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走出封闭圈

杨米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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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运来走后,章妙妙在弟弟的监督下继续吃粥,不过是一碗皮蛋瘦肉粥而已,她已经吃了二十分钟,还没有吃完。

    章壮壮又替她微波炉热了一次,非得看她吃完了,才把手机递给她:“哎,二姐,我帮你开机了。你怎么也不设个开机密码啊?你有未接来电呢,一个叫吴为的,应该是个男的吧?这个叫方菲菲,一听就是个女的。哎呀,这个吴为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章妙妙突然之间领悟了,为什么康帅和章壮壮能够一见如故成为朋友。他们两个其实很像啊,特别聪明,特别早熟,特别人来熟。生活中,像姐姐那样美貌乖巧的女孩子,和弟弟这样活泼闹腾的男孩子,才会特别讨人喜欢吧!像自己这样内向拘谨的性格,也难怪家人不喜欢。

    她从弟弟手里接过手机,听说有方菲菲的未接来电,不禁有些奇怪。照理说方菲菲不会把手机带回家才对。这个手机是吴为私人赠送的,不是好心人捐赠的,也就不是学校的财产。这一次再被抢走,恐怕就连陈老师都无计可施。

    虽然有些疑惑,她还是给方菲菲先打了过去。章壮壮在一旁转了转眼珠子,把手机从姐姐的手里轻轻夺了过来,按了免提,放在了两人面前的餐桌上:“二姐,手机就在你面前,这样就不用你举着了!”

    章妙妙:……弟弟居然是个八卦,偷听都能做得如此光明正大?!

    手机里传来了吴为的声音:“喂,章妙妙吗?”

    章妙妙一听就明白了:“菲菲把手机放在你那里了吧?你给我打电话没接,所以你就想用菲菲的号码试一试。”

    “对呀,没想到你居然连菲菲的面子都不给,章妙妙同学,你架子也太大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章妙妙怀疑康老师是不是把自己爷爷奶奶的事儿告诉吴为了,所以他才会给自己打电话。她不禁有点生气,这可是我的隐私啊,吴为就算是朋友,我也没做好解释的思想准备啊!

    于是她没好气地说:“有事吗?没事就挂了吧,请你以后不要用菲菲的名义骚扰我,她知道了也不会高兴。”

    “哇,小龙女一回到家,就像回到了终南山古墓啊,又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了。我长话短说,免得你以为我没事骚扰你。我爸爸建议我配一副你戴的那种眼镜送给菲菲,所以我想问问你,眼镜在哪儿配的。”

    章妙妙茫然了:“眼镜是我爸妈配的,坏了他们就给我换,我不知道在哪儿配的。”

    章壮壮急忙插话:“我知道!二姐,你的眼镜还有我和大姐的眼镜是同一家光明眼镜店配的,在步行街,一副两千五呢!”

    这个价钱把章妙妙和吴为都吓到了:“什么,两千五?”

    “对啊!”

    “章妙妙,你原来是土豪啊!”吴为在电话那头乍舌:“我爸还以为两百块可以搞定呢,又没有度数,平光镜片有颜色就行!”

    “这你就不懂了吧!是吴为哥哥吗?你好,我是章妙妙的弟弟,我叫章壮壮!”章壮壮很灵活地搭上了讪,“我们的眼镜,镜架都是巴宝莉的,镜片都是进口水晶渐变色的,大姐和我眼镜有度数更贵,二姐平光的两千以内能搞定!”

    章妙妙急忙阻止:“千万不要!菲菲不会拒绝别人的善意,但她并不是一个占小便宜的人。你已经送了她一个旧苹果手机了,如果你再送她这么贵的眼镜,她一定不会要的。”

    吴为嗯了一声说:“是啊,手机她本来都不要,又说她没钱上号和交话费。我爸爸给她上了号,一次性充了两百块钱,她急得脸都红了,非要给我们做晚饭,还把我家的清洁做了一遍才回家。我爸说家里地板都能当镜子照了,还感叹她一个盲人,居然家务活做得这么好,比明眼人还强呢!”

    “菲菲就是这样,她虽然人穷却不会志短,而且她超节俭!如果她知道一副眼镜两千块,一定会心疼死的!这样吧,你已经送过她手机了,我送她一副眼镜吧,两百块以内就行,不然她会逼我退货的。”

    “那好吧,还是你了解她,你说了算。再说了,你既然是土豪,送好朋友一副眼镜也不算什么,我不跟你争了。”

    章妙妙嗯了一声道:“没别的事儿了吧,那我挂电话了。”

    章壮壮却插了一句嘴:“吴为哥哥你知道吗?我们的爷爷奶奶刚刚出车祸去世了,二姐她可伤心了。你不安慰她两句吗?”

    章妙妙从餐桌前跳了起来,气得只想给章壮壮的脑袋上来一巴掌,可惜她看不见弟弟的脑袋在哪儿。

    吴为在电话的那头呆住了,半天也没想到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弱弱地说:“这样啊,章妙妙,你节哀顺变啊!伤心总是难免的,不过凡人皆有一死,总有一天也会轮到我们。活人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啊,你振作起来!”

    章妙妙:……振作你妹啊!

    吴为的话明明是好意安慰,章妙妙却听得心头火起,狠狠地说了一句“行了你管好你自己吧”,就把电话给挂上了。

    电话那头的吴为拿着手机半天回不过神来:……我说错什么了?

    章壮壮被姐姐突如其来的脾气给惊到了,小心翼翼地说:“二姐你也会发脾气啊!这个,吴为哥哥明显就是个直男,女朋友肚子疼只会说你喝点热水这种,你也犯不着生气啊!”

    章妙妙:……直男的安慰有还不如没有!

    章壮壮看二姐不做声,又问:“二姐,我听康帅说,方菲菲是你最好的朋友,长得特别漂亮,性格也特别好。是不是啊?”

    “是!如果刚才是菲菲,她一定会哭得比我还伤心,还会哭着对我说,妙妙,你爷爷奶奶不在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章壮壮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呲牙咧嘴地说:“二姐你不是同性恋吧?两个女人之间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恶心吗?”

    “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纯洁友谊,你懂不懂?”章妙妙恶狠狠地说出这句几个字,又垂头丧气地说:“算了,你不懂。”

    这一刻,章妙妙格外想念方菲菲,还有康老师和陈老师。吴为还是康老师的高足呢,安慰人的本事就连康老师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郝运来把章美美接回来之后,把姐弟三人安顿好就回养殖场去忙了。剩下的时间姐弟三人都窝在章美美二楼的房间里一起度过,就连晚上章妙妙都是跟章美美一个床睡的。

    毕竟爷爷奶奶刚去世。三个孩子都觉得立即开始看电视打游戏等娱乐活动是对老人的不敬,于是便坐在床上,窝在一个被窝里聊天。

    章美美抱怨了医院的病号餐,连饮食本来就清淡的她都觉得寡淡吴为;章壮壮抱怨了这几天跟着妈妈东奔西走,每天被骂个狗血淋头;章妙妙则请姐姐和弟弟帮自己上网给方菲菲选一副物美价廉的眼镜。之后大家又商量晚饭要点什么外卖,倒是很容易就把时间打发过去了。

    过去的三天里,章妙妙全都是靠每天一片止疼药和安眠药来麻醉自己。可是这个晚上,她什么药物都不需要,躺在姐姐的身边,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在梦里,康老师和陈老师的声音交错着告诉她:章妙妙,从你的封闭圈里走出来,寻求别人的帮助,接受别人的好意,加油!

    而梦里的她居然也一脸幸福地:啊,从封闭圈里走出来,原来没那么可怕!

    两天以后,章妙妙跟家人一起参加了爷爷奶奶的葬礼,然后又跟着大家一起去了一家酒楼吃午饭。

    由于临近春节,意外导致的白事到底晦气,所以章家夫妻并没有通知太多人,出席葬礼的人不到二十人。按照爷爷奶奶的岁数,如果正常死亡是白喜,搁在平时至少得开上二十桌。

    章爸爸和章妈妈带着章美美姐弟三人坐了一桌,另外五个是他们最亲近的几个老同学老朋友。其余出席的都是章家养殖场的员工,由郝运来招呼着坐了三桌。

    几杯酒下肚,章妈妈就对着自己桌的熟人开始抱怨上了:“我也不知道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美美刚生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将来可以去选美,做个大明星,可没想到有先天性心脏病!”

    “我们带着她北京上海广州到处跑,就是想找个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给她做手术。虽然医生说手术成功,可是我们想着,再生一个孩子也好,能给美美做个伴儿。”

    “第一胎我们没有经验,抽烟喝酒也没什么忌讳,刚开始创业人也辛苦,唉,是我对不住这个孩子啊!可是怀妙妙的时候,我们可是吸取了教训,什么都戒了呀!你们说说看,怎么生出来比美美还要糟糕!再来一个心脏病我都认了,反正有经验了,居然整出个瞎子!”

    “你们说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居然摊上这么个倒霉孩子!逼得我没办法,四十的人了还拼三胎,那叫一个辛苦哟,又是打针又是吃药又是保胎又是手术,命都差点送在医院了!还好壮壮身体没什么毛病。可是这孩子也惨啊,将来我们夫妻一闭眼,两个姐姐都要拜托他照顾了!”

    “美美也就算了,有小郝在,我们放心。可是妙妙真是糟心啊,本来就是个瞎子,长得不出众,成绩又一般,个性还不讨喜,要是嫁的出去才见鬼呢!真是拖累家人一辈子啊!先是她爷爷奶奶,然后是我跟她爸爸,最后还得美美和壮壮。早知道这样,我干嘛要生她出来呀,我真是后悔呀!”

    章妈妈还是说话还压低了声音,可是几杯黄酒下肚,她的牢骚越发越多,嗓门也越来越大。四桌人都在一个大包厢里,几乎都停止了交谈,听她一个人的脱口秀。

    章家养殖场的员工都没有见过章家这个瞎眼女儿,听章妈妈这么发牢骚,还以为章妙妙不在场呢,有个人便小声地问郝运来:“章家的小女儿今天没有来啊,就算是瞎子,也该来送送爷爷奶奶吧?”

    郝运来十分尴尬地偷偷指了指章美美身边的章妙妙,小声做口型:“美美旁边的那个就是……”

    问话的人当即就大惊失色了:“哎呀,这,这,这当妈的也太心大了吧,发牢骚就发牢骚,背地里说说也就算了呀,怎么好当着孩子的面呢!”

    面对章妈妈如潮水般的语言暴力,章妙妙表现得相当镇定。

    今天在殡仪馆,她听说爷爷奶奶已经火化了,她连“见”他们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就求了章壮壮,带她摸一摸爷爷奶奶的骨灰盒。

    金丝楠木的骨灰盒,三万五一个,章妈妈牢骚里提到过。

    这么贵的骨灰盒,在寒冷的冬季摸起来硬邦邦冷冰冰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后来在墓地,江南地区特有的阴冷刺破了章妙妙的羽绒服,手上也一直残留着骨灰盒给她的寒意,仿佛冻到了骨头里,血液里,连她的感情都冻住了,从头到尾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