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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霍成君刘病已不知该感谢,还是该埋怨,夫妻得以相聚因她,受尽阻挠还是她,或许世上之事本就没有确定的答案,只有模棱两可的犹豫,刘病已不再纠结于此,只要许平君开心便好。
霍成君施上一礼,“陛下。”见到刘病已,霍成君莫名地想要回避,只是与许平君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此时离开,太过明显,只得留下,再寻个时机回府而去。
上官幽朦也看到了霍成君的不自在,忙上前解围,“昨日,皇后想见郡主,今日我便宣她前来,陛下来得凑巧了。”
刘病已薄唇微勾,“哦,吾以为来得不是时候”,语罢,冲着许平君温柔一笑,双手附上她的肩头,将许平君身上的披风往里拢了拢,“梓童莫受寒了,吾至椒房殿看奭儿。”明眸之中满是宠溺,而许平君恬淡的面容上亦洋溢着不必言说的甜蜜与幸福。
“都言君王无情,陛下却是个有情人。”霍成君望着刘病已远去的背影,转头对许平君道,依然是那样的温婉,目光中有着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羡慕之情,却也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着她眼中的清澈。
“你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何愁寻不到少年郎,你若招亲,只怕满朝亲贵早已踏破了霍府的门槛。”许平君一句半真半玩笑的话,无疑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霍成君终究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子,不禁红晕悄然怕上俏丽的脸庞,“姐姐休得取笑!”娇嗔语中,忘了心中的忐忑,时光又似回到了两人在霍府的那几日,没有君臣之分,没有家国利益,不过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一个愿助人为乐;一个真心寻夫。
上官幽朦亦是会心一笑,至少,许平君没有与霍家为敌之意,看眼前形势,许平君与霍成君交好的可能更大些,加之,成君心中,亦无抢她皇后之位的打算,如此看来,霍家说不定还得到了一道保命符,同样,自己在这深宫之中也不必惶惶度日。
里面融融为乐,外边的大雪也已飘飘而落,压低的云层,慢慢向上空而去,化为朵朵飞絮,扬扬洒洒浮于枯枝旧叶上,也沾染了花瓣。
“小姐,下雪了,可要早些回府?”雪天路滑,天又易黑,云屏担心路不好走,路上万一有个好歹,老爷夫人定然不会饶过自己,眼看天色渐昏黄,云屏心中担忧更甚,这才出言请示。
“下雪了?”屋里不知屋外寒,霍成君带着几分疑问,移步窗前,推窗而望,似不信眼中所见这般,伸手去接窗外的白点,只是触及那一刻,它便融化了,“还真是,也确实该早些回府。”合上窗,霍成君便欲向上官幽朦与许平君告辞,却不想许平君先一步自己口。
“天将黑,风雪之夜,几步路也难以令人放心,成君今日留在宫中如何,正好与太皇太后为伴”,见到霍成君面露犹豫,许平君又道:“霍府我命人前去禀报,大将军总不至连这点薄面也不愿给?”
霍成君看了一眼上官幽朦,见她点头后,才言,“不敢留于宫中非父母之因,姐姐可知入主椒房殿之前的流言,成君只怕旁人会多想。”人言可畏,霍家好不容易从这场风波中抽身,今夜入宿宫中,难保又流言蜚语传出。
“陛下那边,我自会交待,成君你安心留下便是,我在此叨扰了一日,你也正好与太皇太后相聊。”语落,许平君便已起身,丝毫不给霍成君拒绝的机会。
霍府听到宫人来报,霍成君留宿于皇宫,霍显喜忧参半,忧的是留她之人乃许平君,当中可有安排,不得而知;喜的是,在宫中,便离刘病已又近了一步,望女成凤的想法一直未从霍显心中彻底根除,现在无疑又给了她一个妄想的机会。
相比之下,霍光淡然,他与上官幽朦所想一般,与许平君交好,未必不是好事一桩,而霍光心中,现今最佳女婿人选非韩增莫属,至于陛下,经夏侯胜点拨后,霍光已无这心思,正筹划着如何撮合女儿与韩增,哪有空去念已有发妻的陛下。
韩增自打被霍光念上,心就没有安稳过,大将军自己倒是未曾明言直问,奈何光禄大夫邴吉是三天两头到侯府拜访喝茶,这邴吉韩增还不好拒绝,何况他时不时还会拉上韦贤等人一同前来,韩增又怎会冒得罪这两人的风险,况且人家可是受大将军所托,拒之门外,不等于打大将军的脸,想那霍成君方被陛下的故剑诏书婉拒,这会儿自己若再不愿,霍光岂能饶过自己,只能使用这缓兵之策,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着过了年,找个理由去边关,便能躲过了。
夜色已深,此夜无月无风,只有漫漫飞雪,天际乱舞,临窗而望,地面已覆上一层薄薄的白雪,枯枝上也已挂上了晶莹,黑夜映出银光,若有若无的交接处,仿若尽头般的存在,夜愈深,雪愈大,天空也愈加透明,随着黎明的到来,第二日,已是白茫茫一片,一眼望去,煞是干净。
“昨晚睡得可还安稳?”眼望窗外,话却是说于同样站立于旁边的霍成君听,“这样的雪白,只有早起才不致让人破坏了。”轻轻的声音,淡淡的语气,却有着深深的回忆,这句话是刘弗陵曾对上官幽朦讲的,那一个早晨,她对镜描眉,他于窗前而叹。
“幽朦,红梅可开了?”看她的神情,霍成君便知她已陷入往事,其实一年也未足,又哪算得上往事呢,不过斯人已去难追回,才显得当初那般弥足珍贵,才如此令人怀念。
“开了,前几日方与陛下皇后一同看过,他还念着白梅。”若有思,又若不经意,一带而过,目光只注视着从树枝摇落的落雪。
霍成君收回远方的目光,“踏雪寻梅,红梅白雪,自成风景,错过了也是可惜,天尚早,那地儿人际本稀,我们不若也去寻寻?”眉眼弯笑,转头看着上官幽朦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侧脸。
“我们有多少年未曾一起赏这宫中的红梅白雪了?”记忆中,两人一同在那红梅下,尚年幼,那时,还有昭帝陪伴着他们,如同那日,也是三人,只不过除了自己,人事已换,同样一树梅,心情已不同往日。
“往事已矣,何必多念,扰得自己心烦。”语罢,霍成君拿过挂于床边的披风,为上官幽朦系上,命云屏与颂挽取来两把纸伞,只让人远远相随,守在梅园之外,莫让人扰了小林中的清净,霍成君知道,今日是个怀念的日子,也庆幸自己昨晚留了下来。以往,这样的雪天,因不上早朝,昭帝都会陪在上官幽朦的身边,而今,却只余她一人,如何不见景生情?
红梅之上已有点点白雪,玉手扶枝,摇落了零散的雪花,露出被掩盖的梅蕊红花,地上也已有零星的红色花瓣,嵌于雪白大地之中,为这大雪天添上了一抹浓烈的色彩,也仿佛看到了生命的流淌。
上官幽朦拾起雪中的红梅,眸中浅浅忧伤,被落花吸引,“即便花落,它仍落于树下,树若不倒,它总有相依之地。”霍成君尚不懂上官幽朦话中何意,只是静静看着她,陪着她,也默默告诉着她,就算深宫无相亲,就算皇帝哥哥不在,还有一个幼时的她,带着血缘的她。
“成君,在宫中多留几日。”诚如霍成君所想,慢慢释然是一回事,独自面对一室清冷,上官幽朦如何不添愁。
霍成君点头,“好,你说几日便是几日。”上官幽朦的母亲是自己的三姐,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三姐,霍成君未曾见过几面,更无甚印象,反而是上官幽朦这个比自己大的外甥女更为熟悉亲近,两个更像一对姐妹。
“白梅与雪终是少了几分颜色,冬日花少,如此才有这红梅白雪令人难以忘怀,梅本清淡孤傲,又岂能为雪而折枝。”
“遥看美景望落雪已足矣。”只有她们自己清楚所言为何,痴痴看着眼前积雪一朵一朵落于地上,一点一点覆盖了落花,相视一眼,会心而笑,恬静而淡然。
“可惜此地桌椅已覆上雪,若能坐于梅林间,喝上一壶暖茶,便是一大乐事。”上官幽朦手掌止于即将触碰到冰雪的桌面,却难得翘起了唇角。
“折梅至殿中,赏的依旧是梅花,落雪在窗外,暖茶于手中,亦是妙事一桩。”霍成君给了另一个主意,毕竟天冷,久立于雪中也不是回事,虽有纸伞,却挡不了风吹斜雪。
“你既有此意,便依了你。”上官幽朦又是浅眸一笑,自刘弗陵追随先祖之后,今日是上官幽朦笑得最多,也最真心的一回,霍成君见此,才安下了心。
离开这片红梅之前,只见霍成君蹲身掬起一捧雪,而后又将其洒下,看着自己制造的落雪,霍成君如同个调皮的孩子,闭眼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