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神秘复活

飞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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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中国的古汉字,追溯其历史,这种笔体应该出现在殷商文化之前,是被发现于专供祭祀用的庙宇大钟上,所以,中国文字史上一直把它们称为“钟鼎文”。

    屏幕上显示的是个“大”字,我的专业课虽然不是同级生里最棒的,但自己课余的时间,一直都花在某些古文化的生僻之处,别说是钟鼎文了,就算是更高深些的蝌蚪文、龟甲文、飞龙伏凤铁笔篆字,都不在话下。

    我看了这个字,猛然醒悟:“难道……山壁上刻着的字,竟然……是……钟鼎文……”

    随着詹姆斯笑容隐去、严肃地点头的动作,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钟鼎文的识别与撰写,都非一朝一夕的粗浅学者能办到的,而写字的人若已经有了丰富的中国古文化的积淀,自然也不可能肤浅到要费力在山壁上写字来蛊惑后人了,所以,这些文字的真实性、严肃性都应该有所保证。

    “风先生,还有一点,当时我们看到这些文字时,没有一个人认识其中的任何一个字,甚至怀疑这些字是属于古埃及象形文字那一类的,只能竭尽全力地描摹下来,登山结束后拿给印度大学中文系的教授们识别,才得到了这段顺畅之极的话。所以,我从来没质疑过它的来历——它是来自上天的警示,一定不是地球人留下的。”

    关于《诸世纪》上的文字,本来就有很多神神秘秘的传说,大致意思是,那本书的作者,是秉承了上天的指引,才无中生有创造出了无比灵验的文字与诗句。既然是上天的指引,绝对不可能只存在于一时一地,六年来,詹姆斯一直都在找人探索研究这些话,但是没有取得一点进展。

    “关于这些文字,当时我已经用小型摄像机做了详细记录,如果风先生感兴趣,我回到印度后,用快递转寄给你……”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我看得出詹姆斯不是个喜欢白给人家便宜的好心人:“博士,你需要我做什么?要知道,‘月神之眼’已经出现,如果有本事,你随时可以自己进墓穴去取。除此之外,我看不出还能帮你什么忙来换那些资料。”

    詹姆斯的话太过玄虚了,因为这种神秘的轶闻向来传播得极快,往往在第一时间就被小报记者刺探发表,为什么能掩盖到现在才说出来?

    詹姆斯看出了我的怀疑,不慌不忙地解释:“那一次,联合登山队并没有成功登顶,因为天气预报的失误,导致队伍在六千五百米营地驻扎的当晚,天降暴雪,并且连续迸发了四次小规模的雪崩。所以,我们只能撤退下来,更想不到的是,在接下来毫无预兆的大雪崩里,他们都被永远埋葬了,而我却凭着四只雪橇狗的牵引,只身一个人逃了出来,不过——”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最末的小指已经齐根切掉。

    “我的小指,被雪崩里夹杂的尖锐石片削掉了,如果不是身手灵巧躲闪得快,那么,该被削掉的就会变成我的脑袋。”

    大概计算了一下当时的时间,我才发现,中国的十几家大报纸上也刊登过雪崩的消息。并且,当时清华大学的某支业余登山队,也在雪崩里损失了三名优秀队员,曾引起过全国上下的哗然震惊。

    “雪崩过后,那些石壁还在吗?”我心动了,若是石壁还在,我会马上联络印度的同学,订机票过去彻底探索一番。

    大哥杨天,把那两段话郑重地记录在笔记本上,绝不是心血来潮的咬文嚼字。如果“一九九九恐怖大王”和“大七数”的预言,都是确实存在的,那么在发生惨绝人寰的地球灭绝事件之前,肯定会出现某些预警信号。

    珠穆朗玛峰是地球上的海拔最高点,在人类社会中有至高无上的领袖意义,所以就算有什么神秘的事发生在这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中国使用钟鼎文的年代,是什么人会不辞辛苦,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在石壁上凿刻这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呢?

    詹姆斯黯然摇头:“早就不见了,第二年春天,我便独力组织了一个科考队上山,希望能再次看到那石壁。登顶之后,别说文字,就连整片面积近一百平方米的石壁都找不到了。这是一件真正的怪事,如果不是有录像带作证,只怕没人会把我的话听到结尾。”

    神秘事件,之所以让人觉得诡异无比,就是它出现的偶然性,时有时无,根本无从琢磨、无从下手研究。

    “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只是刚刚从学校毕业的无名小人物,博士这么做,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天上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所以,对詹姆斯的青睐,我并不感激涕零。

    “风,你太小看我了——就像你们中国人常说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要解开这个石壁之谜,否则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闷得发慌……”詹姆斯一直在躲避着我的目光,遮遮掩掩,让我没法看透他的真实目的。

    “这个记事簿,送给你好了,里面还有好多关于珠峰石壁的资料图片,你尽可以慢慢参考研究。”

    他表现得很大方,不过我接过电子记事簿后,拇指在记事簿底部隆起的电池舱附近一摸,已经发现了一点点不和谐的因素。那个地方,百分之百藏着某种窃听装置,而且是最新型的超远距离发射系统。

    “博士,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个高级窃听器就免了吧?我不想给别人知道自己的私人谈话内容……”

    詹姆斯面不改色地笑着在自己额上拍了一下:“咦?我倒忘记了!把那个拆下来丢掉就行,只是以前做实验室监听用的……”

    美国人呈现给世人的面貌,向来是大度豁达而且不修边幅的,所以他用自己的马虎粗心把我的诘难轻松抵挡了过去。

    记事簿里果然存储着不下五十张关于奇怪石壁的图片,并且有一段长达十五分钟的视频记录。石壁呈现出一种古怪的黛青色,宽二十米有余,高度约六十多米,高耸入云,形状像一只竖立起来的手掌。那些形式古怪的钟鼎文,每一个都有三米见方,就写在“掌心”里。每一条弯弯曲曲的笔画,都深深嵌入石壁里,颜色则是赭红色的,像是干涸之后的血液。

    以蓝天、白云、雪山为背景,这块石壁就这么孤零零地矗立着,仔细端详,的确像一只并拢的手掌。

    视频部分,镜头一直对准了那些历史久远的文字,很少顾及到石壁周围的环境。其实,我更想知道,登山队是在什么环境下发现这石壁的?为什么此前那么多国家的登山人员,都没有见到过它?

    翻阅历史可以知道,殷商时期,所有的中国人都围绕盘踞在黄河中下游地区谋求生存。即便是有人参悟了地球未来的灭绝变化,也不可能跋山涉水跑去白雪皑皑的珠峰上刻字为记,以警示后人。

    如果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登山工具和御寒工具,真的无法想像一个生活在中国奴隶社会里的人,能够顺利抵达珠峰。并且这些字迹最底端距离地面也有十几米高,凭借那个时代的简单工具,怎么可能圆滑自如地将文字镌刻上去?

    詹姆斯走近谷野床前,凝视着他黑漆漆的脸,忽然若有所思地笑着问:“他真的说过能死而复生的话吗?”

    我一愣,谷野的怪话,我只向铁娜和苏伦转述过,詹姆斯是怎么知道的?

    詹姆斯弯腰握住了谷野的右腕,闭着眼为他把脉,过了足足两分多钟,才失望地叹了口气,喃喃低语:“一点脉搏跳动的迹象都没有,怎么可能复生?简直是异端邪说到极点了,唉……”

    “博士,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死而复生’的传言?”我感到了某种危机感,而且忽视了一件事实,那就是谷野说过“守护他二十四小时”,应该包含着“不要让任何人碰我的身体”这一条在内的。詹姆斯是除我之外,唯一一个碰触过谷野身体的人,以至于后来发生的惊变结果,让我由衷地后悔。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钱,士兵们随时都可以向你兜售任何消息!”他向帐篷后面指了指,意思是有人偷听了我的话,再以高价转卖给了他。

    这个理由不算充分,如果詹姆斯对我说的话感兴趣,那么肯定是想要在这帐篷里获取什么——

    “风先生,你该知道,在古印度的瑜珈术里面,有数种可以让人停止呼吸长达十昼夜的心法。施展这种功夫的高手,从外表看,已经跟死人一模一样,实际上,在他们静止不动的体表下,所有的心脏呼吸、血脉流通、新陈代谢都在以一种肉眼无法察觉的形式持续进行着。现在,我有理由怀疑谷野是在故弄玄虚,用高明的瑜珈术来混淆视听,以达到某种目的——你的看法呢?”

    詹姆斯抱着胳膊,眉用力皱着,目光死死盯在谷野脸上。

    瑜珈术的至高境界,便是让人进入“假死”状态,以达到彻彻底底的“干净睡眠”状态,而这么做的最根本好处,是有机地延缓了人体细胞的衰老状态,有效地激发人体细胞的剩余价值,最终达到“越来越年轻”的生存状态。

    若是用晦涩的科学术语来解释的话,非常难以理解,我可以试着举个例子——某个纵横港台二十年、被歌迷们尊为“长青树”的女歌星,就是在十年前短暂的隐退时,避居到印度最南端的湖光山色之中,经历了接近一千个昼夜的上乘瑜珈“休眠”修炼。

    等到再度骄傲复出时,无论是她的嗓音、体态还是音容笑貌,都至少年轻了十年之多,并且创造了在大陆一个月十六场个人演唱会的高强度表演记录。

    我是她的忠实拥趸,细算她的年龄,已经远远超过了四十不惑的时代,但表面看起来,她最多只有三十岁的样子,其妩媚迷人的诱惑力比起当年红遍台湾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先生,你在想什么?”詹姆斯笑着看我,却不知道我的思绪已经飘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如果说谷野是在运用高明的瑜珈术欺世盗名,那么他的目的何在?总不至于面对‘月神之眼’宝石,甘心昏昏沉沉地度过二十四小时吧?难道他就不怕夜长梦多,在这一昼夜之内,宝石落入他人之手?”

    我指向谷野露在毛毯外的右臂,加重了语气:“博士,你看他的伤势,中毒如此之深,即使有最好的医疗设备加以十万火急的救治,只怕也会大伤元气。更何况,除了我替他注射过的无针对性解毒血清外,根本没有服用任何药物——就算是瑜珈高手,身体里的毒素排不出来,不也会随着血液流动进入心脏,难逃一死?”

    “哼哼,有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打开他的胸腔看看心脏还跳不跳……”

    詹姆斯挥手扯掉了谷野身上盖着的毛毯,理智上,我知道自己该去制止他的动作,但我的身子却没有任何动作。

    谷野的身体直挺挺地平躺在行军床上,手掌、手腕、脖颈、脸、脚踝……所有露在外面的部位,全部黑得发亮,并且有明显的肿胀。

    詹姆斯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谷野胸前所有的扣子,露出黑乎乎的胸膛,然后把自己的双掌同时覆盖在谷野的心口位置。我情不自禁地向前跨了两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谷野的胸膛。外表看,根本没有心脏跳动的痕迹,如果此刻有听诊器的话,必定能印证詹姆斯的话是对是错。

    这件事发生的过程中,我根本没来得及问詹姆斯这样一个问题:“谷野的死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的确,做为手术刀邀请来发掘金字塔的专家,詹姆斯绝对不可能好心地关注日本人谷野的死活。无利可图的事,美国人才不会傻乎乎地不遗余力地去做呢!

    五分钟后,詹姆斯悻悻地放开了手:“根本……是庸人自扰,我实在看不出他有自然复活的希望!Shit日本人,就知道弄些莫名其妙的鬼话骗人,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

    袒胸露乳躺着的谷野一动不动,对于詹姆斯的咒骂,自然也不可能发表任何反对意见了。

    我把记事簿还给詹姆斯,顺便冷笑着问:“博士,你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詹姆斯阴沉着脸,虚伪地假笑着:“风先生,你真的误会了。中国人是地球上最勤劳善良、智慧淳朴的民族,我是怕你给日本人骗了还不自知。我一直是站在中国人民的立场上的,特别是阅读了大量二战历史书籍之后……”

    对于他的煽情的演说,我并不领情,慢慢地给谷野盖好了毛毯,不再理睬詹姆斯。

    “风先生,其实关于《诸世纪》预言和‘大七数’的恐怖咒语,我早就组成了一个专门的全球联合工作室,聚集了世界各地的灵异专家、藏密高僧、神媒大师……希望有机会你也加入我们的行列……”

    他丢下这些场面话后,匆匆离开。

    这一点要比纳突拉还强些,因为我跟谷野从井底回来后,纳突拉根本连面都没露过。

    从那些珠峰上的钟鼎文身上,我不期然地联系到了中国古代“夸父追日”的神话。传说中,夸父企图找到太阳落下的地方,并且要把它捕捉回来,照亮所有的黑夜,于是一直向西追,直到累死在半途中。

    珠峰在黄河中游区域的西南位置,夸父向西逐日的时候,会不会方向偏移,误打误撞进入了珠穆朗玛峰附近的山区……

    这种牵强附会的联想,有点像三流小说里的桥段,足够引人哈哈一笑了。

    这一天过得好快,转眼间,探照灯的光柱又亮起来了,不停地从帐篷前的沙地上掠过。

    再有三个小时,便到与谷野约定的二十四小时守护的结束时间了。我在帐篷里来回踱着步,对他的所谓“复活”言论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信。

    门帘是半卷着的,当我踱到门口时,从门帘侧面恰好看见罗拔带着一小队人走向铁娜的帐篷。这一行人共九名,每个人胸前都挂着冲锋枪,腰间的武装带上,则满满当当地装备了手榴弹、手枪、弹夹、匕首……这已经是彩虹勇士最完善的作战装备,平时在营地里根本无须这样郑重其事。

    我真怀疑,下一分钟甚至下一秒钟,大战就会猛烈爆发。

    瞭望塔上,至少有四支狙击步枪瞄向纳突拉的大帐篷门口,战斗一打响,这四支枪恐怖的杀伤力就将死死扼住纳突拉向外冲锋的通道。由此可以看出,彩虹勇士一进驻营地时,铁娜命人竖立瞭望塔的战略决策绝对百分之百正确,西点军校的高材生,毕竟名不虚传。

    当然,在如此空旷的沙漠里,瞭望塔和重型狙击步枪也绝非万能。如果沙漠军团的人在外围使用肩扛式地对地火箭筒,在准确的方位数据指引下,只须一枚火箭筒命中,狙击手们就将抱着他们的武器一起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于未来的战事结果,没人能够准确预测。

    我希望自己能帮到铁娜,能还了她这份深切的人情。既然自己将来要像大哥那样做当之无愧的“盗墓之王”,就必须得从任何细微处做起,做能够担当大事、承担责任的好男人。诚如古人所说,不积溪流无以成江河——战乱之中,才能激发我身体内的潜能。

    “几点钟了?”有人在我身后发问,声音懒洋洋的,仿佛大梦初醒。

    我身后,只有一个昏睡的植物人藤迦和一个死人谷野,他们两个本来都是绝不会开口的——

    “几点了?又到晚上了吗?时间可过得真快,唉……”分明就是谷野的声音。

    我回过头来,谷野早就掀去了毛毯,盘膝坐着,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微笑。他的脸色已经不再漆黑一片,而是白里透红、容光焕发,显得比受伤前更生机勃勃。

    “你真的复活了?”除了这句话,我的思维系统已经被巨大的震撼所压倒,无法说出更合理的问候语。

    谷野笑着,把胸前的纽扣一一系好:“风,你果然守信用,多谢了。”

    我苦笑着,怯怯地不敢向前走,毕竟这是第一次遇到“死而复生”的怪事,没有例子可以比较遵循。

    “风,你已经数次救了我的性命,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谷野双掌上下交叠着横在膝盖上,仿佛气功高手在每次运功结束后最后的收尾动作。

    这种奇妙无比的事,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眼前了——真该详详细细地用摄像机记录下来,或者让营地里所有的人都来做个见证。我强抑着心里的忐忑,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向谷野肩头摁下去。

    我必须得证明,这是真实发生的事,而不是一个大梦里嵌套着的另外的小梦。

    他的肩非常坚实,手指接触肩膀的刹那,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跳跃激荡的勃勃生机。

    “这是……什么功夫?是最高明的瑜珈?还是江湖上早就失传的‘龟息功’……”

    瑜珈是古印度武功,而中国的“龟息功”同样能达到瑜珈的最高明境界,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印度人早就承认,瑜珈功不过是唐朝时“西天取经”的玄奘法师带过去的某部大唐典籍上生搬硬套下来的东西,可以说是中国“龟息功”一类功夫的翻版。

    既然玄奘西去时可以把“龟息功”传播到印度,鉴真东渡时,当然也有可能将之流传到日本列岛吧?这一点,我跟詹姆斯的猜测,可谓殊途同归。

    “什么都不是——我之所以能永远不死,那是‘亡灵之塔’中‘十九颗佛舍利’的功劳。风,在盗墓这一行里浮沉,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日本国最著名的‘吞下佛舍利得不死永生’这句话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

    日本人的所有古文化,都承袭于一衣带水的邻邦中国,所以无论是他们建筑、文化、民俗、习惯都带着中国唐代文化原汁原味的烙印。中国唐代尊崇佛教,于是日本这么多年来,也以“佛国”自居,本土建立了非常多的佛寺、佛塔。

    亡灵之塔,原名“木碗舟塔”,以坐落在北海道木碗舟山枫割寺得名,是一座七层、高达三十五米的古建筑。

    刀兵四起的幕府时代,混乱割据的各方势力一直对亡灵之塔倍加尊崇,小心谨慎地维护着,所以历年战火频发,各地古建筑被损毁夷灭的不计其数,只有木碗舟塔得以完好地保存下来,并且香火日益鼎盛,渐渐成了北海道乃至日本国内的一大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