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拜师之失魂记(4)

蛇从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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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西医的说法,反而让我们更糊涂,根据症状,我查了一些书籍,说是是内分泌失调引起的,身体的某个腺体出现了病变。或者还有一个说法,综合性过敏症状,病因不明。我和疯子就决定要帮她看看,用中医看。最后决定让疯子去看相关的医学书籍,疯子答应了。可是疯子看了书之后,去给那个草帽人的带脉和三焦经烧艾蒿的时候,那个草帽人病情加重了。”

    赵一二说道:“哼哼,你们胆子也真大,什么都不懂,看了看书,就以为自己能干了是吧。你们这是那别人的性命在开玩笑。”

    王八说道:“疯子一直为这个事情耿耿于怀。那个草帽人在被他艾蒿炙条把穴道烫了。在疯子面前哭,说自己要死了。疯子吓的够呛,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就知道,小徐不愿意跟我学,就是有原因的”赵一二说道。

    “那草帽人对疯子说,她有个秘方,有一些法门让人学习,是常人学不到的东西,很灵很隐秘的法术,疯子只要进行某些仪式——仪式的事情是疯子后来跟我说的,开始他只说了方子的事情——疯子就能学会很多秘术,有可能治好草帽人。我没有看到那个方子,但是疯子看了。疯子看了闷了两天,没有答应。把那方子交还给了草帽人……草帽人后来就死了……他家人说的,草帽人死前,非要回老家……再后来,疯子虽然还在学习水分,但他不再对这些东西热心。甚至还开始厌恶……再后来疯子就变了,平时没事,就是在晚上开始梦游,跟那个草帽人一样的姿势坐在月亮下,晒月亮。我就知道疯子被草帽人给缠住。可是一直到现在,我都想不出能把草帽人驱赶的方法。我一直在想办法把草帽人从疯子身上驱除走。”

    “你当然找不到,因为草帽人根本不会附在小徐的身上。草帽人已经死了,的的确确的死了。小徐只是这件事情印象太深,他当时肯定很自责,甚至认为草帽人的死因,是他的所为,所以,他潜意识里希望草帽人不要死。这个念头多了,他的精神世界里,就会真的出现一个草帽人。”

    “赵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老子好歹也是医科大学出来的,八十年的学生,哪像你们读书天天混日子,我们学习很刻苦的,刚才是心理学很基本的课程理论,我当年心理学成绩很不错。”

    “可是疯子那些和草帽人一样的习惯和姿势,还有他跟草帽人一样害怕光线害怕水害怕油烟,最害怕猫,和当年的草帽人一模一样。那些猫也怪,看见草帽人就咬。”

    “你不相信我么,我干驱邪镇鬼十年了,我难道看不出来一个人身上有没有鬼缠着?”

    ——董玲离我一米远的距离,不愿意靠近我。我慢慢的走,努力搜寻空气中的气味。

    气味在大路口附近没有了,我对董玲说,你把脸转过去。

    董玲看向远处。我把信子伸出来,仔细的感觉,我能确定王八在这里上了的士,这里两小时内停过三辆的士,一个的士上面香水味很浓,一个司机有狐臭。王八上的那辆的士,后厢肯定放了梨子,梨子有几个在腐烂,我闻的很清楚。

    我招呼董玲,上了刘院长的车,刘院长一直在慢慢的开着车跟着我们。我把车窗打开,腐烂梨子的味道很浓,很容易在空气中感觉到。顺着路走就可以了。

    刘院长踩了踩油门,车速变快。我尖叫起来,“风……我怕风……”

    刘院长没有办法,只能放慢速度。这个速度没法上干道。只能在人行道边缓慢行驶,但总比我走路快多了。

    董玲不敢埋怨我拖延找王八的时间。她现在怕我。只要是正常人,有那个不对我现在的模样心悸呢。

    “你儿说,那个草帽人其实就是疯子自己?”王八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他所有行为,都和草帽人一样。”

    赵一二不耐烦的说道:“你记好了,跟着我学东西,不见得都是跟阴司有关。我告诉你,小徐和草帽人有相似的症状,是他的心理问题,不是他生理机能出毛病。他有心理过程障碍,草帽人如对他影响很深,严重到精神能够改变他的生理上的反应。我现在了解他了,也许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而且死掉的人,跟他有关系。他一定是认为自己害死了那个草帽人,听你说法,好像是他有机会治好草帽人,可是他因为某些自身原因,拒绝了。如果他一天不摆脱这个想法,他就永远会存在这个感知障碍,他的精神很敏感,命格又特殊,他能够根据自己的精神能力,完全理解草帽人所有的痛苦,并且重复草帽人的痛苦。你明白吗?”

    王八听的昏头转向。他不懂心理学,谁没事去看这么无聊枯燥的东西呢。

    “其实,小徐当个真正的医生也不错的。”赵一二说道:“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他能感受到别人的想法和感知。有这个本身,当医生省事多了。一看病人,不用检查,就知道病人在受什么痛苦。”

    王八高兴的说道:“那好,这就好办了,问题出在他自己的心理上。就好办了。”

    “你说好办?”赵一二把王八斜着眼睛看着:“我曾经治好过一个胃癌晚期,让他多活了五年。可是我从没治好过一个精神分裂。”

    “疯子……疯子……”王八苦笑道:“当年是谁给你起的外号……”

    “小徐没疯,每个人都有多重的人格,只是大多数人的主要性格占绝对的强势,压制了其他的人格状态。你难道没有想过,突然没来由想做一些你平时认为很难堪或很不屑的事情。或是你喝醉了,说出你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困扰。这都是亚人格的表现。”

    “草帽人的状态,就是疯子的另一个人格。”

    ——“快停车,快停车。”我喊道:“退回去。”我哭起来,靠着车窗狠狠的呕吐。

    刘院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把我看着。把车熄了火。

    董玲吓得不做声。

    “怎么啦,小徐,干脆这样,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吧。”

    我开始低声呜咽。

    “不行,”疯子说道:“妈的,必须得过去。”

    刘院长问道:“到底怎么啦?”

    “前面好大的血腥气,好多鬼在路上拦着。别开车过去,开车要出事的。”

    疯子还喊:“一定得过去,不过去王八就瞎了!”

    我对刘院长说道:“你儿开车,从旁边的巷子绕,我和董玲走路。”

    “我为什么要听你,跟走路。我不下车!”董玲喊道。

    “你要扶着我,我走不动。”

    我和董玲下了车,董玲把我的胳膊扶着,拖着我走路。刘院长把路往夷陵路方向开,我告诉他从一马路绕到沿江大道等我和董玲。

    二道巷子的路口到了。我停下,不敢再往前走。路上的情形太凶恶。

    十几个鬼魂,都是残肢断臂的鬼魂,并排牵着,没有手的鬼魂,之间就拖着血淋淋的肠子,拦在沿江大道上。恶狠狠的盯着往来的车辆,他们在寻找,找着路边冒失的行人过马路,在观察走过车辆的司机,是不是火焰低,霉气重,或是喝醉了酒……

    有两个鬼魂看见我和董玲。

    董玲把我往公路中间走去。我不愿意走,董玲狠狠把我拉着,往路中间的鬼魂拖。我喊着,但声音太小:“别去……别去……”

    董玲听不见在喊她。仍旧把我往路中间拖。我看见远远一个大客车的灯光。

    拦在路上的鬼魂开始激动了,有几个在格格的笑。他们很开心,总算找到人来了。他们在邀请同伴,他们想让我和董玲明年跟他们一样,站在这里等待火焰低的倒霉蛋。

    董玲仍旧把我往公路中间拖。我挣扎,但也不能放手。董玲现在的力气比我大得多。

    我被董玲一步一步拖着。

    我和董玲从人行道走到机动车道旁边的绿化带了。和那一排鬼魂很近了。我开始狂吐,血腥味道,恶臭的血腥味猛烈的灌入我的鼻孔。

    董玲面无表情,紧紧拽着我,向路中间继续走。那辆大客车已经看得见车头了。是个疲劳驾驶的司机,估计已经走了几天的318国道,刚从最后一班汽渡过来,司机现在很放松了,到了市内,他以为没有318国道那么复杂的路况。司机在打瞌睡。

    我尖叫起来:“我不去,我不去。”

    董玲听不到。我一个胳膊勾住了绿化带的灌木,另一个手死死拉着董玲。董玲不耐烦了,一下一下地猛拽我的胳膊。

    我看见了,一个鬼魂把身上的肠子套在董玲的脖子上,正在用力拉着董玲。长长的肠子就如一条绳子,勾住董玲的意识,而我只能勉强的拉住董玲的手臂。

    这情形,就如同拔河一般。

    疯子在大喊:“用力!用力!”

    鬼魂又来了一个,他扯住了董玲的头发,我支持不住了,胳膊被从灌木上扯脱,我手指胡乱摸索,抠住绿化带的泥土上,又抠到水泥牙子上,我不能松手。

    疯子喊道:“抓紧喽,忍一忍!”

    我觉得我手指要断了。

    大客车呼啸而过。把那几个鬼魂又撞得魂飞魄散。套在董玲脖子上的肠子也撞得断掉,一截一截的飞在空中。

    董玲一声尖叫,喊声泯没在大客车的喇叭声中。

    尖锐的喇叭声刺得我脑袋钻心的疼痛。一直疼到胸口。

    旁边的几个路人在慌乱的喊道:“好险,好险,就差一步,这客车就轧死他们了……”

    空中的魂魄重新又站到马路中,慢慢的,有条不紊的,一个一个牵起来,有的鬼魂,又从旁边鬼魂破烂不堪的肚子里掏出肠子,给旁边的鬼魂拉住。仍旧安静的、恶毒的看着路上的行人,车辆上的司机……

    董玲清醒了,“我怎么走到这里了?我怎么走到这里了?刚才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快走,别耽搁。”我无力地说道:“背着我,我没力气了。”

    “你老是想着你朋友,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赵一二把腰间的抠机拿出来看了看,“马上子时就到,你做好准备没有?”

    “做什么准备啊?”王八愕然。

    “你不知道!”赵一二惊讶的说道:“你今天来找我,竟然不知道……你不是要跟我学手艺吗?”

    “跟你学手艺,需要做什么准备呢?”

    赵一二叹一口气,“如果是小徐,就知道跟我拜师,要干什么事情。可是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儿到底要我干什么?”

    “你当诡道这么好学啊,你没看过武侠小说么!跟老子学手艺,就得先过我的试炼。”

    “我懂很多东西,很多法术都会,还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你他妈的还差得远呢,我老师当初是怎么整老子的,那个王八蛋……现在我也用这个方法整你,没办法,我们是幺房,幺房的规矩就比长房多。”

    “我该怎么做。”王八沉声答道。

    “你胆子大不大?”赵一二不等王八回答:“我看你胆子小的很,胆子小的话,就别应承我,跟我学手艺的事情,就算了。”

    “胆子是可以练出来的,我试一试。”

    “说的好,今天就让你试一试。”赵一二说道:“你说实话,见过鬼没有。”

    “除了邱阿姨养的小鬼,我从没见过。”王八老实的回答。

    “你知不知道,小徐为什么能看见你看不见的东西?”

    “我一直以为是他八字问题,天生撞鬼,”王八撇了撇嘴巴,“可是你刚才说了,正好相反,他的八字是避鬼的。其实是草帽人能看见鬼。”

    “那你想过没有,草帽人为什么能瞧的见。”

    王八摇摇头。

    “因为草帽人不是个人,”赵一二看见王八不知所措,接着说:“怎么跟你解释呢,她不是个完整意义上的人,草帽人比常人少了点东西。”

    “少了什么?”

    “人有三魂七魄,草帽人缺一魂一魄。”赵一二说道:“缺魂魄的人,一半在阳世,一半站在阴间。”

    “这和我跟你学手艺有什么关系?”王八迟疑的问道。其实王八心里已经隐隐知道赵一二要干什么了。

    “子时一开,我就收你一魄,你就什么都能看见啦。你本身的罡火就没了,跟鬼一般无异。你要凭你自己的本事,去对付纠缠你的鬼魂,特别是那些很凶的,你要当心。”

    “你儿在我身边,那些鬼魂不都怕你吗……”王八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赵一二就是要故意让他这样的,怎么会帮他镇鬼。

    “谁说我会在你身边了,我收了你魂魄,你就从这里走,顺着沿江大道,从汽渡折到夷陵路,一直走到宝塔河的天然塔。卯时前到不了天然塔,你就给我滚蛋,别再来烦我!”

    王八眼睛睁得老大:“还有这个规矩?”

    “还有,”赵一二嘻嘻的笑着说:“若是你命不好,在路上被什么恶鬼凶煞给拉去了,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救不了你。我要在****守着,一直到天亮。你要是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王八想了想,“好,我试一试。”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学道法,你是不是跟小徐一样,受过什么刺激。说实话,你的命格太一般,不是学道法的好材料”赵一二把王八盯着:“除了你一根筋的德行,我还瞧得起。其他条件,在我眼里,一无是处。”

    “我决定了。”王八说道:“从小到大,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我做不好的事情。”

    “嗯,这点你也不错,你脑筋还是比小徐灵光,这点像我。那个小徐,智力太低。”赵一二长呼一口气:“就这样啦,子时到的时候,我就带你走阴。”

    王八身上在轻微战栗,也许是有点害怕,也许是略微紧张。

    赵一二把一个通红的知了壳子递给王八,“这个东西,是我们这派的螟蛉,别弄丢了 ,丢了我跟你拼命。”

    王八把螟蛉紧紧捏在手心,知了壳子非金非石,坚硬的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可以帮你一次,记住了,就一次。在二道巷子那里用一次,用的时候,把《太上玄灵北斗真经》任意挑一段念就行……你不会连《太上玄灵北斗真经》都不会背吧。”

    “我会背一点。”王八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以前做足了功课,早就通览道家典籍。

    “为什么要在二道巷子用?”王八问道:“为什么别的地方不能用?”

    “为什么你要问这么多为什么!老子教你手艺,就是我说了算!”赵一二故作严肃的说道:“螟蛉这东西是我这辈子吃饭的家业,我是干什么的,今天是什么时候,你把他亮出来到处跑,不是在瞎搞!”

    王八被骂的没脾气。不敢做声。

    “二道巷子在沿江大道的路口,大前年出了特大车祸,死了七八人,这几个人命都蛮恶,去年又在老地方拉了几个人。现在他们成群了,鬼成了群,就厉害了。他们现在就在那里等着,把路都堵死了。就等着有人上钩。你现在的本事,绝对过不去。把螟蛉拿出来吓唬他们一下。你过去了,至于其他的劫,自己打发。”

    ——董玲把我背着,蹒跚着在路上行走。边走边骂:“疯子你这个王八蛋,天天好吃懒做,长这么胖干嘛。”

    我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些东西还跟着我们没有,你刚才说我被鬼迷住了。”董玲问道。

    “没有,我们已经过了。”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快到了,刘医生在前面等我们。”

    董玲吃力的勉强往前磨蹭,“王哥要是出了事情,我饶不了你,是不是你把王哥说生气了,赌气找赵先生的。”

    我不说话。我没力气跟她说什么。

    董玲背不动我了,刘院长在前面的路口,下了车,向我们走过来。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子时了,如果小王要拜师学艺,就危险了。”刘院长说道:“老赵跟我说过,他当年学艺前,他老师给他出的题目就是让他七月半子时走阴,差点把他给交代(宜昌方言:完蛋)了。今天他肯定要用同样的办法对付小王。”

    “王哥只是平常人,那里像赵先生这么厉害。他不出意外才怪。”董玲焦急的说着。

    我没力气跟他们唠叨这些,只是轻轻说道:“走吧走吧,来不及了。”

    雨窸窸窣窣的下得大了些。天空的黑云压得更低。云层中隐隐发出沉闷、绵长的轰鸣。

    一群发情的野猫,蹲在路边,一齐狂叫。凄惨的猫叫声,在这个夜空中此起彼伏,空气中的气氛开始变了,变得越来越阴气森森。

    董玲坐在车上,突然浑身发麻,身体在无来由的发抖。

    刘院长也感觉到了这个意识中的变化。捏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些,刘院长的手心在微微渗出汗来,觉得方向盘有点滑溜溜的。

    两个乞丐坐在路中间玩耍,在相互推搡。刘院长开的很慢,离他们还有五六米远,就停下车,把手伸出车窗,对着他们摆手。两个乞丐很知趣的走开。

    刘院长继续缓慢的开着,一个橙色的皮球从马路弹过来,弹到车头的盖子上,刘院长准备去捡。

    “别捡,”我提醒:“别捡,捡了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