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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迷信头子。总是想太多。”郝国立放下粥碗,轻拍着媳妇的后背。
“什么迷信不迷信的?几千年老祖宗的规矩总归有道理。剪了头,不就这一年不能出头吗?”丁晚香没好气地白了郝国立一眼,捂着胸口说,“他们两个不听话都是因为你老跟我唱反调。”
“是,是,是,都是我的问题。她是不该剪头。你别气了。快来吃点粥。”郝国立连忙陪着不是,脸上隐约有了些笑意。跟媳妇讲道理,十之八九会输。
一边说着,一边舀了勺粥送到丁晚香的嘴边。
丁晚香没反应过来,愣住了,瞬间脸上滚烫,红得滴血,心如撞鹿。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谈恋爱压根没有喂吃饭的这种亲密体验。她一直身体很好,也没有生过大病被老伴贴身照顾过。
“我自己来。”
不敢看郝国立半眼。
“好。”郝国立将碗和勺子递给了媳妇,起身往客厅走,准备给女儿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他满腹心事,压根没注意到丁晚香的情绪变化。
“等等。老郝,你一会打电话,还是别骂她了。她是个病人,不能生气。还有,让她发几张照片过来看看。气死我了。自己剪头,能剪得好吗?!算了,算了。你快去打电话。问问她怎么样了。”
丁晚香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从昨天开始左眼睛皮老跳。老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好,好,好。你快吃粥。慢点吃。我去打电话。”
丁晚香对儿女总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他都已经习惯了。
老腰真的不行了,钻心地疼,疼得都直不起来。
郝国立勾着身子,扶着腰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接连拨了几次郝音的手机都没人接。
正要放弃,郝音的微信视频反拨过来。
郝国立犹豫了下,接通了视频。这种在线视频聊天,他很不适应,总觉得怪怪的。
还真是怪怪的。怎么看见女儿,眼睛里就感觉有点湿。
“爸!刚刚睡着了,没听到。”郝音两只眼睛还是很肿,但气色总体来说还行,没有很病态。笑眯眯的样子很好看,说话也算有气力。
郝国立以为是天然的好气色。其实主要在于郝音早上在父亲给她送饭之前特意化了个精致的淡妆,尤其是桃粉色的腮红,很提气色。
“今天感觉怎样?粥吃了没有?有没有好点?有没有通知你去核酸?”
郝国立隐去了情绪。
“还没有接到通知。粥很好吃。跟前两天比,感觉好多了。我今天吃了很多呢。妈做的粥最好吃了。”郝音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
虽然话里有些夸张的成分,安慰父母。但今天确实好多了。至少没有那么吃完就喷射状呕吐。虽然还是咳得厉害,但没有继续高烧。
与钟志文在一起这么多年,她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简单的医学道理。比如退烧了,有很大概率炎症的状况有所好转。
“那就好,那就好。坚持吃药,多休息。说不定自己就好了。年轻人恢复起来也不费力。”
听到女儿在好转,郝国立特别很高兴。她一个人病得那样严重,自己照顾自己实在太不容易了。
刚高兴起来,对面的郝音又离开镜头,躲到一边咳起来。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剧烈,还是很难受,嗓子不舒服,总感觉呼吸不太顺畅。
“多喝水。少讲话。讲多了就容易咳。”
郝国立叹了口气。终归是个要命的病。好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郝音又在镜头里冒出来,拿着纸巾擦眼睛。这几天老咳出眼泪。
“没事,没事。我想看看豆豆。”
好想豆豆。好几天没看见这个可爱的小人,听她叫妈妈。
“豆豆……豆豆在你妈房里睡着了。”
“没事,我就看看她。她这几天乖不乖?吃饭听不听话,晚上有没有找妈妈?”
“她挺乖的,很听话。吃饭睡觉什么的,都挺好。你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爸爸。我就想看她一眼。好几天没看到她,挺想她的。”
郝音感觉又有泪水。最近怎么这样好哭。总是掉眼泪。她真的好想好想女儿。
这几天总在想,如果等不到治疗,或者治不好,死了。豆豆这么小就没有了妈妈怎么办?每每想到这里,都心如刀割。再苦的药,再大的副作用,她都不在乎。
真的好舍不得女儿。
“爸爸,就让我看看她。我,我不想有遗憾……”
郝音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小声地哭了。
“什么遗憾不遗憾的!难道你还敢走在你爹前头?你要放坚强一点,不要瞎说,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动不动就哭!哭有什么用。为了豆豆,你要更努力地活下去!豆豆这么小,哪能没有妈妈?!挂了!”
“爸!”
郝国立直接挂了视频。气得将手机扔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两条腿怎么放,都感觉别扭。索性跷在茶几上。
心里那个难受,那个气啊。
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要说出来。
惆怅,心痛……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什么都有可能……
想起了早上天桥上那个悲伤的失去了儿子和儿媳的老人……
郝国立有些自责,刚才的一通脾气是不是有些太重了。郝音作为妈妈,想豆豆也正常。
完全不敢想象哪天突然失去女儿将会是什么样子。毕竟郝音才三十五岁,还那样年轻。
郝国立站起身,腿有些发软。回到房里,豆豆还在睡。丁晚香抱着粥碗,在发呆。
“怎么不吃?”
“嘴里苦的。不想吃。郝音她咋样了?”丁晚香摇了摇头,把碗递给了郝国立。她刚刚隐隐约约听到了客厅里的对话。听不清,但也猜出来了大意。
“还好。她刚刚想看看孩子。我没让。豆豆梦里还咳不咳?量体温了吗?烧不烧?”
“小点声,让她多睡会。有点咳,但不算太厉害。量过了,不烧。”丁晚香慈爱地打量着睡梦中的豆豆。“豆豆她也想妈妈,老是念叨妈妈。明天早上让他们视频吧。”
“不瞒着郝音了?”
“嗯。一家人,”丁晚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想了想,“没有什么不能一起面对的。她知道了,也好。”
郝国立默默地揽过丁晚香,握住她的手,将她圈进怀里,“我正好有些事要跟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