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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间隙,一五三团团长刘猛经常骑着他那匹黑马出现在团医院。
团医院是临时搭建的,一溜帆布帐蓬错落着,空地上晾晒着纱布和伤员们的衣服。此时的一五三团医院不比县大队那会儿了,卫生员已经发展到了十几人。胡小月现在是医院的外科主任,白冬菊是战地救护队的队长,两个人如今也都成了军官。
团医院不论是战时还是战斗间隙,永远都是一副忙碌的景象。
除了抬进走出的伤员,还穿梭着前来看望伤员的指战员们。大家见了面,亲热地拍打着对方,然后就不停地给养伤的战友讲述战事和英雄们的事迹。
刘猛和他的黑马这时候就出现了。
刘团长的马蹄声打破了医院的宁静。
他先是挨个去了每一间病房,嘘寒问暖地和伤员打了招呼后,就转到了胡小月的办公室。
胡小月正在埋头写着什么,抬头时,就看见了刘猛。
她红了脸,低声道:你来了?
刘猛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小把野花,递给胡小月:你闻闻,香不香?
胡小月把头凑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
这时的刘猛就眼睛发亮地去看胡小月。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刘猛就要走了。
胡小月很自然走出来,去送。
刘猛牵着马,迈出几步后,就停下来等胡小月。
这时有三三两两的伤员,一边散步,一边朝这边望。
等胡小月走近些,刘猛就说:这仗打的,都没时间来看你。
胡小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刘猛看一眼正在闲散走着的伤员,感叹道:有时候真想自己也伤一回,那样就可以看到你了。
胡小月就惊呼一声:啊,可别。
刘猛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小月,我天天都在想你。我已经等不及了,就想和你把事办了。
胡小月的脸就更红了,喃喃着:这事还是解放全中国了再说吧。
刘猛听了,一个纵身,跃上马,回过头来:小月,回去吧。我老刘就去打仗了,等解放全中国了,就来娶你。
话没落地,人和马风一样地跑了。
胡小月看着跑远的刘猛,目光就被拉得很长,很长。
心里装满爱情的刘猛,回到团部后仍不时地发呆,经常盯着一个地方“嘿嘿”地傻笑,弄得政委曹刚莫名其妙的:老刘,你中邪了,还是撞到金元宝了?
刘猛这才醒过神来,拍拍腿,一脸认真地看着曹刚:老曹,你晓得爱情是个啥滋味?
曹刚看了刘猛半晌,然后摇摇头:老刘,我活到现在都三十四了,还没人看上我。我不知道,你快说说是个啥?
刘猛笑嘻嘻道:那滋味呀,就像有人挠你的脚心,越痒痒,就越想挠。你说怪不?
曹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老刘,那你就抓紧结婚呗。只要你打报告,我立马就批,别这么折腾自己了。
刘猛却摇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老蒋还没有打完呐,哪有时间啊?
曹刚就又不明白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抽空把事办了,不打仗了,你们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团聚了。
刘猛和胡小月的爱情在一五三团早已是尽人皆知,只有李彪还被在鼓里。他隔三岔五地也总去看望胡小月和白冬菊。
一次,李彪离开医院,胡小月送出来。
两个人走在鲜花盛开的山坡上。静静地走了一会儿,胡小月突然说道:李彪,俺心里已经装下一个人了。
李彪不解地扭头去看胡小月。
胡小月顾自说下去:你对俺好,心里有俺,这俺都知道。可俺一直把你当成了哥哥。
李彪一下子就愣在那里,目光呆怔地望着胡小月。
半晌,李彪张开口:小月,你一家对俺有恩,你爹要不是为了救俺,也不会——
这时的胡小月已经红了眼圈:那次碰上的是你。就是碰上别人,俺爹也会舍身相救,他恨日本人。
小月,可俺觉得对不住你。
胡小月一把抓住李彪的手,真诚地说:是你介绍俺参加了县大队,改变了俺一生,俺还没有感谢你哩。
李彪忍不住问道:小月,告诉俺,你心里究竟喜欢上谁了?
胡小月一脸娇羞道:刘猛团长。
李彪的心“哐啷”里一响。
以前,他也感觉出了刘猛对胡小月的特殊感情,但他没往那方面想,毕竟两人都有过救命之恩,来往密切一些也很正常,想不到,胡小月竟真的喜欢上了刘猛。想到这儿,他干脆地说道:那我就走了。
他迈开大步向前走去,胡小月在他身后突然说道:李彪,你以后就做俺哥吧,俺没有别的亲人了。
李彪猛地停下了脚。
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胡小月又说:白冬菊一直在喜欢你。你去看看她,她是真心的。
李彪没有说话。
他笑了笑,转回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冬菊心里有他,这一点他是清楚的。可他对白冬菊的感觉却有些复杂,不像对小月,从她死死地抱着自己,不让自己走出地窖起,他就意识到,自己一生一世也不会和她分开了。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小月就像一粒种子,落到了他的心田。慢慢地,在那里生根,开花了。
直到胡小月告诉他,她的心里已经装下别人时,他才感到了不舍与无奈。但他又不得不去面对现实,胡小月离他远去了,另一个人又远远近近地向他走来。
李彪不再去医院时,白冬菊就主动地到部队来看他。
白冬菊一见他,老远就大呼小叫着:李彪,俺来了。
白冬菊一股风似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左右看了,然后就说:李彪,你又瘦了。
说完,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当着他的面打开,露出几把炒黄豆。
白冬菊用手指捏起一小搓豆子,强行塞到李彪的嘴里:黄豆养人,你快吃点。
李彪就用力地嚼着嘴里的豆子,“咯咯嘣嘣”的响。
白冬菊这才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说:人家刘团长长经常去医院看胡小月,你却连个面也不露。俺真希望你再受一次伤,住到医院里,让俺天天伺候你。
说完,才意识到话说得不吉利,马上“呸呸”地吐了口唾沫道:就算俺啥也没说。
两个人浅浅淡淡地扯了几句闲话,白冬菊忽然问道:最近有林振海的消息没有?
李彪就告诉她:国民党新编二十五师一直缠着咱们团,狗皮膏药似的。咱们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白冬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盯着李彪的眼睛说:那次你被林振海打伤,是不是故意使的苦肉计?
李彪吃惊地看着她:你也不相信我?
俺相信你,可好多人在私下里都说,是你念兄弟情,才把他放走的。
李彪不说话了,他慢慢地蹲下身子,用手抱住了头。
李彪,你别这样,俺相信你。林振海是咱们共同的仇人,早晚他得还咱们清白。
别说了!李彪忽然怒道。
白冬菊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话不用白冬菊说,他也知道人们对他的议论一直从县大队说到了一五三团。林振海仿佛是一个影子,无时无刻地都在纠缠着他。团长和政委再分派任务时,也有意无意地让他的三营和林振海的三团分开。即使遇到林振海的三团,也都是让别的营去牵制。为此,他曾找过刘猛团长和曹政委。
两个人在认真、严肃地听了他的陈述后,半晌才说:不让你和林振海正面交锋,是组织的考虑。战争是无情的,瞬间的决定就有可能造成重大损失。
他明白了,由于他和林振海的特殊关系,使团长和政委在对待他的问题上也变得犹豫了。
团长、政委——
看着眼前一同战斗多年的老领导,他动情地喊了起来。
不过,我们还是相信你的。从游击队到县大队,再到一五三团,你身经百战,意志坚定。当然了,对于林振海,你回避一下,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刘团长推心置腹地说完,曹政委也作了明确解释:有个别同志对你有些议论,也是人之常情,我们会谨慎把握的。
李彪不想再说什么了,要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从林振海从自己手里逃脱后,他就想好了,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一定亲手抓住林振海,带到组织面前,还自己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