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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挨我挤的李子一个个似乎都在争着抢着出风头,生怕别人不知道李子镇的名字就来源于这街头巷尾、漫山遍野的李子。
不过几个月光景而已,李子镇轻舞的李子花就已长成沉甸甸的果实。自从半城重建,这只隔了一条江的李子镇自然是比别的地方更会利用近水楼台的便利,把李子运到了半城。
“呃,那个,你们还没看够?”叶轻飘等五个人的目光已经随着眼前这个盛汤的人转了一个下午,但是惊掉的下巴依然没有拾起来。
“啊,呵呵呵,不好意思啊,我们是些毛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主要是你你你……”卷堆一边捏住自己的袖子帮更云擦着口水一边骨碌着眼珠子看其他同伴,确认了其他人虽没有像更云这般惊得像中风一般口水失禁,但也真的是目瞪口呆后,总算是不那么尴尬了。
“谢谢,呃……”苏桂接过人家递过来的汤,作为晚辈想要礼貌些,但又不知称呼别人什么。
“哈哈,不碍事!”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称呼您,总不能叫您姐姐吧,可是如果叫您姑姑,这未免也……!”叶轻飘站起来接过那人给她盛的汤,一时间竟忘了要坐回去。
“未免看着也太不像了,是不是?”那人故意侧脸抿嘴:“称呼而已,像你父亲那样叫我歌颂吧!”
“可是……”
“没有什么不好。”那人接着又给寸言他们几个都盛了汤才坐回来:“歌颂原也不是我的名字,第一次见到你父亲时,他开口就这么叫,我还以为这在桑榆是对别人的特殊称谓呢,哈哈!”
“真的可以么?”叶轻飘显得无比乖巧,不仅是她,另外的小伙伴们都一下子变得懂事又稳重。
“真的。”歌颂笑得很是甜蜜:“我原名冯毓,所以叫我歌颂不算直呼其名!”
“飘飘的父亲第一次见你时你肯定是在跳舞对不对?”苏桂就更乖了,手抱在膝盖上像只小松鼠。
“对,你怎么知道,好聪明!”歌颂朝她竖着大拇指。
从未有人如此亲切地夸赞,苏桂像吃了蜜一般,一下子乖成别人家孩子的模样,连讲话嘴都不像往常张得那么大:“我想他是找了一个开口叫你就是夸你的称谓。不过你的舞跳得真的很好,的确值得这两个字!”
苏桂说完还附加一本正经“嗯”地点头肯定。
“言之有理,就叫你歌颂吧!”叶轻飘开心地朝桌子中央举起鱼汤碗。
众人一愣,反应过来,纷纷抬起汤碗互相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大口。一口汤下肚,几个孩子立即狠劲夸赞鱼汤味道很好。
“故人的孩子要来,我自然是投其所好,这个我可是特意去‘一钱’学习了好久的。”歌颂说着又给每个人夹鱼。
“所以你是那天晚上就认出我了吗?”叶轻飘都没有注意到歌颂给她夹了满满一碗鱼,接过来就放在面前,抱腿咬着筷子问道。
“是的,那天在半城大街跳舞,转出来看到你那一瞬间直觉告诉我你跟他有关系。后来半城的事情传得那么大张旗鼓,我就更加肯定了。”
“那个,叶……嗯,我父亲为什么那时候不选择你,而是我母亲呢?”叶轻飘喃喃自语,像是问自己又是在问歌颂。
歌颂先是一愣,继而哈哈笑起来:“别人不知道就罢了,但你应该知道你母亲可堪当天下第一美!你父亲便宜捡大了。”歌颂用另外一个碗给她装了蔬菜,放在她面前的时候手指在叶轻飘鼻子上爱怜地捏了一下。
“她又没有你这么待人有耐心,也没有你这么热情,还没你这么爱笑,没你这么体贴入微,我觉得娶妻当如你!”叶轻飘嘟着嘴抱怨,忽尔又像想到什么似地眉开眼笑:“不过,她是真的美,我想恐怕那个大家一路都在说的破月也会比不过她!”
“这点你和你父亲挺像的,只要说起她来,就一脸痴迷,就连数落她的不好也像是另一种炫耀!”歌颂说着朝叶轻飘身旁笑着微微点了一下头,叶轻飘侧眼,寸言刚好把叶轻飘的碗推回她面前,低头一看,一碗鱼鱼刺已经被剔得干干净净。
“半城当年的事情真的和飘飘的父亲有关吗?”
“没有。”歌颂很是肯定。
那么直接就下定论,而且答案来得那么简单,大家没有心里准备。
歌颂见孩子们都咬着筷子看着她,一时间表情变得宠溺无比,那甜美的笑容再次爬上眉梢:“这个我是可以很肯定的。那天叶芦栩心情特别好,他说跟篱酿约好了要见面。可是到了我这里却一直没有办法再继续一步……”
歌颂略一迟疑,又接着说:“啊,这得从另外一件事说起。叶芦栩说他第一次见到篱酿就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后来他送出去过东西,也带回来过东西,所以他笃定与篱酿是有过真实往来的,可是又有很多时候他觉得一切都如同在做梦,一切都是虚幻的。而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境,每一次他去见篱酿都是走的同一条路,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来到李子镇遇见我,因为没办法去到那个地方瞎转悠才到过半城。”
歌颂自己都说得头大,她猜这些孩子听不懂。
“你的意思是叶芦栩,哦,不……”卷堆看了一眼叶轻飘,“飘飘的父亲在梦里和现实里都见过她的母亲,而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分清过哪一次是现实哪一次是梦境?”
“是这样。”歌颂对卷堆投来赞赏的目光:“所以半城出事那天,叶芦栩在半城转悠好久都没法去到与篱酿约定的地点。恰巧那天浦晨前来邀请他,心心念念到神情恍惚的叶芦栩随口就答应了……”
歌颂说着特意看了一眼叶轻飘:“所以,飘飘,你母亲真的是个让你父亲欲罢不能的女人。虽然我没有见过她,但是作为桑榆叶家酿酒、锻造、通灵都是让人骄傲而又敬重的叶芦栩,那也不是一般人。当时他的痴迷,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说和篱酿约好的就不能爽约,都快天黑的时候他突发奇想说即使现实不能见到,那么也要回去做梦……”
歌颂保持说完“梦”字的表情目光扫了周围一圈,“我觉得他简直是疯了,但也阻止不了。他压根就忘了答应要见浦晨的事,见风就是雨,有这个念头就想立马回去。他以前也经常有来了这里却没有见到篱酿的经历,但一般他会呆好久然后才回去。你知道的,半城离桑榆那是真的很远,可不是几天时间就能到的那种。可他却要赶回去做梦?那天我与他吵翻了,但没有什么拦得住他,我送他离开的这里,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回来的时候,李子镇也正被水淹,所以我很肯定半城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叶轻飘听完气馁极了,这事情听上去好像还是没有眉目。
“可是不管是半城还是李子镇,四季大变,这或许和他会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
尽管每个人都很惊讶,但大家更惊讶的是叶轻飘和卷堆几乎同一时间发出同样的疑问。
歌颂把他俩分别看了一眼,然后依然还是那个笑容,解释道:“我想你们现在一定都听说过了笔什花海,或多或少!”
歌颂说着突然停下来,往汤锅里放了些蔬菜,不慌不忙地翻煮着,还嘱咐每一个人赶快吃,众人急死了,但她却像舍不得讲似的,慢慢吞吞。
“你们不知道的是这笔什花海其实是这世界的一个褶皱!”歌颂脸上依然笑着,仿佛她从未有过笑之外的其他表情,可是她的眼神犀利地扫过每一个人。
“你们不吭声表达各自的讶异,这就对了。因为你们本来就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虽然你们彼此间并不知道你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来自于我现在的世界、或者说是半城的世界,也或者说桑榆的世界。”歌颂又停下了,悠闲而又怡然自得地垂目给每一个人斟茶。
她是故意的,一定是。寸言和卷堆都这么想,她是在给大家时间消化某些事情。这一路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五个人之间没有谁是真正的简单,谁都有秘密,也正因每个人都有秘密,所以大家都尽量避免去打听对方,恰巧各自有秘密又彼此尊重,这样相处起来反而更有默契。
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个父亲辈的女人居然三两句话挑拨开每个人之间那层薄薄的隔阂。不,当大家都在心下惊讶原来他们和自己一样的同时,谁都有那么一瞬间生出疑问:那么他们来自哪里?
可是,如同约好了,大家都把这个疑问在心底淡去,如同前一个秘密那样,它毫不影响大家的相处。
吃饱就睡,对于苏桂来说是雷打不动的。几乎是同时,其余四人纷纷朝自己的同伴们点头招手,笑得轻松又真挚。
这一切歌颂默默看在眼里,她独自饮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现在包括我在内,我们大家都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既然如此,这个世界有褶皱有缝隙什么的对于你们来说就不算是骇人听闻的事情了。”
歌颂再次看向大家时,眼里一片友好,却不是之前对于晚辈们的亲切。“这笔什花海原是一道褶皱,但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存在。据说不管你处于哪个世界,它的正常运转都归某一个地方管,这个地方的入口就在笔什花海。”
四人真的是惊呆了,歌颂却依旧淡然地给每一个人夹着蔬菜。尽管谁都想她不要这样卖关子,能一口气说完,但又怕自己开口催她,反而多出许多别的话来耽搁时间,所以只能乖乖地跟她的节奏。
直到给每个人碗中都添了一遍菜,她又继续说道:“既然这个笔什花海那么重要,那么当然需要一个守林人。这一任的守林人叫做掬浓,她守那片林子就快三千年了。”
“哇……”大伙儿纷纷赞叹。
“这是真的吗,前辈!关于笔什花海,那些有限的信息本来就是被当作传说来记载的,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准确吗,你去过吗,前辈?”
歌颂寥寥几句话已经是多少辈前人都无法企及的见识,卷堆自然是佩服得五体投。
“呵……”歌颂给卷堆盛了一大碗米饭,卷堆根本没去在意那是什么,接过来就“哗哗”低头一口气刨吃了大半碗干米饭,听话得不得了。
“信息准确,这也是我这十几年来四处游历甚至试图穿越笔什花海得到的信息。”歌颂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还故意朝孩子们瞪了瞪眼睛,满眼的炫耀,如同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在笔什花海的上空有四团灵气,它们一直遵循着自己的节奏和轨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那里飘荡,它们所笼罩到的地方就形成了一年四季。”
“哐啷”一声脆响,大家一个激灵,都看向卷堆的方向。按往常,他一定会为自己的失态而觉得失礼,可是这次不一样,他就像没有发觉到自己手软掉碗一事,赶紧向歌颂追问:“那么如果这几团灵气游乱了会怎样?”
“你说呢?”
“四季混乱?”更云莫名地举手,举起来才自己都觉得奇怪。
“嗯。”
“因为飘飘父亲描述的他与飘飘母亲见面的地方基本与笔什花海吻合,所以你怀疑是他扰乱了灵气,使得有些地方的四季变乱?”
寸言拾起卷堆掉落的碗筷,给他换了一副干净的,对卷堆投来的歉意和谢意只报以微微一笑,就继续问歌颂。
“是的。可是所有的一切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你去过笔什花海吗?”叶轻飘多希望她去过。
“没有,没那缘分吧!你母亲我不是很清楚,可是叶家的血脉里拥有能通灵的先天条件。你父亲在桑榆那次招灵事件之后,很容易就灵魂出窍。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你父亲或许是灵魂被困在了笔什花海的某处,一直没有回去,所以才沉睡那么久。我试图去找,但是很遗憾……”
歌颂对叶轻飘说着,语气里充满了长辈的慈爱,尽管她的脸年轻得可怕。
叶轻飘扭头看着和自己坐同一条板凳的寸言:“我必须要成全篱酿!”
“好!”寸言看着她。
“飘飘,六四可是把你交给我了,我不管,我也要去。”尽管看着寸言和叶轻飘腻成那样,但更云清楚此刻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
“我也要去,我们同路!”卷堆立即举起筷子。
“你到哪里我到哪里。”明明有些微鼾的苏桂表完态翻个身继续靠着墙角睡得香甜,谁也不知道她是真睡着还是假寐。
“从哪里可以去到笔什花海?你帮我们好不好……”叶轻飘蹲过去拉住歌颂的手。
“如果我不打算帮你,又何必在这里等你们到来。只是我不能跟你们一块去,四十多了,年纪大了,尝试过不行,就打算不坚持了。”
“那你要去哪里?”卷堆好奇极了,他崇拜她,自然想象着和自己有同样爱好的人最后都是些什么归宿。
“嗯……”歌颂得意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去山上开两亩荒地种茶,养五只鹅、三只鸭子、一只肥狗,在李子镇开一家书塾,家长们帮我种地养鹅养鸭当作孩子的学费,毕竟种地这种苦我好像真的吃不了!”
歌颂掰着手指头一样样合计着,仿佛全新的生活已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