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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业随着一脸莫名笑意的马元举进了功曹房,身后的刀笔小吏知趣儿地将房门带出,退到了外头。
进入房中,马元举招呼郭业随意坐下,然后拿起书房上的一张大白宣纸,缓缓摊开来……
郭业微微一抬头,见着宣纸上笔画银钩,龙飞凤舞般写着满满的大字,而且貌似墨汁儿还是湿的,应该是刚刚写上去不久。
还来不及夸赞马元举书法造诣之高深,郭业就听见马元举看着摊开的宣纸,缓缓朗诵道: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念完之后,马元举情不自禁地拍案叫绝道:“好诗,好诗啊!气势磅礴,令人对塞北行军顿时心生向往。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啧啧,果真是慷慨激昂,令我等庸碌书生着实汗颜啊!”
郭业一听这诗,可不就是自己当日在皂班大房即兴剽窃而来的《从军行》么?
马元举怎么也知道这首诗了?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皂班人多嘴杂,特别是程二牛和朱鹏春那两个憨货,没事儿老替自己宣传扩大知名度。
如今郭小哥的名头别说在衙门三班衙役中,就是在整个陇西县城都略有名头。
马元举从别人的嘴中听到自己剽窃来的这首《从军行》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今天他特意请小哥来功曹房,还将《从军行》挥毫在宣纸之上,又是玩得什么猫腻?
难道这首《从军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乖乖,哥没记错啊,这是诗的主人,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应该还没出生啊。
马元举就是想学315打假,也无迹可寻啊!
就在郭业心生疑惑之时,马元举突然问道:“郭业,你可曾读过书?”
郭业的前世确实履行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在大学也泡过几年妹子,但是学过的东西早就还给了老师,而且在大唐时代,物理化这些玩意根本搬不上台面啊。
难道跟人说地球是圆的,地心引力是牛顿老大率先发现定理的,满天神佛和牛鬼蛇神都是骗人的,只有马克思主义才是真真儿的?
这他吗不是扯淡么?说了,谁信?
不把你丫绑在柴火堆上,熊熊烈火烧死你个异端学说,才是怪事儿。
情急之下,郭业只得实话实说道:“不瞒功曹大人,卑职曾念过几年私塾,认得几个大字,至于……”
马元举突然打断了他的回答,自言自语地疑惑道:“那就怪了,仅仅读过几年私塾,也能作出如此惊艳的诗句来?按理说,你那私塾教的无非都是些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启蒙学识,这不可能啊,委实太不可能了。”
郭业听着马元举自顾念叨不可能,又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疑虑,仿佛想要将自己扒光了衣服,一探究竟似的。
特别是马元举那姿态,貌似自己就没点真材实料,而是从别人那儿剽窃而来似的。
顿时,郭业有了种做贼心虚的彷徨。
随即挣着脖子反击道:“切,马功曹,你也忒瞧不起人了吧?难道你没听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吗?”
呃?
马元举神情一滞,此时眼神中的疑惑尽消,再次陷入石化,因为郭业的这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二次将他震撼。
继而嘴中喃喃道:“是啊,是啊,花团锦簇的文章往往都是一蹴而就,根本不是步步推敲而出来的。想当年书圣王羲之的兰亭序不就是醉酒之后一气呵成的吗?唉,兴许是马某太拘泥呆板了,这世上天生奇才者不乏有之,看来,马某还是小看了天下之人啊!”
看着马元举的神神叨叨,再听着他的自言自语,郭业粗粗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将这泥鳅一般的马元举给忽悠过去了。
郭业蒙混过关,想着不能让马元举在这儿上多做思考,不然这厮一会儿来追根究底就大大不妙了,非露了馅不可。
赶紧转移了话题,问道:“马功曹,你今日找我过来所为何事啊?”
可谁知马元举就是属夜游神的,一条道走到黑,非要揪着郭业作诗的事情不放。
一脸爱惜人才地模样问道:“郭业,你既然有此即兴作诗的本事,为何不趁着年轻去求访名师,埋头苦读,他日考取功名走入仕途,届时也能光宗耀祖一番,不是?”
埋头苦读?
考取功名?
郭业心里不由一阵苦闷,十年寒窗苦读啊,大哥,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好运气吗?
而且一想到四书五经中那些晦涩的子曰诗云,郭业想死的心都有,让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世纪,日日看av,夜夜去泡吧的现代**丝青年去考取功名,这不是脑子秀逗是什么?
算了吧,小哥还是好好做咱的捕头来得安逸和自在。
再说了,谁说进入仕途官场就要考取功名的?郭业不信这个邪,非得趟出一条郭氏升官之路来不可。
随即对马元举抱拳说道:“马功曹,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觉得当个捕头挺好。”
这话一出,马元举那鄙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哼道:“果然果然,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萤虫怎能与皓月争光?小小衙役,确实不懂读书之乐!”
我草!
郭业发现马元举这王八蛋三句话里不损他一两句,肯定闲的难受。
随即白了一眼马元举,还击道:“马功曹岂不知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么?再说了我郭业虽然只是一个小小捕头,却能为陇西县城八万百姓缉盗拿匪,维持治安,做力所能及之实事,总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大官们要来得好吧?”
马元举摇摇头,显然不赞同郭业的看法,说道:“你这番言论太过小家子气,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况且我辈男儿,自然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只有平步青云,进入朝廷中枢,登上宰辅之位,才能抒发己见,才能做真正利国利民的大事。”
嚯哦,郭业不由暗暗咂舌,进入朝廷中枢,登上宰辅之位,马元举这厮的口气还真够大的。
郭业听着马元举的豪言壮语,心里也清楚马元举的说法并无过错,这是这个时代读书人们的共同志向,也是这个年头儒家学子们的通病。
什么通病呢?
就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从不肯踏实在基层做事的通病。
但是,就好比万里长城,都是有一块一块儿的砖石砌成,这些基层的砖石都没人去做,还说个屁的万里长城永不倒?
果然,古代人还是没有现代人看得通透的。
不过,马元举对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浓浓关切之意郭业还是能深深感受的出来。
随即说道:“马功曹,我郭业也不是没有出息之人,也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更向往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咱压根儿就不是读书的料,一看那些子曰诗云我就反胃想吐,不过下次还有什么升官的机会,您还是要多多照样咱呀,嘿嘿。”
“我呸!”
马元举看着郭业那副讪媚的嘴脸,顿时来了心气儿,怎么也想不通就这么一个混账玩意还能做出如此气势磅礴,令人心胸澎湃的《从军行》来。
老天也太过不公平了!
随即,马元举一甩袖子,对着郭业断言道:“小小衙役,不学无术,好无出息!”
擦,郭业脸色发绿,你妹的,你是挖苦小哥挖出了瘾来了?
立即撸起袖子一副无赖的尿性准备和马元举评评理。
谁知刚想说话,外面的刀笔小吏敲门进来,说是外头有人找郭捕头。
马元举一听,对着郭业像赶苍蝇似的连连挥手,让他随意出去吧,别呆在这里惹人心烦。
郭业听着有人找,也就没做耽搁,抱拳说了声告辞出门而去。
马元举没有理会出门去的郭业,一副神情向往的模样看着宣纸上自己誊写的《从军行》,一边诵读,一边咂嘴大赞,好诗,好诗啊!
在他连连夸赞之中,他已经将此诗的作者郭业选择性的失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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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业出了功曹房稍稍一寻摸,找他之人已经瞅见,原来是字花馆的老板张小七。
一见张小七正焦急踱步地等待着他,郭业心道,难道小七已完成我交待之事?
随即匆忙迎上前去,招呼道:“小七哥,我让你找的宅子难不成这么快就找好了?”
张小七见着郭业,也迎上前去点头称道:“办妥了办妥了,已经交割完房契,明日就可以搬过去住哩。”
说完,张小七从袖中掏出像是房契之类的纸张塞进了郭业手中,不过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忧虑。
郭业发现张小七的脸色之后,也就没有打开房契细查关于宅子的资料,而是蹙眉问道:“怎么了?看你神色不安的样子,难道还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张小七看着郭业连房契都看一眼就塞进了怀中,问道:“没事没事,小哥,你不看看新宅子在哪儿,花费了多少银子吗?”
郭业不无在意地摇头说道:“你办事我放心,赶紧的,别顾左右而言其他,说吧,到底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张小七犹豫地看了一眼郭业,随即咬牙一跺脚,重重地叹了一声唉,娓娓将自己心中那个疙瘩事情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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