兰听完目瞪口呆,半晌才调笑道。
墨兰将孟子义告知的信息整合了自己记忆里的事件发展顺序,此事除了棘手却是半点风险也没有的。
这何止是知道些小道消息?这简直就是披露了整件事情的完整内幕,即便届时派遣去的不是顾二,那有了这些讯息也能将盐务一块一举拿下!
听得明兰语气中的揶揄,墨兰呵呵笑起来,拢了拢衣袖道:“我只有一件事恳请六妹妹——搭救个人。”
“?”明兰迷惑状,随即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问:“不是什么重犯罢?”
怎么重要的信息,她家四姐姐就想换个人回去。
这事儿若是真办起来,便是天下人都明眼看着呢,若是搭救的要紧位置上的反派人物,她家侯爷能徇私吗?敢徇私吗?
墨兰心里如打翻个油盐铺子,五味杂陈,她家这个六妹妹,还真是时时不忘明哲保身啊!
只是眼下也没别的好法子了,只能闷闷道:“自不是什么要紧位置,我已问过,不过是想掺一脚盐运生意,结果没掺进去遭人忌恨罢了。”
孟子义他爹走胡时发现胡地少盐,多少人家每日里要用石头煮水喝才能摄取足够的盐,若是哪一日不喝“石头汤”了,定然会浑身无力,头眼昏花。
一日走到市集上吃一碗羊肉,发现寡淡无味,便将随身携带的盐粒放了进去,一行外商自是显眼的,又奇奇怪怪的往汤食里加料。
那老板顿时就认为这些外乡人是来找茬的,一通交涉下才知道,胡地缺盐。
多年走胡的经验让他顿时感受到手中那小小盐粒的价值。
要说商人心思活泛起来真是不得了,眼见做盐商不得,便起了将那横行霸道的地头蛇一把铲掉的心,私底下不知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去搜集各家商号的罪证。
而孟子义,就是带着这一份罪证上京,半路被察差点儿就被灭口的那个倒霉鬼。
若是孟子义当时一命呜呼,这份证据自然是到不了墨兰手里,更不可能呈到圣上眼前。
当地的盐商再自发纠集起来,互相串联,串通口供,不知要花上多少心力才能办好这桩差事。
至少当年,齐国公府齐家便是因此没落下去的,若不是后来齐衡凭本事爬进朝堂,圣上也知道了真实内情,恐怕京中早已没有齐国公府了。
“四姐姐,这事儿我便给你做个托,侯爷漕帮的兄弟们素日在江南与京城之间跑,救个把人还是有余力的。”太好了,不用担心怎么把墨兰给的证据还回去了。
自觉刚刚失言的明兰转了话头热情道:
“晚些侯爷便下值了,刘姐姐不如留下来一起用膳,今日庄子上送了新鲜的狍子肉,说冬日里吃着极鲜。”
墨兰内心暗暗松了口气,当初姊妹间你来我往时还能仗着年纪小装傻充愣,如今实实在在用各人利益说话她真是有些劳累。
若说琴棋书画诗酒茶,墨兰自诩闺中姐妹无人能出其右;若是说于人套近乎,估摸着再活个五十载她也学不来精髓。
她与如兰虽说没有像梦中那般势同水火,但是也远谈不上姐妹情深;与明兰要好些,却不见得是感情到位,更多的是庶女与庶女之间的天然结盟。
眼下这个好卖出去了,墨兰也不自觉的开始盘算起旁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