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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破落的小院之中,老者竹笙,端着药碗,守在床边。
经过几日调养,唐成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再过几天,就可以下床行走。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小院范围内,静谧无声。几个徒弟,都已经安睡,竹笙年事已高,睡眠减少,遂亲自为唐成熬了参汤,调养身体。
微弱烛光映照下,唐成的脸色还是略显晦暗,烛花暴跳一声,他猛然转醒,看到竹笙就在床前,便欲起身。
“长老。”
竹笙放下药碗,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又推回到枕头上。
“唐成,你身上还有伤,歇着吧。”
参汤的表面漾起阵阵波纹,竹笙舀起一匙,送到他的嘴边。
“长老,还是我自己来!”
“张嘴便是。”
唐成无奈,只得依言张开了嘴,一匙又一匙的汤药,随着竹笙的动作,全被唐成饮下。
想到自己的失败,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长老已经这般年岁,还要为他操心,他就是个废物!
“长老,任务的事……”
“你已经伤成这样了,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可是……”
“没有可是!”
见他还不死心,竹笙便动了怒。
“唐成,我知道你报效心切,但是,你如今这副样子,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
“你心里很清楚。”
“可是,主公交代的事情,我们怎能说放弃就放弃!”唐成也恼了,急的满脸通红。
竹笙劝勉道:“谁说要放弃了,你以为,在这长安城,我们就只有你一个人可用?”
“长老的意思是?已经派了别的人?”
“那是自然,只不过,那张道士居然还有帮手,这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这件事需得从长计议。”
“长老,难道唐成在这里就没有用处了吗?”唐成绝望了,他万不能相信,他这一把宝剑,还未及出鞘,就要摧折在这里。
竹笙哀叹道:“唐成,你为人忠勇,老夫都知道,只是,你的容貌已被张玄一知晓,现在又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再出现在他面前。”
“据探子回报,他已经被缉妖司收用,成了他们的爪牙。以后行事,更要小心。”
缉妖司!
这下麻烦大了……
东市一隅期期艾艾满溢,另一边,万年县下辖长宁坊,一座恢弘宅院之中,亦出现异动。
一座三进三出的高大宅院,院内奇花异树遍植,游廊连接,房屋成串,院门前,更有两排木架,其上立戟,昭示着宅院主人,崇高的身份。
经过门房,正堂,登上一段长廊,就来到了内宅,内宅偏西方向,小池塘后方,有一座单独辟出来的小院。
小院被一圈细竹抱定其间,凡是有见不得人的密谈,都会在这里进行。
现在,这座小院中,不时还透出光亮,显然主人还未入睡。
苍老的男人站在房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任意乱走,没有章法。
他额上沁出汗珠,双唇紧抿,充分显示了他此刻的心情,焦灼不安。
在房间中央,还站着一个男人,身形魁梧,忠勇之相,看到老者如此焦急,他心里也很不安稳。
“主公,小人已经做了补救,所有的证据都已湮灭,他们抓不到任何把柄!”
他诚惶诚恐,做出了保证。
老者在他面前停住,怒道:“蠢材,谁让你动手的!”
壮汉连忙辩解:“勿言已死,若是我们不早点下手,我怕他们很快就会查到线索。”
“你这是画蛇添足!”老者连连拂袖,气急败坏。要不是他是个有身份的人,真想打他一顿。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万触,你近来这是怎么了?”老者担忧的看着这个得力的部下。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几人之中,你是魁首,万触,万触,就是让你保持耳聪目明,监视万事万物的。”
“你要像蛛丝一样,深入到长安城的各个角落,洞悉事态的变化。”
“可你看看你,遇事沉不住气,还擅作主张,让老夫陷入被动。”
“你不杀他们,那些人也不见得就能追查到我这里,可你杀了他们,他们就一定会死咬着案子不放。”
老者的话好似石锤一般,一句一句的敲在万触的心上,他瞬间就慌了神,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主公,是小人无用,小人该死!”
啪啪啪……
宽敞的房间里,到处都回响着他抽打自己嘴巴的声音,老者沉了一刻,叹道:“罢了,事已至此,你再自责也没用了。”
万触停了手,忙问:“主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缉妖司插手,此事要继续下去,必定万分凶险,可为了大唐的前途,他必须咬牙坚持。
“换人!”
“勿言的身后事,你都处理好了?”老者捻着长须,声音略带逼迫。
万触惶恐道:“都处理好了,那些东西,我早就毁掉了!”
老者点点头,这个呆子,终于办了一件令人满意的事。
既是如此,一切就还都能挽救。
万触起身,两人来到桌案前,继续下一步的计划。
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今之计,只有向前!
…………
翌日清晨,张玄一难得的,与徐文伽一道出发,从缉妖司赶往安善坊。刘冕今日清闲的很,别人都要赶个大早出门查案,他却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再饱餐一顿,待到正午过后,才是他上场的时候。
刘冕和东市琳琅阁的老板相熟,调查宝相墨的来源,由他出头在合适不过,然而,他就是想提早尽力也不成,东市开门要等到未时,雷打不动。
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候着了。
自从早晨出门,张玄一就觉得如芒在背,心里不舒服。
根源就在徐文伽若有似无的眼神,那眼神带着探寻,带着怀疑,两人骑在马上,她总是故意落后一个马头的位置,张玄一心思机敏,哪会瞧不出。
“文伽娘子,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就尽管问好了,老是在后面偷看我,我会误会的。”
嗷嗷嗷……
徐文伽故意勒紧缰绳,让马头撞向玄一的马身,花斑马吃痛,狂叫了一阵,玄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坐骑恢复镇定。
“小娘子,心眼就是小。”他看着徐文伽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