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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建力心想好家伙,还真是虎父无犬子。这小子心思正了说不定还真是个能干大事的料。做企业的太斯文不行,得要有点能屈能伸的流氓气质。
做甲方时无所顾忌地当大爷,做乙方时心甘情愿地做孙子。
不过,正如这狗东西说的,涉及到几千号人的企业,甚至可能涉及到更高层面,比如企业机密,国家机密。哪能随便张嘴发表看法。真胡说八道,不是脑子坏了,就是心坏了。
毛建力很认真地对司马谦说道,“这个事情很复杂,我给不了你什么具体建议。如果真要提,只有一条基本原则。稳住大局高于一切。你们不能起内讧,一定要团结一致渡过难关。”
“还是要具体教我怎么做。”
司马谦有些浮夸地露出感激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腼腆,“我纯粹什么都不会。你得具体教教我,比如怎样稳定大局。怎么做才不是起内讧。如果因为我做的不好,说的不对,造成了不良后果。想必您也会良心不安。”
毛建力有些无语,他明明知道司马谦就是故意这样说,逼他说具体操作。甚至最后还用道德绑架。这是他们这代人的七寸。
“要不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做,我帮你参考参考。”毛建力皱着眉头说道。
“也行。”司马谦无所谓地答道,紧盯着进屋的春春,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我刚刚冷静下来也想了下,我爸那边我们能用的方法都用了,我不在身边,这边干着急没什么用,根本帮不上忙。还不如想想怎么帮爸爸稳定企业。”
司马谦想拿过茶杯,刚碰触到,瞬间就被烫回来。
“刚泡的。很烫。”春春本已经在床沿边坐下来,站起身细声说。
“嗯。没事。”司马谦无所谓地甩了甩手指。
气氛有点尴尬。
“抽烟不?”毛建力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抽。”
毛建力扔给司马谦一支烟,“走,去阳台。别给我瞎吐吐浪费,中华呢。”
“你老的脚怎么办?”司马谦不客气地接过烟,娴熟地夹在指间。
“扶我。”毛建力没好气地站起身,瞪了司马谦一眼,“走!”
司马谦笑笑,把烟夹在耳朵后面,扶着毛建力去了阳台。帮毛建力点上烟后,两个人就开始沉默地吞云吐雾。
抽着抽着,毛建力突然说道,“越是艰难的时候,最怕互相怀疑,分别站队,四分五裂。你看长征的时候那么难,只要大家一条心,没有过不去的。既然你父亲指定你姑姑挑头,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们要做的,就是全力支持配合她。”
“怎么配合?我爸的那条语音肯定暂时不能公开。要不我发个视频,微信给大家公开表示,我支持我姑姑?”
“对。是你全家都支持。这个事你做不行,没有公信力。”毛建力吐了个大大的眼圈,好巧不巧,瞬间被吹到司马谦脸上,就跟啪啪打他脸一样。
司马谦被呛得冒眼泪,连连咳嗽起来。咳完了,继续抽一口,难得没有喷回去,而是朝另一面吐。哪知道风向又变了,被吹回来。
站的位置不好。没办法。
“得你妈发这个声明才行。她有这个资格,结发妻子,与你爸白手起家。一定要立场鲜明地支持小姑子。还能回应小三在现场这个事。一箭双雕。”
毛建力深吸一口,鼻子里喷出两股浓浓的烟雾,遮掩住了他哀伤的面容。
“您老就是厉害!一看就是当领导的。我根本想不到这些。”司马谦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快抽了两口,“以后您老的中华,我包了。能不能再给点建议。那个间谍的事情怎么办?”
司马谦其实也没有用中华烟去收买毛建力的意思。从刚进屋他就闻得到毛建力只是偶尔抽抽,不像他,烟瘾并不大。
毛建力这样曾经在体制内工作的老人家,根本不会把几条,几十条中华烟放心上,更在乎的是尊重的态度和尽在掌控之中的权威感。
毛建力烟瘾不大,但听到司马谦客气的话,依然感觉很舒服,说话的欲望也增加了不少。
他又扔了一支烟给司马谦。
“间谍的事。你怎么看?”
毛建力想听听小年轻的看法。其实他在系统里工作,听到“间谍”这个事并不惊讶,尤其和润集团这样涉及芯片制造的高新企业。
他一直知道反间谍工作无处不在,经济的,政治的,民生的。盛世太平之下,多少人都是守夜人。
“也许根本没有间谍,小三求爱不成,就放出这样的消息,搞得集团内部人心惶惶,各种内斗。
不然,如果真有,一个小三,明知道有人来,怎么这样乱喊?抓间谍,不应该悄咪咪报警吗?所以只能说明有猫腻,用心险恶。”司马谦不以为然地说道,言语里带着厌恶。
毛建力点点头,“这是一种可能。很多人会这么想。所以不管事实如何,你母亲的声明都应该官方地说,不信谣不传谣。”
司马谦愣住了,大爷的意思是“间谍的事”还有可能是真的。这倒是他根本没有想过的。因为记忆里所有关于间谍的印象都来自于各种好莱坞电影。
他们家一个小小的制造企业,又不是军工,还能涉及什么高级别国家机密?
“您的意思是,还真有可能有间谍?那怎么办?直接报警?”司马谦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不,不用报警。相信这个消息有关方面已经知道了。你也不用去管她为什么要当众喊出来。效果只有几种:打草惊蛇,敲山震虎,引蛇出洞。总之,你不用理会,也不用去回应这个。”
“为什么?万一真偷走了什么国家机密怎么办?或者……我们家的商业机密?我爸和我叔都搞技术的。”
司马谦听到即使真有间谍也不用管,挺意外的。难道不是应该想尽千方百计抓住间谍,保住机密不被窃取么。
毛建力摇摇头,捏着烟头停下来,嗤笑道,“就你这样一惊一乍的,还想亲手去抓间谍吗?三十六计里面最重要的就是讲究虚虚实实。以不变应万变是当下最好的。这个不变,就是维护各个方面的稳定和团结。”
司马谦被说得哑口无言,闷头抽烟,又想起来一件事,“我听我爸说,生产线一刻不能停。现在防疫物资这么紧缺。交通又被封锁了。物资什么的运不进来,也运不出去。企业要是撑不下了怎么办?”
毛建力摆摆手,“你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这些都不归你操心。你姑姑还有集团里面的中高层会处理好。你别添乱,瞎表态就行了。”
弹了弹烟灰,又继续说道,“你倒是可以跟你母亲建议,以你父亲的名义,提出设立基金,支持有疫情感染者的职工家庭。还有共度时艰,不裁员这些。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与你们的职工站在一边。困难都是暂时的。”
毛建力将烟头摁息在墙上,“你看,那边的菊花,都是老三种的。过去看看。”
“大爷……我来扶你。”有些道歉的话司马谦说不出口,默契地搀扶着毛建力的手,无比诚恳地说,“谢谢你。”
“好,”毛建力站在阳台边上,花架上一朵朵盛开的菊花,浓郁的香气钻入鼻中。
毛建力真切地感受到了司马谦的歉意,“误会总是难免的。走吧。我们采几朵菊花进去。老三,他喜欢这个。”
不知什么时候,阳台上的灯被打开了。三盆菊花,白,黄,紫三个颜色,怒放成景。
司马谦每种都采上一点,攒成一小束,搀扶着毛建力进了屋。心里也变得低落。
菊花本来就是纪念先人的话。此时又格外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