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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柱从屋檐落到药堂台阶的青石上,叮叮咚咚的响。雨,是变大了。
一名青衣男子,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掀开车帘的同时撑起把油纸伞。众人见其长相斯文像个书生,面面相觑,不知其来路。
眼瞧,这马车大归大,可也没有啥装饰,不豪华,不奢侈,从哪儿来的更难辩真实。
没会儿,再从马车里出来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长相也不难看,不是那种满脸胡须的大叔,年纪约二十好几,放在现代的话,也绝对是个标准的美男子,身穿黑色练家子服,腰间束起一条白色边上滚金腰带。
看这个男子装饰,应该只是个家仆。但是,这个家仆无论样子和服饰,都有点特别。寒碜说不上,富贵也谈不上。
徐掌柜带着其他伙计上前探问时,脑子即是一片糊涂。
只觉得来者周身都透着一股神秘,连是穷是贵都说不清。
等那个练家子男子,从马车里扶出像是主子的男子出来以后,徐掌柜大吃一惊,随即满脸的失望挂在了脸上。
书生和武生都尽力服侍的男子,蓬头垢面,竹布草鞋,怎么看,都不像王公贵族。
徐掌柜都想为自己和李敏拘一把同情泪了。
咋这么倒霉!
又来了个没钱的病人。哪怕他家小姐医术再好,也吃不消一直做这种赔本买卖的。
李敏这时候,带了念夏从后院走到了前台。
念夏待看见那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时,猛地一跺脚:怎么又是他!
“怎么,你认识?”徐掌柜问。
念夏偷偷看了眼李敏。
这不是上回在豆腐行当要吃她家小姐豆腐的那位大叔吗?
这位大叔可真行,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追她家小姐追到这儿来了?
李敏肯定没有念夏那样计较,走过去,审视着踏进药堂的三个人。
书生公孙良生收起了油纸伞,回头,见着她,笑道:“草民公孙良生,有幸见过二小姐。”
感情这男子是认得她,连药堂里的人,不是都知道她李敏的身份。
李敏与对方平视,见其目光温和,态度谦虚,读书人谦卑有礼的气质表露无遗,是个有素质的。李敏点点头,问:“你怎么知道我?”
“我家公子之前与二小姐见过一面,理应二小姐应该记得,不过是几日前的事儿。”公孙良生说。
伏燕扶着朱隶,听着公孙良生说话,不满的眼神一直在公孙良生那张脸上扫:这家伙真行,咋们的王妃未过门,这拍王妃马屁的活儿已经开始在做了。公孙良生你这个马屁精!没见隶爷在这儿看着吗?
朱隶咳了两声。
公孙良生连忙走过来搀扶,对李敏说:“我家公子腿疼,想来让二小姐看看。”
“腿疼?”
念夏走上来,自己家小姐是好人,但是不带这样被人揩油的:“腿疼吗?腿疼自己能走?”
李敏拦下自己的小丫鬟,对徐掌柜说:“让他到后院。”
“小姐?!”徐掌柜和念夏一齐惊叫。
李敏想的是,前面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怎么看病。再有病人来,抓药都没有地方。
“不要瞎嚷嚷,人家腿疼,是来看病的。”李敏正大光明地说,甩了袖子往后院走去。
念夏猛跺脚。徐掌柜叹气。
公孙良生和伏燕互相看看:咋们家这王妃,也特大胆了点吧。
朱隶盖在刘海下的那双眼睛,一直看着李敏在前面走的身影。
她今日穿了布衫,比起那日所见的颜色更为清淡,是像庵庙里的灰淡,其貌不扬。知道她今日是进宫面圣了,圣上那头对她的印象据闻远没有对李莹好。她在皇家人面前不知道有没有受到欺压。要是他朱隶在,倒可不必怕。
皇宫里传出的消息是,要他和她在十日内完婚。圣旨皇后让人在拟了,恐怕快的话是今日,慢的话也不会超过明日,会同时发到尚书府以及国公府。
就这样,被一辈子订了嫁个死人,不知道她怎么想?
只知道接到消息的一刻,他从床上爬起来,久久看着那天她送他的那颗银锭,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朱隶绝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真的死了的话,去耽误一个女子的青春乃至一生。
这和杀人犯罪有什么区别?
堂堂一个男子汉,让一个女子为自己守活寡,还能叫男子汉?
要让他朱隶说这桩婚事,他肯定不同意。但是,这桩婚事不由他决定,他是死了的人了。
只能说,皇家为了自身利益,为了在民间获得好名声,为了所谓的体恤,决定牺牲一名女子。自私的皇室,连自己的人都舍不得牺牲,只好拿了个最好欺负的来开刀。
护国公府向来光明磊落。如果他娘知道了皇家的企图,肯定与他一样的想法,绝对不想平白无辜地连累他人。
想让她尽快从这桩婚事里解脱,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他护国公府极力反对。
但是,在想到上回与她短短的一次接触。她已经在他朱隶心头烙了印儿。
她的清雅,她的超脱,她的仁心,无不触动到他内心深处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而她在尚书府里遭到的欺辱,让他益发犹豫再三。
天下雨了,他受伤的左腿更疼了,像是千万条毒蛇在他的腿上咬,疼得他生不如死。
公孙良生已经对他的伤束手无策,他们回京,本来意图之一就是为了寻找名医。
疼得他快背过气时,他想都没想,打了车,上她这儿来了。
奇怪的,见着她,他的腿竟然貌似没有那么疼了。
念夏在前面给他们一行人引路,眼角瞥见那大叔的眼神一直咬着自己小姐不放,简直快气死了。徐掌柜却是有了另一种想法。
大叔蓬头垢面,可是,刘海下的那双眼睛,锋芒如刀。
徐掌柜只要对上朱隶的眼神,都一阵心惊肉跳:这眼神,貌似在哪儿见过?
外面下雨,屋里暗,李敏让人点了盏灯,好给病人看伤。
她是一本正经的,反倒显得某人好像不怎么正经求医。
朱隶想不心虚都难。
“来吧,大叔,我给你把把脉。”李敏放了个药枕在病人面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