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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会,见小格抱了满怀的东西,神采奕奕的朝着他的方向挤过来。那一张沾染了节日喜气的脸,老远冲他漾开一抹笑,让他顿时无比安心。卯了劲儿的朝她走过去。顿时有点跋涉了千山万水,千里相会的喜悦。
薛伶俐过一会也自人群中探出头来,因为瘦小,夹在人群里的样子格外可怜。达语忍不住挤过去,伸手支援她,帮她拿了怀里扫荡回的许多‘战利品’。
她一看都是个厉害的家伙。一出手,从肉食、蔬菜、糖果、饮料、零食都给置办齐了。达语低头看一眼塞满了的手推车,又瞄了一眼细胳膊细腿儿的薛伶俐,心底不由悄悄叹服。这姑娘虽然爱吃,却只有鸟的肚子,长的格外瘦小,力气却大的吓人,一个人抱了那么多东西还能从人潮里挤出来,真厉害。
这一天,是达语有生之来过的最为手忙脚乱,最为烟火重生的一天。也是最为开心,觉得活的无比鲜活的一天。
三十晚上,颜钰、达语跟小格、伶俐四个人一起包了饺子,放烟火。颜钰还帮他们三人每人准备了厚厚的一个红包。
达语第一次听见跨年的钟声敲响,觉得无比激动。似乎自己的人生突然变了。就像黑白的底板上,被人涂上了色彩。
薛伶俐站在角落里注视着达语那张微微露出笑的脸,孩子一样清澈的目光,仰望着天空炸开的花朵,哈的一声,激动的伸手去扯小格的胳膊。十二点钟声敲响,他猛然转身,拥住小格,又突的放手,有些不知所措。
口袋里电话嗡嗡的响,薛伶俐躲回房间里接电话。听到妈妈的声音,哇一声就哭出声来,说:“妈妈,我想回家。”
悄悄的擦着眼泪,没有留意窗前还站着一个人,目光久久凝视着外面的一对燃着烟花,追逐笑闹的孩子。目光沉的,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了一样的黑色漩涡似的,是悲伤、是幸喜。
声音很轻的说:“小格,我的孩子。新年快乐。”
穆启然一家看完晰然回来的时候,直接降落在了上海。是同在上海过年的冯笑笑一家接的机。
元宵节接到穆启然电话的时候,苏小格正在跟颜钰、达语三个人研究怎么做汤圆。听到电话那边,穆冯两家人其乐融融的笑声。
“小格,我这次过来,不太方便来看你。”穆启然大概是在屋子里不方便跟她讲电话,走到外面,苏小格能够听见电话那端呼呼的风声。
“嗯,我知道。没关系。你们节日快乐啊!”她说。回头,看颜钰带着围裙,正站在厨房里煮汤圆。达语拿了几个小瓷碗递过去……
热气腾腾的厨房里站着的两个高大男人,却让她莫名觉得温馨。
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节日假期和颜叔叔、达语一起度过,似乎他们才是她真正的家人。而母亲,似乎早在十八岁那一年,从她的生命中退出了一样,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苏小格偶尔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她的样子,静静站在穆卓轩的身边,轻挽着他的手臂,像个失去了生命和灵魂的木偶。
美丽而无情……
静下来的时候,苏小格忍不住都要为这样一个随遇而安的自己感到害怕。似乎最初不论怎样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翻过那一页,自己就能像选择性失忆一样,忘记留在身上、心上的伤口,就能微笑着活下去。
只是,心底缺少了的那一个部分,却永远永远再也无法填满。
而穆启然,则像是正在一点一点从她心头剥离的另一个部分……
大四毕业的这一年,穆启然很少再来上海看她。
偶尔来了,也是出差经过。匆匆打个照面,亲吻她的面颊,一副心思不定,神色不宁的样子迅速离开。有时候连两句话都来不及说。
她心里的那种慌措越来越浓的时候,表现出来却像是无比镇定。
他来的时候,她说:“你来了。”他走的时候她说:“路上小心。”就像并未觉察那越来越加明显的疏淡。
毕业典礼,穆启然也没有出现。只叫私人助理送了一把钥匙给她。那是一间位于工作室不远的小小公寓,他给她的毕业礼物。
苏小格还记得那个陌生青年,将钥匙递到她手上时候的表情,眉头微挑着,恭敬的表象下面,是浓浓的不屑。
两年前,他站在老宅的客厅里,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在他眼里,大约她就是穆启然养在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有心情的时候,会来看一看,逗弄一番。
毕业了,大家纷纷开始为自己的前程奔波。
章媛依旧经营着自家的制衣厂,只是自大三那一年开始,她便搬出了宿舍,渐渐和她们三人的关系疏远。而唐婉,因为几张贴在章媛家制衣厂门户网站的照片,被一家影视公司签约。如今那个工作室,只剩小格和薛伶俐两个人依旧坚守着。
渐渐有了名气,接到越来越多的订单,渐渐只负责设计,渐渐将制作交由章媛的制衣厂代劳。
日子一天一天这样过下去,只是滋味难辨。
七月,晰然自美国回来。跑来上海看她。
四年未见,晰然的身高窜了一大截,几乎比苏小格都要高了。只是依旧瘦,却异常好吃,对各地的美食都有许多心得见地。
这天,两人就被依旧留住在上海的冯笑笑撺掇着,三个人一起四处搜寻各种上海民间小吃。
到那家笑笑吹捧的,无敌好吃的,串串兔店门口,才见人山人海,队伍都排到半条街上去。
笑笑跑到一边帮忙拿号,过一会儿回来,突然对苏小格说:“启然来上海找你,说你电话打不通,打给我了。”
苏小格回头看一眼站在橱窗前,眼巴巴望着图片里的烤兔腿流口水的晰然,又看看自动关机了的手机,有些为难。
晰然十二岁就被送出国去,对国内很多东西都不熟悉……
笑笑却一副了然的样子,殷勤说:“有我在呢,你放心去吧,一会我负责送晰然回去。”
带着满心喜庆,顶着**辣的阳光,换了几趟公车,终于满头大汗赶回去。看到穆启然,才发觉他的神色不对。平日里对她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此刻看住她的目光却冷厉如冰。
冯笑笑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比她更早的回来,此刻正坐在穆启然的身边嘤嘤低声哭泣。见到她进来,上前一把抓了她的胳膊,“小格,你怎么能丢晰然一个人在那种小巷子里?”
没等一脸茫然的她反应过来,笑笑又说,“晰然被人绑架了,刚刚有人打来勒索电话!”
“绑架?”苏小格只觉得惊讶、莫名、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好笑。她看着笑笑的脸,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是你说,会送晰然回来的吗?”
“怎么可能,我今天一直在这里等启然呢。他早就跟我约好了,过来谈事!”她委委屈屈看穆启然一眼,回头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冲小格大声说。
苏小格一时都糊涂了,就像穿错了时空,世界颠倒了过来,什么都不对了。
“电话给我。”穆启然突然伸手,一把自她手里夺过电话。她那没电了自动关机的手机,在他手上居然神奇般的开机了。而穆启然看过来的目光却越来越冷,“为什么要关机?为什么要把晰然和笑笑的电话号码拉黑?”他冷冷看住她的样子,很陌生。
随即,“咚……”一声,穆启然将她的电话丢在桌上。
苏小格回头看住低声饮泣的冯笑笑,小鸟依人的靠在穆启然的身边。苏小格突然的咧着嘴巴笑了。戏演了这么一大截,原来中心思想在这里!
突然想起来,在车子上,笑笑微笑着拿她的电话过去,看她挂在上面的薛伶俐亲手帮她做的布艺小兔子。
目光定定落在笑笑的身上,那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没有一丝破绽。
每一次,因为这个女人,自他那里受到伤害,心如刀割。
想到晰然那张馋猫样的脸,一时慌张,没有心力计较。更不敢贸然报警。
穆启然不知道一直在跟谁通电话,说:“帮我以最快的速度调出今天上海街道交通视频,顺便查一下‘他’今天的所有行程……”他表情冷静,毫不慌乱。
中途,穆启然好像接了一通穆卓轩的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看向她的眼神更加凌厉可怕。挂上电话缓缓回头,说:“晰然如果有事,我不会饶了你!”
一时以为自己听觉出了问题,懵懂许久,迎上他的目光才清醒过来。只听嘶啦一声,胸口似被人拉开一条口子,血淋淋的。
他一遍一遍翻看着不知道谁给他的交通视频,渐渐显得不安,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走。手上握着电话,等待对方再次打过来。
而一边的冯笑笑,也丝毫不像做戏。脸色惨白,卷缩在沙发里比她抖的更加厉害。
焦急的等待中,苏小格悄悄躲在阳台上拨了电话给颜钰。
在她眼里,这位爸爸的故友像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在上海人面广,做事很有办法。
颜钰听着苏小格牙齿打颤,哆嗦着总算将事情陈述清楚,才轻声安慰一句,“有叔叔在,别担心。”临挂电话的时候,却突然追问了一句,“那个姓穆的小丫头,对你如此重要?”
“是,她是我妹妹。”她说。颜钰沉默一瞬,没在说话,咔哒挂上电话。
果然电话很快就打进来,说晰然没事,叫她放心,等会他会让达语送晰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