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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里,叶轻飘和寸言打起精神站起来,直奔莫涛贤椅子的位置。卷堆也三两下收拾着地上的东西,虽然动作麻利但毫不慌张,最后还不忘把袋子口扎成更云习惯的样子,最后才递还给他。
“我们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更云朝寸言问道,同时有意识地站到叶轻飘前面去。
“不需要。”寸言悠然说到,同时看了一眼更云的那下意识一挪。
面前那块巨石剧烈地颤动着,大家很确定脚下的震动就来源于那块巨石。巨石轰隆隆的声音夹杂着里面铁链的哐当声,地动山摇的感觉甚是明显,本来该躲在后面的卷堆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挪动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更云的腰就不再松手。
“咦呀……”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煞是出人意料,不过没有人来得及去惊讶,因为随之那块巨石上就被往两边拉出了两道门,整个空间里如同大地动一般,摇晃得紧,大家东倒西歪,相互搀扶,尽可能地稳住自己。
摇晃引起的混乱中,寸言看到那个山洞竟被从中间人为地分隔成了两半,模糊的影像里并未看清门内有什么。倒是莫涛贤,地面如此晃动他那一碰就掉渣的身体竟和椅子一起安然无恙好比生根在那里纹丝不动。
“叮铃……叮铃铃……”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四周的铃声就已经由近及远渐渐响起。
这铃声大家再熟悉不过,可是在外面听和这里听完全两回事,每个人都开始头晕目眩,随着周围响起的铃铛越来越多,声音的层次感越是分明,大家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耳朵渐渐失聪,脑袋里嗡嗡的声音让人恶心无法思考。
那两扇被拉开的门在逐渐合拢回来,几个年轻人四处踉跄蹿倒捂紧耳朵抵御这铃声。
耳朵里那尖锐到失聪的嘶鸣让人想一头撞死且有些神志不清,一片模糊颠倒中大家看到寸言在疯狂挥舞着手臂。
重复次数多了,每个人都明白过来,纷纷按照寸言的指挥朝门的方向移动,尽管这很难,不过大家很快找到离自己最近的入口。眼看门就要完全关上的最后一刻,更云拖着紧紧拽住他的卷堆和苏桂一起进了左边的门,寸言和叶轻飘进了右边的门。
门哐啷的一声同时重重地合上。
啸叫……进了山洞,才知道什么叫铃声让你受不了。外面那所有的铃铛声和着铁环声传到了洞中竟合成了一股几乎在人的脑中、脏腑中不停直线切割的长声,经久不衰、扬长环绕,晕头转向、昏天黑地,那短短的时间里,疼痛算什么,疼痛有时好歹还能让人清醒,那种无法忍受、无法形容的痛苦是这世上任何一种极刑都没法比拟的!
那啸叫尚未结束,五人均已意志力丧失,在洞中不省人事。
“飘飘……”不知过了多久寸言在黑暗中醒来,四下里密集搜索找到叶轻飘。
“你水都倒我脖子里去了。”叶轻飘揉着太阳穴坐起来,把衣领拉过来拧着水。
“啊!哦……”寸言感觉到她已经微微动了几下,还以为是喝水有用,还又多灌了一会儿,没想到……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寸言握着她的双臂紧张地问道。
“没有,就是头晕反胃,你呢?”
“那就好,我没事。”寸言伸手往后一摸就碰到了一面洞壁,四下里用手试探了一番确认安全,才把叶轻飘抱过去。
“更云……卷堆……”寸言四处敲着洞壁,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听。
更云他们没应答,可在离他们不远处却传来一片稀稀窣窣的动静伴着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叶轻飘一害怕,手往身边一挠,恰好抓住寸言的脚踝,他蹲下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和她在一起。
“谁?”寸言冲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问道。
仿佛是翻身的声音,比刚才重些,铁链声又响了几下。
“谁在那里?”寸言再次问道,对方显然是直到这一声才听清楚,因为他弄出来的声音停了一阵。
寸言见对方的动作停止了,他已经注意到这边。看来之前的判断不对,他并非聋子。
“请问,是你吗,前辈?”寸言又试着问道。
等了一会儿,对面的铁链声和衣物之间的摩擦声却都更大更密集了,对方在朝着他们移动,叶轻飘紧紧挨住寸言。寸言一只手环过她的头搂住她另外一边的肩膀。
“前辈,我们是路过这里的晚生,有缘见到您似乎被困于此处,所以冒昧闯入,还请见谅!”尽管伸手不见五指,寸言还是毕恭毕敬。
对方并没有回答,同时也没了动静,寸言判断他已经离他们俩很近了,于是把声音收敛了许多,低声问道:“请问,前辈可是骆回,羽族骆回?”
对方一怔,然后他所在的位置一阵躁动,随之带着一阵急躁的响动挪近二人。
突然一双手准确无误地紧紧抓住寸言的手,寸言被吓一跳,反应过来后就安静地让他握着,他听到他的情绪起伏得很是厉害。
“你就是骆回?”
那双手紧紧抓住寸言的手……寸言感觉到那枯瘦如柴、皲裂如大地的手上每一个茧子每一根倒刺都在颤抖。
良久,那双手在寸言的手上重重按了两下。
“剥麻营村的村民都说你去和柳欢前辈谈合,之后就一去不复返,都说你二人已死,可为什么……”话已经问出去了,寸言突然反应过来他应该不能说话。
什么都看不见,寸言却感受到了他的悲痛,那双握住他的手慢慢松开然后他往回坐去。
突然叶轻飘握住他在她肩上的那只手,然后牵引他到他们身后的洞壁上,指腹刚覆上去就感觉到了一些刻痕,刚才着急叫更云他们竟忽略了。
如果眼睛能看到,这定是触目惊心的一幕,寸言的心无法平复,他一路摸索,手指所到之处,没有一块光滑的地方。
触摸中突然手一落空,手竟掉了进去,他往里一探,里面很深,直到他的脸和耳朵已经紧紧贴在洞壁上,手指才在另外一头感觉到已经穿透了。
嗯!有异样,寸言赶紧往后撤手,但已来不及了,有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抓住他的手。
几乎快要把手挣断在那边还是没有挣脱,那边的力量很足,对抗他很是轻松。
“寸言?”那边突然问了一声。
“更云?”
还在另一边摸墙的叶轻飘什么都不知道,听见更云和寸言的说话声才摸过来。
更云往寸言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寸言缩回手时带着光明回到洞里。
光明刚到达这个洞,骆回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良久才慢慢一点一点松开。
他用了许久时间来适应光明,而寸言和叶轻飘在这个时间里已经举着卷堆的珠子开始仔仔细细查看洞壁四周的字。两人不时交换着脸上的憎恨、遗憾、同情,也不时同时看向地上的骆回,他的眼睛依然只能迷成两条缝来看两人,也看洞里的一切。
突然他起身朝着寸言刚刚才伸手进去过的那个洞奔去,然而他身上已经磨得光亮的粗链子紧紧拉住他,任凭他怎么调整位置都到不了能直视那个洞的位置。
这边洞里的铁链声惊起隔壁的注意,更云又把头塞在那个洞口大声问怎么了。
“没事,这边的前辈果然是骆回,有了光能看到这个洞他很激动,但他又看不到你们那边的情况。”
“奇怪,我这边柳欢前辈也被铁链控制住,可是他能到洞边!”
“你是说你那边的人是柳欢?”
才听到寸言提柳欢两个字,骆回就又很是激动,拼命地挣着身上的铁链,然而他似乎很害怕那铁链,所以只敢一个方向直线与其抗争。看久了,叶轻飘明白过来,他是怕那链子发出声音。
“对,但是他眼睛瞎了,卷堆已经跟他谈了半天。原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多久了,只知道时间很长,他也不知道你们那边洞里的是骆回……”
“寸言……”更云说着说着突然被一把扯开换成了卷堆的声音。
“在。”
“你听我说……”
“呃……”卷堆一句话还没说完呢,声音又断了,透过那个洞的有限视线范围,寸言看到那头换成了一张全被乱七八糟的头发掩盖住的脸,眼睛部位的两个窟窿干枯如树洞,在他突然换过来的第一眼,寸言也确实被吓得够呛。
那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度控制终于哽咽出一声:“骆回!”
还在跟铁链以极限抗争的骆回一下子停下来,脸上痛苦的表情让他的脸看上去如干瘪皱皮的土豆,两滴眼泪从眼中滚出后开始在脸上那些皱痕里四处分流根本没有机会掉下来。
然而就那两滴泪后,他再流不出一滴,痛苦地跌坐下去。他心如刀绞,但是哭不出一声。
“是你吗,骆回,真的是你?”那边的柳欢很激动,侧过头紧紧把耳朵挤在洞口,恨不能把耳朵摘下伸过来。
“我一直在唤你的名字,你听到过吗?”这次他改为把嘴对紧洞口。
他这句话让地上的骆回更加痛苦不堪,他的手指紧紧在地面抓行。寸言举过珠子,瞬间泪如雨下,尽管那地面上的石头也已经被铁链到处刻满他的故事,可是他的手指在那上面抓过时依然鲜血淋漓。
是的,他听到过,一直听到过,这个体无完肤的洞无数次记载了他听到柳欢在对面问是不是骆回,可是他无法告诉他是,也无法看见他!他问他的每一个问题、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在这边刻字做回应。
他听到他在对面被莫涛贤折磨得痛苦癫狂,他却无法安慰他,无法问他可还好,在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时间里他无法问他是否活着,他还无法向他解释清楚当年他真的如约而去了……
“骆回,我们族的姑娘柳绦生性温婉、宽容大度,即便成了亲也不会以顾家为由阻挠你我往来,我说过要把她说给你当媳妇,你可是那个骆回?”
柳欢的声音无比激动,但一直等骆回亲口给他一个答复。
骆回颈间哽咽得几近断裂,即便折断那匕首般的长指甲抓秃所有指头都无法让他的情绪好一些,尤其是柳欢这么说的时候。
他激动的嘴张得快撕裂到耳根,他很想要亲口应一声“哎!”,可是任凭他全身毛发都在喷张,寸言和叶轻飘都只看见他口中那枯萎成死灰色的断舌在喉咙里上下颤动。
最终他无力地放弃了,双手合起来抓住手上的镣铐使劲在地上磕着,拼命磕着,火花四溅,他痛苦得几乎用脑门去磕那地上的石头,然而除了开始的那两滴泪,现在他的口水已经堆满地却还是没有一滴眼泪。
“我听见了……”洞口的那边传来很满足的声音:“听见了,是你……是你,骆回,那么久了,原来你就在我的隔壁,真好……”
柳欢发自肺腑的一声笑,骆回终于抬起头来,他脸上的痛苦少了一些,两行清泪滚下来,滴落在他手上的镣铐。
叶轻飘早已哭成个泪人,看见骆回和柳欢情绪都好些,本来就紧紧十指扣住寸言手的叶轻飘向他的方向一翻靠在他的肩头啜泣起来。
自己都几度泪目,怎好再去安慰她不哭。寸言只好在她肩头轻轻拍打着。
“我这边已经差不多问了个大概,你那边怎么样?”卷堆问道。
“这边所有的事情都刻在石头上,我们都说说自己了解到的吧,也算是替他们把这些年各自经历的跟对方说一说。”
“好。”
达成一致,在遵循骆回和柳欢意愿的前替下,从卷堆开始两人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