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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这天,因着华兰得了实哥儿,大娘子王氏做为外祖家谴人捧着红鸡蛋给相识的人家挨家挨户的送。
原是风俗,意在“送喜”;嫡女夙愿得偿终于能在忠勤伯府挺直腰杆,王氏恨不得普天同庆,是以红鸡蛋连齐国公府上都没有落下。
这边喜气洋洋,那头婆家却传来满月酒只摆两桌,气得王氏喝了两盅闷酒拉着刘昆家的诉了好一会子的苦。
“哼,都是自己的儿子,一个开五十桌筵席,一个却这般穷酸做派,也不怕人笑掉大牙!”王氏冷哼。
“大娘子心宽些,这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眼下主君和大少爷升了官儿,眼瞧着大小姐得好日子就要来啦。”刘昆家的给斟了一杯酒,又立在一旁徐徐劝着。
“我只是心疼华丫头,嫁个只会一味地愚孝的夫君,这些年不知道费了多少嫁妆耗了多少心血?也不想想当初他袁家门庭如何冷落,华兰肯嫁过去已是他家祖上积德了!”大娘子一仰头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刘昆家的顿了一下,主家人的长短,她不好多说,正想着要如何宽一宽大娘子的心,就见王氏噌的站起来道:“不行,我得去说说,总不能让我的华丫头老是被糟践!”
出门前又说将库房里的料子拿一批出来并昨天华兰送来的首饰,给府中几个姑娘裁一套新衣,让各房的姑娘晚些过来挑挑样式。
“要不要让五姑娘先挑?”
“不用。”
她是大娘子,总不好厚此薄彼,一想到这两年林栖阁那边不再一味地作妖,女孩儿间相处时墨兰也不像从前般掐尖要强。
虽不知是抽什么风,但是既然那边如此知趣儿,她也乐得在老爷面前做个好人。
袁家因着前朝的一桩“九王摄政”案牵连被废了爵位,连宅子都被收回了;要不是今上继位起复的几家包括袁家,恐怕京中早已没有了袁家的位置。
即便如此,袁家几经波折早已大不如从前,要不是这一辈有子孙在朝堂占着几个位置,恐怕还不如盛紘这个四品京官。
“母亲,你可算是来了。”盛家做为外祖家,外面的筵席散后王氏带着三个兰去看华兰;说是一起去看,只是初初的打过招呼坐下后,满室就剩王氏和华兰一忽儿啜泣,一忽儿喜庆,一忽儿二人又同仇敌忾叱骂。
我瞧着一堆焦头烂额的烂摊子,也颇同情华兰,只觉得她过得也不见得比自己从前轻松,但是即便我内心有千头万绪也无法言说,且不说我不过是个庶出本就是游离在这场“家庭会议”之外的,何况我在不久的将来也有一场硬仗要打,也不见得有余力管得上别人。
我只好坐在一旁静静听下来,吐槽内容包括:婆婆在儿媳孕中使劲儿给丈夫塞小妾;婆婆不管理中馈却将家中田地庄子捏在手中不肯放手;婆婆不顾脸面算计儿媳妇手中的嫁妆;婆婆偏心大房时常给她找茬。
解决办法:塞来的小妾挨个灌避孕汤药;既然实权落不到我手中那干脆把管家权利也上交给你;带着丈夫去公公面前哭一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兰耿着脖子逗了会实哥儿便在旁边坐下了,明兰孜孜不倦的看小婴儿吃吃喝喝吐泡泡,我跟着看了一会小孩子又坐回去了,丫鬟进来添了三盏茶。
天可怜见的,真不怪盛家姑娘木讷,王氏带着三个兰说要和华兰说一会儿私房话,叫人不要来打扰,本来给三个兰作陪的主家袁文缨也只好告退;可是这厢说好的家庭私房话变成了华兰女士独家专场吐槽“我在极品婆婆家里和老公打怪升级的那些日子”,未嫁的三个兰实在是插不上话啊!
所谓百姓需要一个磕头的主子,百官需要一个朝拜的的方向;众人千盼万盼,八王爷终于风尘仆仆的进京了。颤巍巍的老皇帝还没等八王坐稳,就火急火燎的开始给八王爷介绍群臣培养接班人。
那厢善解人意的钦天监立刻算出了一月后的良辰吉日,皇帝一听大喜,立刻下令着礼部开始准备册立储君的大典。
从皇帝召八王回京那天就开始准备的礼部和太常寺众官员终于等到了舞台;吉日当天清晨,天还未大亮,盛家父子就已经跟着众臣至奉天殿参礼,随着大流东奔西跑起起跪跪一整天。
册立大典当日举国同庆,京城夜里的焰火直燃到了后半夜,城外施粥的富户连绵不绝。
大典后,老皇帝不负众望的病倒了,本以为太子要接掌朝政的众臣,还没来得及上书鞭挞一下太子免得将来太嚣张他们不好过;就见太子殿下一心一意的扑在老皇帝身旁伺候汤药事事亲为日日不缀,不过十几天功夫,就见太子殿下已然瘦了一圈,于是夸赞太子殿下纯孝的奏书雪花般飞向圣上的案头。
我听着外头打听来的消息,总结一下就是:
皇帝叹息:我儿孝顺,我很感动,但是你快去处理政务吧,国事要紧。(我好看看你的水平再决定要不要换个太子。)
太子垂泪:没关系,老爹你有好多儿子哪个都可以是太子,但是你儿子我只有一个爹。(开玩笑,我初来乍到不得先了解了解情况才能动手么!)
群臣:呜呜呜太子真是太仁义了肯定是个开明的好君主,甚至年老的五军都督大元帅强撑病体亲自入宫将兵符解与太子。
“云栽露种,近日无事就不要出门了,且与我准备准备及笈事宜吧,及笈礼过后你家小姐恐怕还有的忙了。”
“是。”
“皇上的身子······恐怕就是这两月了,到时候咱们这样的人家都得依制守上一年,几个丫头及笈且还有些日子呢,何况墨丫头早就订好了人家,倒是不用着急。”
再过得几日,这天深夜里京城丧钟长鸣,然后外头逐渐有脚步声响起,不过片刻就有丫头来报:皇上驾崩了。
从八王爷回京时,大家心头就已经有预料了。一切准备就绪后,新皇登基和先帝丧仪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前脚下了大赦天下的令,后脚就跟着宫中敕谕:番有爵之家和六品以上官宦之家一年内不许宴饮婚嫁,百姓半年依制守孝半年。
依制守孝这一年,虽说明面上的大宴聚会不能办,但是私底下各家走动却是不耽搁的。
梁夫人这一年虽说来盛府几次,但每回都旁人一起;按理说,盛府和永昌候府的关系属于转折亲的转折亲,原本不需要走动,即便如今盛府四小姐和梁家幺子定了亲。
只是这万事就怕“凡是”,这四小姐的胞兄十分得新帝看好,如今不过年及弱冠就已经在圣上面前挂了号,又兼在先帝的恩科中及第得了个二甲五十名。
新帝也乐得给先帝面子,将这位有情有义的“少年天才”放进户部历练着,将来自己家的爵位少不得要仰仗这位岳家;于是再不情愿自己儿子娶个庶女的梁夫人,也少不得时常来盛府做个面子。
今天,是永昌侯夫人第四次来盛府。
如兰早就不耐烦在贵妇人面前忸怩作态了,今日直接称病没来前厅;只我同明兰,我算半个正主推辞不掉,明兰想找的理由又被如兰抢了只好硬着头皮给我行礼。
丫鬟打着帘子,我和明兰一前一后微曲侧身,从头顶到足间,一汩流水般流畅优雅,灵动轻盈如蝴蝶斑般的两姐妹一左一右落在王氏身旁,梁夫人眼中适时流露出赞赏。
两个兰一同敛衽曲身行礼,我瞧着眼前的一口箱子,缝隙里似乎能瞧见毛茸茸的东西,还没回到大娘子身边坐下,就听大娘子口气带着两分惶恐三分酸意,道:“夫人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饶是王氏对庶女再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丫头实在是比如兰强上许多。
梁夫人缓缓道:“我娘家兄弟在北边,那边天气虽不行,出的毛皮却是极好又易得,夫人别嫌弃。”
“哪里哪里。夫人说笑了,这般好的皮子我还从没见过呢,回头可要嘱咐针线房仔细些·········四丫头别愣着呀,还不快谢过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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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女眷说说笑笑,我心中却泛着几分凉意,世人总是这样,先敬罗衣后敬人,肤浅得紧,就这么垂头浮茶碗时我好像又一下子置身于梦境之中。
那时的梁夫人也是这般,为人处世谨慎细致滴水不漏,只是那时我和梁府尚无婚约,每次跟着大娘子出来不知吃了她多少冷淡;王氏同别人谈天说地热闹异常,我偶尔跟着凑趣却从没有人接嘴,任我妙语连珠刻意奉承,众人笑过也只是称赞大娘子王氏好福气。
是各家夫人不会做人吗?不是,只是各家夫人太会看人。
谁家正头的大太太会整日里有时间诗词歌赋?聘宗妇聘宗妇,这个聘字就十分的妙,像是当铺聘了一个能干的账房,农家买了把趁手的犁头,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独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