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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一定会没事的。他说要回家陪你。”
赵敏挂了电话。根据手机号加了司马谦的微信,把自己的定位发给了对方。
单手操作实在困难,干脆把伞架在脖子上,疯狂地联系她认识的所有跟湖南有关系的人,顾不上熟不熟。一个个地电话打过去,苦苦哀求人家。
甚至在朋友圈里和微信群里发出朋友为支援武汉医疗物资,意外发生车祸求助信息,不过没有说到底是谁受伤。
她看到朋友圈里还有很多人没睡,求助信息被迅速地转发。这样的夜里,很多人都睡不着。牵挂着,担忧着,恐惧着。大家都在尽自己微薄之力,希望能救救生命垂危的好心人。
赵敏从深圳出发时十几度,家里没有厚羽绒服和保暖内衣。她只穿了薄薄的一件秋裤,上身一件薄羊绒衫,一件呢子大衣。
此时在衡阳境内,又下着雨。气温低,衣服被雨水浸湿了,整个人浑身颤栗,瑟瑟发抖,牙齿直打架,给人打电话时声音都在抖。
她已没有泪水,只有一个纯粹的信念,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人,找到车,送他去最近的三甲医院抢救。
但她已经完全顾不了这么多。时间就是生命,一分一秒也许就是司马一禾的生死之差。
司马谦一开始接到电话也是懵的。抱着头在发呆,心里很难受。
无法相信,无法接受。
直到赵敏给他发来定位信息,让他也发动力量,看能不能联系上任何个人或者单位送去医院。他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他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短信里的那张图片是ps的,定位也许跟很多诈骗案一样是假的。
除非,有人,比如说他妈,认识这个叫赵敏的女人。
尽管电话里才说过短短几句话,赵敏,这个电话里声音像个很年轻的女人,明显让司马谦听出其对父亲的爱意。
莫非这就是父亲的小情人?不然怎么会这样的情形下会跟父亲在一起?莫非父亲其实没有去广东谈生意催欠款。而是跟这个女人鬼混在一起?莫非这就是父母感情冷淡,总是动不动就吵架的原因?
他有些纠结是否要现在就给母亲打电话。挣扎了一会,决定还是给姑姑打电话。姑姑和姑父开着个跟父亲生意有关联的小公司,一向也跟父亲走得更近些。也许她更了解父亲的社会关系。
接到司马谦的电话,还在睡梦中的姑姑司马秀禾立马惊醒,手忙脚乱地开灯爬起来,心神恍惚。这个侄子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闯祸就是敷衍性地问候。
她刚刚做了个关于哥哥的噩梦。哥哥在病床上,拉着手跟她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不成器的儿子,希望她能管好司马谦,让他不要走歪门邪道。
司马谦没有像平时那样的口气说话,而是很着急地问她是否认识赵敏这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她愣住了。
这是个让她心头很羡慕,却又恨得牙痒痒的女人。美丽,聪明,能干,痴情。既有颜值身材,又有头脑情商,除了出身于家境不好的单亲家庭这条,简直是个完美得让大部分女人嫉妒,让多数男人疯狂的尤物。
偏偏这个女人钟情于她哥。而偏偏她老公曾经也对这个女人一见钟情,执着地追求过。她甚至想,如果不是因为她哥司马一禾会支持她老公开公司,老公是不是根本不会选她这样平凡的女人。
这样的问题她问过老公,被淡淡的一句,“你想多了”结束对话。赵敏就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疼痛万分却怎么也拔不掉。
“姑姑,你认识赵敏吗?”司马谦追问了一句。姑姑的沉默让他重新抱起了一丝希望。
“认识。怎么了?”
司马秀禾瞥了一眼也在边上听她讲电话的老公。总觉得他对“赵敏”这个词特别敏感。以前她讲电话,只会不耐烦地催她快点打完早点睡觉。
侄子怎么会突然问到她?听说赵敏已经辞职,去深圳发展了。
“我爸,他,”司马谦感觉喉咙里塞了个硬盘,那句话完全说不出口,“他……”
“我爸他可能出事了……”司马谦低声道,但依然固执地不肯相信。
“他跟赵敏出事了?”司马秀禾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身边明显有些惊讶的老公。
似乎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不是。”司马谦眉头紧皱。原来之前猜对了。姑姑知道赵敏和父亲之间的关系。
那,父亲真的出事了???
司马谦这才一身冷汗,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当下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发动所有认识的人救回父亲。
“那怎么回事?你快说啊!”姑姑有点懵。
“姑姑,我爸他可能在回武汉路上出车祸了。在衡阳附近。我在微信上把定位发给您。麻烦您立刻打电话转告给大伯他们。找人尽快去送他去医院。我也再给朋友们打电话问问看。”
司马谦语气冷静和礼貌得不像自己。他故意给自己打气,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懂事些。长辈们一向都为他头疼和惋惜。
“啊??到底怎么回事?!刚刚你怎么不早说!”
司马秀禾立马翻身下了床,不安地踱着步子,语气里满是责备。
侄子突如其来的礼貌和成熟,一改平日里动不动就顶撞,口吐芬芳的混混模样。这种剧变让她直观地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我爸他想送物资回武汉。”司马谦有些哽咽,“姑姑,求求你们想办法救救我爸!”
“谦,你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还要讲什么求啊求的。你别急,有什么事还有我们还有你叔他们。大家一起想办法。我们分头联系。你爸具体位置在哪?”
司马秀禾的老公一把抢过她的手机,语速飞快。和她不一样,他是个急性子。
亲人们总是习惯用责备表达自己的关心。对晚辈尤其如此。
“谢谢姑父。我现在就把爸的位置发给您。拜托您了!谢谢!”
司马谦毕恭毕敬地说完,挂了电话。双手抱着手机,仰着头。很难过,很后悔。他万分后悔之前在客厅里故意没有接父亲的电话。
如果时光重来,他一定接起电话,跟父亲赔礼道歉,好好说话。
想亲口告诉父亲,这些日子其实内心底真地很想念他,正因为他和妈妈都不在武汉,才想出来做志愿者。更是想证明给他看,自己不是一事无成的窝囊废,可以做个积极向上有正能量的人。
他后悔的东西太多。那些伤人的话,那些愚蠢的事,那些虚度的年华,还有那些浪费的机会。
可没时间继续悲伤和后悔。
他强忍着这些懊恼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垮。
他还要和死神抢爸爸。
他还有机会去弥补这一切。
抽着鼻涕,编了条微信,把相关信息发给姑姑,想了下,又发给几个家族群。
姑姑司马秀禾从老公手机抢过手机,看到传来的照片捂住了嘴巴,泪一下子涌出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顺手又递回给老公。
“发什么呆啊!赶紧打电话,发朋友圈啊,还愣着干什么啊!”
这个时候男人冷静和坚强很多。他们更愿意寻找补救方法,而不是让情绪主导。
司马秀禾被这声怒吼喝住了眼泪,立马给几个哥哥和要好的朋友们打电话,说明情况,发动大家一起想办法。
老公这个时候也很给力,跑到客厅里,帮忙到处打电话。
早一分一秒就多一分希望。晚一分一秒就更加渺茫。
只是,出事地点到底是湖南,不是湖北。位置又比较偏。又是半夜十二点。医生资源最近各地都极为紧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