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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开听了玉花穗的话后再次拍桌子:“什么事儿他敢不答应我女儿?”
玉花穗实话实说,没有一句虚言。她知道跟锦云开这老头儿没有必要说假话。也没有必要虚张声势。
锦云开听完之后反而不生气了,沉默片刻方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想的也太简单了。这不是求婚仪式的问题,你们这是在挑战这个时代礼教。让男人给女人下跪求婚……这真是……唉,连我也不敢想象啊。”
玉花穗自然也知道这个事情不好办,不过她不打算放弃。
可以想象么?不可一世的叶家大少爷手捧玫瑰单膝跪地向锦瑟求婚的情景……
啧啧,玉花穗现在最恨的一件事情就是自己没有摄录机,否则她会倾尽所有把这画面录下来,给后世子孙一遍遍的看。
不过锦云开到底还是没让玉花穗失望,深思熟虑之后,锦云开抬手在书案上敲了敲,说道:“嗯,就算是匪夷所思,只要是我女儿想要的,我也要想办法让她实现这愿望。”
玉花穗轻笑:“锦瑟果然有个好爹地。”
锦云开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家玉大人也是个好父亲,只是你们思想观念不同,爱的方式也不一样罢了。丫头啊,好好珍惜吧,有些事情并不是顺着你,就是对你好。”
玉花穗点点头,低声应了一句:“是,花穗儿谨记伯父教诲。”
却说叶逸风从锦园出去的时候,恰好遇见匆匆而至的欧阳铄。如今行宫那边早就开工了,杜玉昭黑天白日的都守在那边,若想去叫这位二少爷得出城去走上百里的路,墨菊权衡之后还是叫人去找四少爷回来。
欧阳铄正在桃源福地那边忙,墨菊派人过去,说大少爷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叫他赶紧的回锦园去。
听到这样的话四少爷哪里还敢磨蹭,当时就把手中的事情一放,策马匆匆赶回来,刚好跟出门的叶逸风遇到一起。
“大哥!”欧阳铄拉住马缰绳,枣红马一侧头,嘶溜溜长鸣一声和叶逸风的黑马错开。
“嗯,我有急事要回侯府一趟,你替我去药铺,按照这个方子抓药,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抓回来后交给墨菊,让她亲自煎半个时辰,给锦瑟喝下去。”叶逸风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方子递给欧阳铄。
欧阳铄接过来大致看了一遍,他对药材不懂,但听说是给锦瑟吃的,便着急的问道:“锦瑟怎么了?”
叶逸风皱着眉头看着他,欲言又止,沉吟了一下方摇头说道:“没事儿。你按我说的去做好了,晚上若是我不回来,你便留在锦园。有什么事情叫人立刻来回我。”
“哦,知道了。”欧阳铄点头答应。锦瑟病了,看大哥这一脸的忧郁,恐怕还不是小病……
欧阳铄不敢怠慢,把药方塞进荷包里,调转马头策马直奔药铺。
交代了安胎药的事情,叶逸风长长的出了口气,也扬起手中的马鞭催马离去。
镇南侯府,内书房。
叶敬淳在叶逸风匆匆进门,挥手把屋子里服侍的丫头小厮全都赶出去,半跪在面前低声把事情说完之后,立刻瞪起了两眼,怒喝一声:“混账!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叶逸风此时哪里还有心情跟他父亲解释什么,只跪在地上梗着脖子说道:“是,这都是儿子的错。但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的把锦瑟娶进门。此事父亲若不想管,那儿子自己在外边办了!”
“胡说!”叶敬淳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我什么时候说不管你的事情了?!你这混账东西,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叶逸风此时哪里还管他父亲怎么骂人,只皱着眉头说道:“父亲,你还是赶紧的想想明天怎么去跟六王爷说,这婚期越早定下来越好。锦瑟那边——情况很不稳定,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还一直在哭……”
“逆子!老子该办的事情,还用不着你这混帐来教!”叶敬淳气的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放回桌子上,抬脚便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怒斥叶逸风:“我孙子若是有半点闪失,你这辈子都别来见我!——还不快滚!”
这是叶逸风自小到大听到的最甜蜜的责骂,他脸上紧绷的肌肉立刻一松,嘴角微微上翘,开心的俯首,朗声道:“是!儿子知道了。”
叶敬淳匆匆出了书房,脸上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嗯,立刻要当爷爷了!啧啧——逸风这小子,还真是没叫老子失望。老二家的逸平成婚这几年了,他媳妇一点动静都没有。如今自己这媳妇一进门就要给自己添孙子了!
这可是长房长孙啊!嗯,锦瑟这小丫头还真是不错!头一年生个小子,来年再生个丫头,哈哈——我这辈子只等着含饴弄孙咯!
叶敬淳走回卧虎斋的一路上,嘴角都噙着微微的笑,有丫头婆子路过或者迎面走来,但凡看见他这幅神情的,都吓得赶紧的低下头去。他们家侯爷笑得也太诡异了些。这些家人有胆子小的,都浑身打哆嗦了。
回到卧虎斋,叶敬淳便扬声叫凌霄和碧桃服侍自己更衣。
凌霄服侍叶敬淳有些日子了,知道他的几分脾性。也是被他笑得十分莫名其妙,才大着胆子问道:“侯爷,这天都黑了,您换出门的衣服要去哪里呀?”
叶敬淳心情好,脾气也特别的好。
若在平日,凌霄问这话恐怕要受处罚了。可叶敬淳心情好,此时不管看谁都特别的顺眼,对碧霄这个宠姬更是格外的好脾气,便笑眯眯的说道:“去六王爷府上。”
凌霄知道六王爷如今是大少爷的媒人,于是笑问:“可是为了咱们家大少爷的婚事?”
叶敬淳点点头,说道:“嗯,你也蛮聪明的嘛!”
凌霄和碧桃都笑了,碧桃一边给他扣腰封一边说道:“好久没见侯爷这么高兴了,可是咱们家喜事近了呢。”
叶敬淳笑道:“嗯,这些日子家里乌烟瘴气的,是该娶个新媳妇进来调理调理家里这些破事儿了。”
凌霄笑道:“那次咱们有幸见过大少奶奶一次,那模样自然是没得说的,全京城里也挑不出这样的人品。最重要的是那说话办事的气度,那是真叫人没办法比的。”
碧桃也笑道:“那是那是,你也不想想,咱们大少爷瞧上的人,还能错的了?”
叶敬淳心情特别的好,所以凌霄和碧桃两个说这些话他也不生气,反而越发高兴。临走时还叮嘱她们两个:“你们两个带着人把内宅正房后面左手边的那座院子细心地打扫一遍,明天叫裱糊的人进来收拾,那里就是大少爷的新房了,你们两个务必用心。办好了这事儿,我重重有赏。”
凌霄和碧桃自从被买进来服侍,便从没见叶敬淳这么高兴过,今儿听说重重有赏,两个人更是高兴。忙福身应道:“是,俾妾定竭尽全力把侯爷交代的差事做好。”
叶敬淳出门后也不叫马车,只叫人牵了马来,又名管家带着几样重礼跟在后面,要骑着马去六王府。
管家叶禄忙劝道:“侯爷有些日子没骑马了,这会儿天都黑了,还是坐车吧?”
叶敬淳哪里肯依,只扬声问道:“怎么,你以为老夫骑不得马了?老夫还没老到那个份上!告诉你,若是皇上有旨意下来,老夫照样可以提刀上战场。”
叶禄听了这话,哪里还敢多说,忙叫人牵了叶敬淳的那匹毛色乌黑锃亮的大宛良驹来。叶敬淳看见自己心爱的战马,一时间心情越发的豪迈,抬手牵过马缰绳,飞身上马,轻轻地踢了一下马肚子,低声斥道:“驾!”
战马跟随叶敬淳多年,自从他负伤回京后便一直被养在马厩里悉心照料,算下来有大半年没有痛快的奔跑了,此时听见主人的一声‘驾’,便如打了兴奋剂一样,前蹄一抬,嘶溜溜长鸣一声,放开腿脚疾驰而去。叶禄忙吩咐身后挑着礼物的家人:“走!快跟上,侯爷去六王府了。”
叶敬淳果然是一家人的灵魂人物,颓靡委顿了几个月的镇南侯府似乎在这一刻都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连看门的老家人都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沉沉夜幕中门口宽敞的街道,对旁边的小厮叹道:“唉!好久没看见侯爷如此英武的策马疾驰了。我们镇南侯府这回总算又活过来咯!”
镇南侯府内宅,比较靠后即将到后花园的小院子里,圆形的月洞门上有个扇形的小匾额,上面行云流水般雕刻着‘浣月’二字。此乃二姑娘鸾音新搬进来的院子,名叫浣月居。
小院子里花香四溢,春意盎然。碧纱窗下的两盆蝴蝶兰更是开得缤纷绚烂。幽静的屋子里点着上好的檀香,丫头们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二姑娘鸾音正端坐在书案前,手握紫毫,一笔一划的临摹着卫夫人的簪花小楷。
画眉刚端着一盏茶从厢房里出来,便听见院门口有人说话:“二姐姐做什么呢?”
门口有婆子回了一句:“给四姑娘请安,二姑娘在练字呢,不许奴才们在跟前打扰。”
蝶舞便轻声哼了一下,叹道:“如此说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了?那我先回了,等二姐姐传唤时再来。”
画眉忙转身走过去,先给燕舞请了安,又回头呵斥门口的婆子:“姑娘练字是不错,什么时候说不许打扰了?待会儿我回了姑娘,看不把你打发出去呢!”
那婆子忙低下头去,说了一句:“奴才知错了”便匆匆躲了。
蝶舞看着画眉清秀的脸庞,甜甜一笑,说道:“二姐姐真是没白疼你。”
画眉忙福身道:“四姑娘快请屋里坐。二姑娘正嫌一个人闷呢。”
蝶舞也不客气,一边走过穿堂过道,一边欣赏院子里的各色花卉,又叹道:“二姐姐真是好性情。养的这花如此繁茂。”
鸾音早就听见动静,已经搁下笔起身迎到门口,看见蝶舞一路笑嘻嘻的走来,也笑道:“四妹妹今晚在这么好的兴致,来我这里赏花?”
蝶舞进了屋门,看看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便回头对画眉说道:“我的丫头没跟来,却偏偏多事儿,我有个荷包,里面装的是我自己调制的花药香,佩戴在身上不招蚊虫。一直想给姐姐送来,今儿偏偏又忘了,你去我那里,叫我的丫头去我枕边的那个红木小匣子里拿给你。”
画眉如何听不出这是被支开的话,忙福身答应一声,却偷偷地看鸾音。
鸾音笑道:“我正想要叫人配制一些驱蚊虫的药香呢,既然四妹妹亲手调制了,那定然是好的。画眉你快去拿来。”
画眉一走,鸾音便把送茶水进来的小丫头给指使出去,并反手关上了房门。蝶舞已经走到书案前,细细的看着鸾音刚写的字了。
鸾音走过去,把蝶舞手里的字拿走放回书案上,淡淡的问道:“这么晚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么?”
蝶舞点点头,说道:“二姐姐,刚才大哥回来过了。”
鸾音轻笑:“这里是他的家,而且家中之事父亲已经交由他来料理。他哪天不回来?”
蝶舞冷冷的瞥了鸾音一眼,转身去走到高几旁,端起茶盏来,轻轻地吹着,慢慢的说道:“他回来只跟父亲说了几句话就走了。然后父亲也不管天就要黑了,晚饭都不用,便叫人准备了重礼,换了衣服骑马去了六王府。”
“哦?”鸾音这下倒是有些吃惊了,转过身来看着蝶舞,问道:“你可知道他回来跟父亲说什么了?”
蝶舞看鸾音急了,反而淡漠下来,低头喝了两口茶,才缓缓地说道:“他们父子说话,素来都是把跟前的人多赶出去的。我哪里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父亲先离开的书房,出门时骂了大哥一句:还不快滚!”
鸾音立刻惊讶起来。
父亲这些日子十分倚重大哥,家中之事全部交给了大哥不说,那天还跟叶敬源说起,只要叶逸风成了家,他便上书皇上,请求把镇南侯的爵位传给他。这种时候,父亲怎么可能对大哥说这样的话?
鸾音惊讶而迟疑的看着蝶舞,正色问道:“这是真的么?”
蝶舞也收起刚刚那副淡然之色,说道:“千真万确。而且我还听说,父亲虽然对大哥发了火。但回卧虎斋的路上一直都是笑着的。见谁都笑,回到卧虎斋还跟连个姨娘欢声笑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
鸾音立刻问道:“父亲跟她们说什么?”
蝶舞撇了撇嘴,轻叹一声,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卧虎斋的人都不跟我们是一个心眼儿。那些人我也收买不起。如今我是没人管的孩子,跟二姐姐比可差远了!”
鸾音对蝶舞酸溜溜的样子很是鄙夷,但她也知道如今在这侯府之中,唯一能跟自己搭成伙伴的人也就是她了。龚夫人死了,且死无葬身之处。连带着叶逸贤也消失了。都说他传染了怪病跟龚老太医回了乡下,可真正的原因谁知道呢。
至于西府里的三姑娘莺歌,她倒是个稳重的人,跟自己关系也好。只是如今不在这边住着,这府里的事情她也都插不上手了。若再说顾无双——那根本就是鸾音的对手。
鸾音细细的想了一圈儿,转过身过来拍拍蝶舞胖胖的肩膀,轻声说道:“姐姐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孤单辛苦。姐姐有心疼你,可又怕卧虎斋那边的人多心。咱们这个家里,如今是四分五裂的。看着大哥已经回来调理家务,实际上他也是大半的时间都不在。你姨娘随着太太去了,太太的人都听你的话。我呢,前些日子在家庙里住着念经抄经,家里的人都不跟我亲近了。不过我总比你大两岁,你我姐妹联手,总不至于太冒失了。你放心,这事儿你且别管了,我自会叫人把事情打听清楚了。不过按照我的猜想,父亲去六王府应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为大哥的婚事操心。所以我们与其在家里悄悄地打听以至于打草惊蛇,倒不如叫人去外边打听打听,看锦园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蝶舞立刻眼前一亮,拍手叹道:“到底是二姐姐心思慎密。父亲骂大哥,大哥匆匆来匆匆的去,气缘故应该只有锦瑟一人。我们悄悄地叫人去打听锦瑟的事情不就结了。何必在家里绕弯子。”
鸾音点头说道:“四妹妹说的是。”
蝶舞想了想,立刻有了主意:“二姐姐放心,我有人可以去打听出锦瑟的消息来。这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鸾音正是这样打算了,此时她并不打算惹是生非,所以能让蝶舞去做的事情,尽量都让她去坐了。而鸾音自己,则只想做一个躲在树后的猎人,伺机而动罢了。
蝶舞被鸾音点拨,高高兴兴地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画眉也取了香囊回来,把东西交给鸾音,并悄声劝道:“姑娘,奴婢回来的时候再四姑娘住的静溪院外边瞧见茶水上的一个婆子在阴影处逗留,见了奴婢只知道讪笑,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奴婢问她做什么,她说是给四姑娘送热水的时候丢了一块帕子,所以回来找。不过我看她那样子,很像是卧虎斋那边过去看着四姑娘的人。”
鸾音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悦的说道:“若真是这样,蝶舞这死丫头今晚可真是好害了我了。”
画眉忙问:“这话怎么说?”
鸾音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叹道:“她来我这里,然后叫人去打听锦瑟的事情。卧虎斋那边肯定会以为是我给她出的主意。我这些日子每日足不出户韬光养晦,不想却败在这样的小事上!”
画眉忙劝道:“姑娘别担心。外边都知道四姑娘跟你不合,大不了明儿你再当着谁的面跟四姑娘吵一架就是了。再说,四姑娘又不是没主见的人。别看她小,心里的事情装的可多着呢。她一心以为是大少爷害死了罗姨娘,要报仇。咱们却跟大少爷没怨没仇的,犯不着跟她一路。”
鸾音点头说道:“你说的是。我们还是不要跟她走的太近的好。”
话音刚落,外边便有婆子问鸾音晚饭好了,是否可以传进来。画眉忙出去吩咐人去传晚饭,浣月居里丫头婆子立刻忙碌起来。
锦园,菡香馆。春风透过糊了霞影纱的窗子,吹进来,带着甜甜的花香。
小饭桌上放着几样清淡的素材,任何荤腥的东西都没有,然后一大碗八宝粥放在那里,叶逸风拿着汤匙轻轻地搅动着,慢慢的吹凉。锦瑟小睡一会儿后起身,脸上有了几分血色,正撅着嘴巴靠在床上,等着吃粥。
叶逸风吹了一会儿,端着粥走到床前在她旁边坐下来,轻声说道:“好了,不热了。快吃一口。”
锦瑟抬手拿了汤匙,慢吞吞的吃粥。身兼重任的叶家大少爷一向都是行事如风的性子,今日却耐心的端着碗,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吃。
锦瑟只吃了半碗,便把汤匙放回碗里,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说饱了。叶逸风皱了皱眉头,又拿起汤匙把粥送到她嘴边,轻声哄:“乖,再吃几口。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锦瑟摇头,抬手推开他的手,叹道:“再吃的话,万一吐了怎么办?”
叶逸风也很是担心这个,便点点头说道:“好吧,那这粥还是先放着,待会儿你再吃。”
墨菊忙上前来接过叶逸风手里的粥碗拿走,锦瑟便推开身上的薄被,说道:“我要出去走走。你们吃饭吧。”
叶逸风忙说:“你刚吃了粥,还是先坐一会儿。你等我吃了饭和你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
锦瑟无奈的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就在院子里站一站。躺了一个下午了,身上又酸又痛,再也不想在这床上呆着了。”
叶逸风无奈的点点头,说道:“那好,我陪你出去走走,回来再吃晚饭。”
锦瑟抿了抿唇,想着他果然是不放心的,好像自己一离了他的眼就会把肚子里的那块肉怎么着一样,于是摇头说道:“你吃饭去吧,我不出去就是了。”
叶逸风看她乖乖的听话,心里越发疼惜。便吩咐墨菊:“把我的饭立刻端上来。”
墨菊却福身说道:“刚才老爷叫人传话来,说他要请大少爷去前面用饭,老爷说,有重要的话要跟大少爷说。”
叶逸风转头看着锦瑟,问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到前面去?正好可以顺便散散步。”
锦瑟点头答应,从床上下来后穿了件花宫锻的长襦,墨菊又给她披了一件披风才算满意。叶逸风看了看锦瑟,除了憔悴没精神之外并没什么不妥,便伸手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吧。”
二人出了菡香馆的屋门,沿着悠长的抄手游廊往院门口走,墨菊忙拿了帕子匆匆的跟上去。
一路上锦瑟都很沉默,叶逸风也不说话。
墨菊跟在后面一路犯嘀咕,心想姑娘到底是吃什么东西伤到了脾胃,今天居然吐成这样。看大少爷心疼的样子,几番这躺下来,他的一双眼窝先陷下去了。
锦云开的书房是锦园里最靠前的一排房屋的东厢房。正厅用于接待,西厢是锦云开的卧室,东厢便成了他的书房。但凡有人来锦园,都得从锦云开的眼皮子底下过。
欧阳铄给锦瑟送药来,因见锦云开沉着脸坐在书房里,书也不看,公务也不处理,字更是没心思练,便知道定然是为锦瑟的事情担心。
不过四少爷别的没有,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看着锦云开不开心,便找了话题来同他排解。
锦云开一向喜欢欧阳铄,但这次却无心跟他闲聊,欧阳铄说什么他都只是哼着哈着,却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心里去。欧阳铄大受打击,只好保持沉默,自己去找了本书来坐在旁边默默地翻阅。
后来下人回说大少爷来了,锦云开却只道:“叫他先去看锦瑟。”
下人答应着出去,欧阳铄的目光从书上悄悄地移到锦云开的脸上,见这老爷子脸色更加阴沉,便忙收回去继续看书。
眼看着到了晚饭时分,有丫头进来询问何时可摆饭,锦云开只说:“叫人去菡香馆看看,让叶逸风到我这里来吃晚饭,我有话问他。”
欧阳铄便觉得脊背上一阵发凉,心想大哥这回可真是触了这老头的逆鳞了。锦瑟现在这样子,人家老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了。
叶逸风拉着锦瑟进门来,看见欧阳铄安静的坐在那里看书,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心里便知道锦云开肯定是毛了。
进门后,锦瑟便挣脱了叶逸风的手,走到锦瑟的身边去,微微一福,只叫了声:“爹。”
锦云开便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去,皱着眉头看了她半晌,才叹道:“看你以后还胡闹不了。”
锦瑟眼圈儿一红,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叶逸风看她小媳妇儿一样的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便上前去躬身施礼,十分的恭敬:“给伯父请安。”
锦云开哼了一声:“起来吧。”
叶逸风应了一个:“是。”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欧阳铄手里的书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呆愣愣的看着叶逸风。却被他瞪了个白眼,又一个激灵赶紧的弯腰把书从地上捡起来。
叶逸风又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之后,跟着锦云开父女走到饭桌跟前去一起坐了下来。
欧阳铄也跟着过去坐在叶逸风的身边,悄声问道:“大哥,伯父好像真的生气了。”
叶逸风低声说道:“少废话,吃你的饭!”
欧阳铄不再多说,忙拿起筷子来给锦云开布菜,并笑嘻嘻的说道:“伯父,吃饭。”
锦云开冷冷的看了叶逸风一眼,拿起筷子来给锦瑟夹了一片青菜,问道:“逸风,你回府去过了?”
叶逸风忙道:“是,晚辈刚从家中回来。”
“侯爷怎么说?”锦云开转过头来看着叶逸风,目光深邃,连叶逸风一向自负阴沉,都看不透他老岳父的心思了。
叶逸风忙低头说道:“父亲把晚辈臭骂了一顿,叫晚辈立刻来伯父跟前请罪。然后,他——已经带着人去六王爷府上了。”
锦云开脸上的阴沉之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回头看了看正低头吃饭的锦瑟,淡淡的说道:“瑟瑟的身体最重要。其他的事情能简单的就简单些。那些繁文缛节最讨厌了!”
叶逸风忙应道:“是,那就按照伯父的意思,一切从简。”
“哦?”锦云开冷笑道:“这也是,我锦云开虽然是户部尚书,但根基不深,家底不厚,没办法给女儿准备什么丰厚的嫁妆,所以这婚事想不从简也不行啊。”
叶逸风刚吃了一口饭,被锦云开这话差点给噎住了。
他眉头一皱,旁边的欧阳铄忙赔笑道:“伯父,锦瑟的妆奁之事,不如交给我吧。我们两个自从认识就好的跟亲兄妹一样,您看您现在忙着朝廷的事情,也没有多少精力替锦瑟准备婚礼。正好我闲着,就交给我办吧。”
锦云开摇摇头,说道:“多谢欧阳小少爷的一番好意。这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
欧阳铄一愣,悄悄地看了叶逸风一眼,不敢再多话。
叶逸风也猜不透锦云开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保持沉默,低头不语。
锦云开回头看着锦瑟,轻声说道:“瑟瑟,你的婚姻大事是父亲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可是父亲我对婚嫁习俗都不怎么懂,期间事物繁杂,若是有什么遗漏疏忽,未免此生抱憾。所以,爹地把你成婚的事情拜托给了楚王妃。请楚王妃帮你我父女料理,你说好不好?”
锦瑟此时的心情已经低落道谷底,哪有心思谈论婚姻之事,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说道:“爹地,谁说要嫁了?我不想嫁,我要留在这里,一直陪着爹地。”
锦云开听了锦瑟的话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瑟瑟乖一点。要听话,知道吗?”
这句话在锦瑟听来,是自家父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可在叶逸风听来,却是劝着锦瑟乖乖听话,按部就班的嫁人。所以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欧阳铄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细细的想了想,也没想到什么事情不对劲儿。锦云开如此安慰女儿,乃是常理。于是他笑道:“伯父,昭阳公主刚刚嫁入楚王府,楚王妃那边的事情也不少。您看要不这样,我回去跟我伯母说说,让她来帮忙料理锦瑟的妆奁,怎么样?”
锦云开笑了笑,说道:“欧阳公子的好意,老夫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楚王爷曾经跟我说起过,想让锦瑟在楚王府出嫁。一来呢,老夫能有今日,楚公子的确帮了我的大忙。没有楚公子的照顾,老夫现在还在大街上卖字求生呢。这二来嘛,王爷说,昭阳公主极喜欢锦瑟,之前公主住在宫里,多有不便。如今公主已经下嫁至楚王府,便有心要接锦瑟过去住些日子。老夫爱女心切没有应允,这妆奁一事就不好拒绝了。”
锦瑟慢吞吞的吃着饭,听自己父亲说了这番话,心里便有些不高兴了。索性把手中筷子一扔,转头叫墨菊:“拿漱口的茶来。”
墨菊忙递上一杯薄荷茶,锦瑟漱口后便拿了帕子擦擦嘴角,对三人说道:“我吃好了,爹地,你们慢慢吃。我去那边坐坐。”
锦云开微皱着眉头看了锦瑟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叶逸风一看这死丫头连她父亲都敢顶撞,心里暗暗地好笑,便把筷子一放,也要茶漱口。
锦云开便对叶逸风说:“逸风,今晚你早些回去吧。替我转告你的父亲,我希望能早些与他见一面,谈谈我们做父亲的该谈的事情。”
叶逸风忙应道:“是,伯父。不过我想先把锦瑟送回菡香馆去。”
锦云开看了看那边呆呆坐着不知想什么的锦瑟,摇摇头淡淡的笑道:“我跟瑟瑟还有话说,你就不必放心不下了。我这个当爹的,不比你疼她少。”
叶逸风心里顿时一阵感动,忽然间发现自己一直不喜欢的老头儿也挺好的。别的不说,首先他对瑟瑟的疼爱跟自己是一致的。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也就是他最希望锦瑟能够过得好了。
于是他忙躬身应道:“是,伯父。”然后又转身叫欧阳铄:“小四,你跟我走。”
欧阳铄还没吃几口饭呢,便听见叶逸风叫自己跟他走,于是又忙拿了汤匙喝了一口汤,说道:“嗯,好的,大哥。”说完后又端起汤碗来把一盅老山参炖的鸡汤喝掉,才转身拿过小丫头手里的漱口茶匆匆的漱口,跟锦云开道别。
叶逸风则趁此机会走到锦瑟面前,轻轻地跟她说了几句话,等欧阳铄叫他的时候,才不舍得离去。
锦云开微微笑着点头,看着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的离去,继续低头去吃饭。
出了锦园的门,欧阳铄和叶逸风一起上了马车,进去后他坐在叶逸风的一侧,伸手把车里长条案上的一快黑色丝绒布拉开,一颗夜明珠便闪出莹润的光辉来,把马车内照的宛若白昼。
叶逸风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目轻轻地虚起来,并略微侧了脸,似是在黑夜里呆的久了,乍然打开夜明珠,对这明亮的光辉不怎么适应。
欧阳铄看他这样,忙又把手中的黑色丝绒布搭了一角在夜明珠上,遮去了一半的光辉,马车里稍微暗了些。叶逸风轻轻地叹了口气,身子往后一靠,半躺在厚厚的靠枕上,吩咐外边的车夫:“回侯府去。”
“大哥。”欧阳铄忍了半天了,终于忍不住,凑过去问道:“锦瑟到底是怎么了?我听说她病得厉害,吃啥吐啥?怎么你跟锦伯父好像都不怎么着急似的?莫不是她是有喜了吧?”
叶逸风依然靠在那里,一动不动。欧阳铄忐忑的等了半天都听不见他说什么,还以为他生气了,正要对自己的猜测做出解释的时候,他又忽然开口,却只是‘嗯’了一声。
“嗯?”欧阳铄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反问。
“嗯!”叶逸风点点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啊——我要当叔叔啦!”欧阳铄立刻高兴起来,若不是在马车上,恐怕他都要跳起来了。
叶逸风鄙夷的瞥了幼稚的四少爷一眼,冷声哼道:“你早就当叔叔了好不好?欧阳钰不是有一子二女了么?”
欧阳铄哇哇叫着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啊!这可是大哥和锦瑟生的小娃娃啊!想想就可爱,你说他是像大哥多一点呢还是像锦瑟多一点?”
叶逸风这一天的郁闷在欧阳铄这句听上去很白痴的话里烟消云散。顿时他似乎能看见一个酷似锦瑟的小女娃躺在自己的怀里咯咯地笑,然后又拽着自己的衣角蹒跚的走路,小嘴巴流着口水,笨拙的叫自己‘爹地,爹地……’
欧阳铄看叶逸风不说话,脸上却渐渐地带出诡异的笑容,于是忙往后坐了坐,轻声咳嗽了两下,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这会儿笑得有多淫荡?”
叶逸风睁开眼睛看了欧阳铄一眼,很是客气的微笑道:“谢谢。”
欧阳铄嗤的一声笑着别开脸,忍住到嘴边的一句玩笑话,说道:“不用谢,自家兄弟嘛。”
叶逸风依然微笑:“不,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一下的。因为接下来你会很辛苦。我打算把我们手上所有的外事都交给你来打理了。你二哥的婚期也不远了,你知道的。”
“啊?!”欧阳铄目瞪口呆的看着叶逸风,“你们怎么能这样啊?我……我……我一个人哪里能做那么多事啊?你们要累死我啊累死我啊累死我啊?”
叶逸风淡定的拍拍绝世小受的肩膀,笑道:“能者多劳嘛,哥哥们都信得过你。实在不行——等你成婚的时候,哥哥放你两个月的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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