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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叹了口气,把跪坐在地的“小白脸”扶了起来,无声的抬起头来,向发出声音之人投去了一个漠然的眼神。
温折亦不忿的望去,只见一人身后跟着四个护卫,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挤上了小船。此人容貌还算俊朗,但眼神却是十足的淫.邪,让温折一看就充满了反感。
正胸中暗自气闷之时,他的手被容雪淮悄悄握住。温折如找到主心骨一样的回握一下,咬牙道:“雪……我想打他一顿。”
还没等容雪淮说上什么,对面的青年就先笑了:“这位美人儿芳名带雪是不是?雪娘你且看,这个小白脸论修为,看家境,有哪里能配得上你这种绝色美人?倒不如跟了少爷我,从此保你有功法,有仙丹,更少不了你的首饰佩环,你瞧如何?”
容雪淮侧了侧头,漠然道:“我的船上挂了碧波映月牌,道友还是按规矩来,自己下船吧。”
温折愕然发觉,说这话时花君调整了声音,出口的乃是一种颇有磁性的中性声调,语气略冷。
听到“规矩”二字,青年登时猖狂的大笑起来:“雪娘你和我谈规矩?好,好,漂亮的姑娘说什么话都有道理。今天我就跟你讲讲规矩——美人儿你且记好了,这碧波城内,我就是规矩!”
青年大概来头不小,他这一番大闹大笑毫不避人,而周围的画舫主人在看到他后纷纷发出一声声惊叫,接着就操纵小船尽量远远躲开。
刚刚还被众多画舫挤挤挨挨的船只片刻间就成了一叶孤舟。
温折悄眼打量,却见菡萏花君面上已经露出了不悦之色。
“筑基二层。”他冷静的施舍了青年一个眼神:“勉强够了。”
“够什么?”青年得意洋洋道:“可是小娘子觉得少爷我够做你的好夫君好良配了?让相公教你:相公可不是只勉强够了而已,夫君的本事可是能让你哭着求饶呢。”
“勉强够资格给我的道侣做陪练了。”容雪淮漠然收回了眼神:“卿卿,你可以去打他了。”
青年看了看温折,不屑的大笑了几声:“哈!哈!炼气九层的小白脸也想来和我过招?好啊,小白脸你来打一场,输了本少爷也不要你跪下喊爷爷,只要你把身后的这个大美人抵给我,如何?”
刚刚着这青年放肆的言论已经让温折怒火中烧,如今青年这句言语就更是火上浇油,他顿时咬牙道:“无论谁输谁赢,雪……他都不是什么筹码!”
容雪淮倒是笑了一声。他此时的声音如此清冽,如破冰碎玉一般,着实动听极了。温折和青年都忍不住去看他,只听他慢条斯理道:“你的修为尚且不怎么样,可胆色确实为我平生仅见了。卿卿,你动手吧。”
温折清叱一声,拔剑而起,而一直端坐的容雪淮也重新抱起了倚在椅腿旁的琵琶。
那几个护卫都禁不住为之侧目——这次可不是因为他的美色:这女子的道侣已经为了她不惜越阶和有权有势的少爷打起来,这小娘子竟然还能不紧不慢的弹曲琵琶?
温折在剑法上的底子是容雪淮亲自给他打下,而剑意更蒙寒梅剑君悉心传授。眨眼之间他已挥出三剑,剑剑不离这青年要害。
他秉性纯善,平时哪会这样出招?眼下是真被这人侮辱性的语句气急了。
琵琶悦耳的曲调已经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青年冷笑了一声,双手猛一交叠,身上竟然隐隐浮现一层重铠的虚影。温折的三招已经足够锐意,却被这青年化为无形。
“小白脸真是不知好歹,炼气和筑基之间距离有如天堑,你竟然还敢越级挑战?”
温折招式落空也不见失望惊愕,他只是重复了一句话:“我的道侣说了,你勉强够给我练手了。”
琵琶的音调高了两分,隐隐带上了赞赏的欣悦之意,温折会心一笑,剑尖一颤,不再模仿寒梅剑君的锐利剑意,反而变得舒缓柔和。
青年以为他后继不足,不由不屑的一笑。
温折面上却显出一分提前预见到结果的傲然。
“小白脸不行了?”青年挑衅般扬起了眉毛:“那你这就看好吧。”
“你的话说晚了。”温折摇头道:“现在该是你看好的时候了。”
“什……”青年话尚未说完,右肩的肩胛骨处就是一凉,下一刻便传来一股剧痛。刚刚还平缓而迟滞的剑法骤然凌厉了起来,仿佛是透过细微的缝隙刺伤了他四肢的肌腱和肩胛,让他惊恐万分的看到了自己的鲜血。
“你怎么可能伤到我!”青年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
温折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
一旁的容雪淮却是很明白的:温折的剑法转为舒缓从容只是个假象,在他那貌若平和的剑气中其实暗藏着一个印法。
卸甲印,容雪淮在温折临行前教他的第二个印法。
此印专为防御力高超的法宝灵器所设,已知攻击灵器的薄弱之处,能在无声无息对方尚无觉察之际破开敌人的防御,硬生生撕个口子出来。
温折刚刚已温和的剑气探明了这青年宝铠的虚实,再用剑气夹裹着印法之力,举重若轻的就达到了让青年百思不得其解的效果。
青年心怀顾忌,手中动作不免有些迟疑;而温折怒火未退,此时一鼓作气,更是已快打快,他又新在鬼压柱上凝实了灵气,本身更有妖力加持,凭炼气九层的修为对战普通的筑基二层竟然也不落下风。
四个护卫都是筑基七八层的修为,眼见自家小主人手上,当然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谁知他们身后的琵琶双弹一响,四人的肢体都僵硬下来,木然而不能移动。
那一直被他们看做毫无反抗之力的美人淡漠道:“我都说过了要按规矩来……单打独斗就是单打独斗,四位做什么要平白插手呢?”
其中一个护卫连连挣动了几下都毫无结果,只好急促道:“快放开我们,你可知道你道侣伤的是何人?碧波城刘家你也敢惹?你这么嚣张,只怕没法全须全尾的出碧波城的城门。”
容雪淮哑然失笑,叹息道:“难道你们又知道我是谁了?罢了,相逢即是有缘,你们不要着急替你们少爷找场子了,还是安安静静的,让我来请你们听一支曲子……”
“不要听!”护卫之一突然反应过来:“她是海棠花君的手下,那个‘抱月琵琶愁断肠’!只要听了她的曲子,就必然会愁肠尽断而死!”
没料到这护卫年纪轻轻竟能说出这种话来,容雪淮有点讶异的挑了挑眉:“海棠的手下?原来你们当年是这样传我的……卿卿,罢手吧,你若再打,这人就看不出什么形状了。”
原来温折一路打到上风,索性收回了明泓秋水,改用妖力拳拳到肉的殴打。这青年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哪里挨过这样一顿劈头盖脸的狠揍?没几下就被打的连连哀叫。
在容雪淮叫住他之前,温折已经凶狠的给他的脸上来了好一顿直拳,直打的对方眼眶乌青,脸颊肿胀。这还不算,温折还口气恶狠狠道:“道歉,给他道歉,给我道歉!”
“我错了,我错了!”青年大叫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我调戏她给她道歉就算了,你打我一顿,我还要给你道歉?”
温折的表情看上去仿佛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掐死这青年,他又让对方吃了一记拳头,没好气道:“你知道你打扰了什么?反正你不用知道,认错就对了!”
“哎呦,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打扰你们,我不该调戏美人……别打了啊!她都让你停手了!”
温折恨恨的踹了此人最后一脚:“美人也是你能叫的?”连我都只敢在心里想想!
容雪淮顶着四个护卫要烧灼起来的警惕目光缓步走到青年面前,温声道:“我还是要纠正一点,那些人丧命不是因为听了我的曲子,而是因为中了我下的毒。就像这样……”
那青年突然跳了起来,如同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惊叫起来,看也不看脚下的路,没两下就走到画舫边缘,扑通一声跌进水里去了。
四个护卫俱是目呲欲裂,纷纷惊叫起来:“你对少爷做了什么?”“就算是海棠花君的手下也不能如此放肆!”“你竟然敢!”
“你们五人身上没什么杀人后的血气,所以这药没什么杀伤力,只是能致幻罢了。你家少爷原本想对我做什么,如今自己就在幻想里经历什么。”
容雪淮走了几步,揽住温折的肩膀,又补充道:“另外,我是芙蓉榭的人,和海棠郡无关。今日我的道侣打了你们少爷,你们可以尽管去找芙蓉榭主讨个说法。唔,对了,还请回去转告你们家主,你们这少爷的举动我还是会派人来看的,若是他将来还如今日一般为祸一方……那倒是要对不住了。”
那倾国倾城的美人对着肝胆俱裂的四人嫣然一笑,就携着那清秀温润的少年飞身远去。四人渐渐能够艰难的移动,当即就抽出手来笨拙的去捞落水的青年。
其中一人打捞时明显不在状态,被身边的护卫狠狠打了一记:“想什么呢?”
“刚刚那个女人,我是说,那位连名字也不要提的花君的手下。”这护卫有些迟疑道:“我怎么看她好像是比她道侣高上整整一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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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折被容雪淮带着走了几步,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不高兴,容雪淮笑着看了他一眼,只听温折闷闷的抱怨道:“没打痛快。”
容雪淮轻笑着弹了温折的额头一下:“是没打痛快,还是心里不痛快?今日的卿卿打起人来这般豪放,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温折不说话了,只是偶尔动作幅度颇大的“偷看”容雪淮一眼,每看一次就脸红一次,但却依然坚持不懈的侧头去看。
“真是。”容雪淮无奈的低笑了一声,带着温折在一处小亭里歇下脚步,动作轻柔而仔细的挑出温折的一缕长发:“就是一直在想这件事,对不对?”
温折笑了。他并不开口,只是抬手去捉容雪淮的袖子。
两缕颜色略有差别的柔滑青丝被单独挑出,打了个简单的同心共意结,容雪淮提起指尖想把这两缕发丝斩断,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就先如此吧。”
他们牵着手,在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中慢慢的走。
两个人的发丝牵系在一起,仿佛心意也被无形的红线相连,说不出的情意绵绵,让人远远一眼就可知道他们的关系。
“今日过后,你还想去哪里呢?”容雪淮和缓的问道。
“我要去哪里,您就会陪我一起去吗?”
容雪淮笑了:“那是自然。”
温折仔细的想了想,敲定了最后的选择:“那我们先去和大哥沈姊他们交代一番,然后还是回映日域吧,我有点想回去了。如果我再想出来,您也不会阻拦的,是吗?”
“我不阻拦,若是可能,我还会和你一同出去。”容雪淮眼中尽是一派温柔:“只要你想,只要你需要。”
“那么我们就回映日域。”容雪淮感叹道:“若是从前,我一定会这样说,但是现在,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温折奇道:“那您要怎么说?”
“我们回家。”
容雪淮手上一使力,将温折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低下头,在温折的发顶轻轻吻了吻。
有你之前,那是一个地域的名字。
有你之后,那里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