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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后两天。
兰方市中心,一幢十层的写字楼。
这是兰方最高的建筑物,总建筑面积1万2千平,可容纳近千人办公。
上午十点半,萨武洋才好整以暇地坐着他的保时捷,来公司上班。
对于夜生活丰富的他来说,这个点上班就算挺敬业的了。
司机恭恭敬敬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的电梯口,还下车帮萨武洋拉开车门、按了电梯。目送老板上去后,才把保时捷停回车位。
萨武洋手下有几百号人(把水手都算上),十几条跑国际航线的海船,掌握着兰方大部分的进出口贸易。
不过他这几百号人,显然还是不足以填满这么大一幢写字楼的。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这幢楼是他跟其他单位合用的。
6层以上,是他的外贸公司。
而楼下4、5层,是兰方的商务部。
1到3层,是兰方的“外JIao部”。
两个部跟一家公司合用一幢写字楼,也就这种弹丸小国干得出来了.谁让这儿的部平时也没多少破事,平时总部办公人员也就几十个。兰方的商务部,就像是萨武洋的橡皮图章。
同样的情况,在两条街以外的另一幢写字楼里,也在同样上演——那里有朱敬业的地产开/基建工程公司。
而朱敬业公司的楼下,就是兰方的财正部,主要是负责做国家的基建预算、规划。底楼则是兰方建设部。
这种奇葩的格局,让任何人只要有势力,在兰方做点事儿拿个批文什么的,都非常快便捷。
比如你想跟某个原先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外国建立商贸合作关系,你只要说服了萨武洋,他让秘书拿着申请下楼盖个章,商务有关部门就把批文办好了。
同理,你要是能说服朱敬业今年修某条路、做某个区片的地下管线施工,他午休吃饭的时候,就能让财正部把预算批了。
……
顾鲲要找萨武洋办公事,当然会打听好萨武洋的作息时间,并且提前预约。
所以他卡在萨武洋开始办公后半小时,登门拜访。
这样,估计对方也把每天的例行琐事处理得差不多了。
顾鲲今天依然是那一身硬质亚麻衬衫和Lee牌牛仔,戴着遮阳帽和墨镜,施施然走进一楼大厅。
电梯厅旁边就有前台,还有保安和安检。一个姿色中上的女工作人员礼貌地问他:“先生,这里是兰方外J部,请问您是……”
“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预约了萨总。”顾鲲说着,就把他的身份证递过去。
女前台验证了预约后,恭恭敬敬把身份证还给他,对旁边的保安吩咐:“给这位先生开去九楼的电梯。”
没办法,谁让兰方双外部和外贸公司雇的是同一批保安呢。
这个国家只能养活两三千个财政拨款人员(正规公务员一千人,其他算事业编/临时工)。
跟八万多人口一比,基本上是三十个纳税人养一个吃皇粮的。
享受了一把外事人员的待遇后,顾鲲被恭送到九楼。
“来啦,坐。”萨武洋端着一杯泡了枸杞的茶水,喝了一口,微微抬手示意顾鲲自便,“怎么想到上班时间来谈生意了。”
萨武洋说这句话很自然,就好像上班时间不该谈生意。
顾鲲在对面沙上坐下,自己从饮水机倒了杯水:“那天买了奔马礁之后,我回去琢磨了两天,觉得我们兰方目前的环境,基础设施太差,没法搞旅游业。我们至少要在交通和宣传两个方面,下大力气建设,才有可能吸引到外国有钱人。”
萨武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起来,你是认真做功课了。不过,这事儿你和我说没用,你应该去找朱敬业。国家的交通基建,都是他管的。反正每年就这么不到1亿令的财政预算。你要他倾斜,就看你能给他带来什么了。”
顾鲲听得出来,萨武洋说这番话的时候很冷漠。
显然,他觉得顾鲲做任何想提升国家基建的事业,都会撞到朱敬业手上。
然后,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要么,顾鲲被朱敬业当成是他这边的人,最终什么都办不成,碰一鼻子灰。
要么,顾鲲确实把事儿办成了,但肯定是被朱敬业笼络过去、改换门庭投靠了。
不管哪种情况,他萨武洋似乎都没好处。
而萨武洋之所以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还是因为他轻视了顾鲲察言观色的能力。他依然把顾鲲当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可惜,顾鲲体内是个四十出头的大叔,怎么会看不出来对方的顾虑呢。
他巧妙地说:“找朱老板和朱部长,当然也是一个办法,但我想过了,交通基建要一两年内快见到建设效果,靠他那点财政拨款,根本不够。我们应该寻找外国投资,或者是外资银行融资。”
萨武洋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开玩笑,兰方这种地方的基建工程,怎么可能有外资愿意投资的,至于国债让外资银行承销也不太可行。”
顾鲲:“但如果是商业模式比较成熟的项目,能够以建设标的做抵押、用将来的租金回款还贷,就会有外资银行愿意给钱了。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都不一定要恳求朱部长拨钱,您就可以申请承包。”
萨武洋有些觉出味儿来,但还不敢最终确信:“你是说……”
顾鲲:“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抛开那些公路桥梁机场不谈,就专注于扩建港口——您是国家外贸的掌控者,兰方港的设施规格和吞吐能力,涉及到国家外贸规模。
所以,只要不用国家的财政拨款,港务扩建的事儿,您直接跟大公或者次相申请,应该就能拿到授权吧?”
兰方国名义上是有过相的,不过独立十年来一直由大公本人兼任,后来索性取消了。只有一名次相,算是帮大公处理常务的。
这种格局也没什么奇怪的,沙特就是这样,国王同时又是相,要一直当到驾崩。
当代依然采用传统君主国的国家(区别于“君主立宪制”),奇葩程度基本上也不会比这个更低。人家阿联酋还有总统底下设酋长呢,而且总统一般是阿布扎比部落的酋长兼任的。
至于顾鲲专注港务的目的,其实也很明显:他知道造机场花钱更多,还不如先扩建港务,让兰方几年内就能做到停靠远洋游轮,这样他的旅游业岛主大计才能有客源。
“绕过朱敬业、直接找次相申请港务扩建?”萨武洋眼神中闪过一丝对权力和利益的渴望火焰。
他帮姐夫执掌国家外贸这七八年,一直都是以经营船队和消费品进口贸易为主,还真没怎么打过扩建兰方港的主意。
主要是他跟朱敬业那种微妙的竞争关系,让他很难开得了口,加上国家的基建预算也确实不多。如今顾鲲把一条扩张权柄的大饼送到他嘴边,他肯定下意识就想咬。
不过稍一冷静,他就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不花国家的钱就扩建港务,确实可以绕过朱敬业。
可这么多年没人敢干,不是没有原因的——扩建了港口,怎么回本呢?兰方就这么一丁点进出口贸易业务量,到时候靠国债扩建了港口,码头使用率都吃不饱,就得兜着走了。
他冷静了之后,叹息道:“这事儿……说得容易,扩建之后,业务量怎么解决?我们兰方就这么点内需,哪怕把我掌控古晋华人进口市场走s渠道的份额都算上,也就是5o万人口的消费力,能需要多少运能?”
顾鲲:“往年没有办法,不代表将来依然没有办法,萨总,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跟8o年代的环境大不一样了——华夏已经崛起,将来会成为越来越大的世界工厂。
我们如果能够在外交上一边倒,跟华夏方面彻底搞好关系,让他们出一些引导政策,哪怕只是把李家坡的过路船舶加油修整的生意抢过来几个百分点,都足够养活我们这个便宜的小港口了。
毕竟,李家坡有三四百万人,有过五十万就业者和数以百亿计的港务投资需要靠航运业吃饭。而我们兰方只有八万多人,就算现在扩建兰方港,未来几年内,最多也就几千人和数亿美元级别的投资,靠航运吃饭。从李家坡那儿,把涉华转口贸易量抢过来5%,就够我们吃香喝辣了。”
顾鲲这番见解,让萨武洋彻底有些热血沸腾。
他是懂行的人,当然知道李家坡的航运生意,不是没可能抢。
很多对李家坡不太了解的看客,觉得李家坡的经济之所以达就是靠航运业的过路垄断优势,甚至认为李家坡的起家是巴拿马式的,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马六甲海峡是天然航道,即使需要人工疏浚维护,那也是能免费通行的,不可能像巴拿马运河那样收取高额通行费。
所以李家坡并不是收买路钱起家的。他们只是因为路过的货多了之后,有税收和转口优势,加上华人的经营精明,慢慢崛起的——
换言之,在长长的马六甲海峡上,有好多个马来亚和印尼的港市,都可以和李家坡竞争,也无时无刻不想着取代它。这是一个准入开放的市场,而非垄断市场。
是在多年的经营中,马来人和印尼人因为组织效率不如华人,经商精明程度也不如华人,抢不过,才让李家坡独大。
不过,马来人和印尼人“抢不过”,就说明这生意是“允许抢”的。
而兰方,其实也算离东亚商路主航道并不远——兰方位于纳土纳群岛附近,看看南洋地图就知道,从兰方往西南偏西33o海里,就到李家坡了,这点距离实在不算远。
从马六甲海峡出来的船,如果是要去华南各港,那么来兰方或许要多绕1oo多海里远路——正常航路应该是驶出海峡后,立刻转向东北偏北,穿过巴达斯群岛从暹罗湾航行,然后贴着越南沿海北上。
不过,从马六甲海峡出来后、前往华东各港乃至日韩的船,路过兰方就几乎不需要绕路了,或者说最多二三十海里,一伸腿的事儿,可以忽略不计。
“具体怎么个抢法、怎么跟华夏方面搞好关系、集中力量抢哪类单子,你有想法了么?”萨武洋越想越热切,忍不住追问顾鲲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