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坚决不做功狗

青玉狮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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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天多少低看了楚王。

    他拜访刘颂的消息,第二天一早传到了楚王府,正准备用膳的楚王,先是一怔,回过神来,破口大骂,“头钱价奴兵!”

    困兽般转了两圈,还是耐不住,一脚踢翻了食几。

    碗碟菜肴,狼藉满地,一塌糊涂。

    脾气虽然发的不小,但却并未如何天说的“立即回过头来”,而是连连冷笑,“且走着瞧!”然后,按原计划去访东安公繇。

    公孙宏也在一旁相劝,“譬如樗蒲,总要掌握相当筹码,才好大赌不是?”

    楚王咬牙,“好!孤这就去寻筹码也!”

    楚王出门不久,一位故人来访——不是访楚王,而是访公孙长史的。

    客人姓歧,名盛。

    公孙宏很意外。

    故人来访,原没啥可意外的,但歧盛目下的身份——

    太傅舍人。

    因此,面上欢若平生,心底异常警惕。

    略徐寒温,客人便要求主人“屏退左右”。

    侍女退出之后,歧盛脸上似笑非笑,“大观,威风煊赫,得意的很呐!”

    公孙宏字“大观”。

    大观微微皱眉,随即展颜,“再‘威风煊赫’,也是大王‘威风煊赫’,干我一个幕僚底事?再者说了,我那位主君,打小就是个爱排场的,此天下人皆知也!”

    “天下人所不知者,荆杨悍士,四百骑、六百步,兵锋有所向啊!”

    公孙宏目光霍的一跳,“丰美,你这句话,我听不懂了!”

    歧盛字“丰美”,不过,他矮小短陋,这个表字,颇“名实不副”。

    丰美冷笑,“听不懂?那我就说的再明白些——兵锋所向者,杨太傅之头颅也!”

    公孙宏“啪”一击案,随即努力压抑惊怒,强笑道,“丰美,故人相见,原该尽平生欢,怎好开这样的玩笑!”

    “玩笑?”歧盛冷冷说道,“你们和贾氏的那些道道,瞒得过杨文长、朱显扬、段伯始那几头猪豕,瞒的过我?”

    略一顿,“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日造访,吾为求官而来!”

    公孙宏急速的转着念头,语气语调却尽量平缓:

    “丰美,你把话说反了吧?楚王在京,不过一富家翁耳,有啥力量为你‘求官’?圣上谅暗,杨太傅辅政,一言九鼎,君为太傅心腹——”

    话没说完,歧盛已啐了一口,“心腹个屁!”

    公孙宏打住。

    “你看我在杨某那混成了啥?‘太傅舍人’!这个花样,本来只能居于流外,杨太傅开恩,比照‘王官舍人’,给了个官九品——”

    “他阿母的!总算居于末吏了!”

    “咱俩是同时举孝廉的——如今,你是六品视五品的国王长史!”

    晋之王爵,分国王、郡王、县王。

    “六品视五品”,就是官六品,但五品的待遇。

    “何以如此?还不是因为我貌陋?”

    “杨文长最爱的,是朱显扬那一路——生的清秀、个头又小,居高临下,看着多舒心呀!”

    “既如此,”公孙宏冷冷的,“贾氏、杨氏不睦,天下皆知,何不投向贾氏?”

    “你以为我不想?也得有路子才成啊!”

    顿一顿,“他们又不晓得我底细为人,贸贸然投过去,还不被当做杨文长的奸细?”

    公孙宏心说,“晓得你底细为人”的,天下虽大,除了我,大约也没啥别人了?

    别说——

    你确是个会背叛、出卖主君的人!

    “你求何官?丰美,若是楚国名下的,还好说些,若是——”

    歧盛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不想去荆州!我估量着,楚王既进了京,也不打算回荆州了罢?”

    公孙宏不说话。

    “目下,楚王确实‘一富家翁耳’——我求官,是指大事既成之后!”

    “到时候,大兄你必然水涨船高,我不敢同你比肩,就要你目下这个品级好了——或五品、或六品!——至少六品!”

    “这个,不算狮子大开口罢?”

    “不算。”公孙宏干笑一声,“不过,拿什么来换?”

    略一顿,“总不成,不答允你,你就到杨太傅那里——”

    “我会那般蠢?”歧盛皱眉,“如是,大事既成,你们第一个就要杀掉我!——你放心,答允也好,不答允也好,你们的事,我都不会对杨文长说半个字!”

    顿一顿,“事实上,就算我进言,也没用——杨文长不会信我的!不然,我也不会只混了个官九品——还是个不明不白的‘黑户’!”

    “倒也是。那——”

    “吾以为,照目下态势,大事虽成,楚王亦不过一‘功狗’耳!”

    公孙宏皱眉,“丰美,话说的有点难听啊!”

    “有什么难听?我以汉初定鼎诸将相拟,难道辱没了你主君?”

    公孙宏不说话,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既立大功,就要做‘功人’!不能做‘功狗’!”

    “照目下态势,大事既成,‘功人’者,贾长渊、何云鹤也!说不定,再加上个淮南王。反正,没你主君的份儿!”

    公孙宏嘴角肌肉微微一抽动。

    “大观,想没想过,如何改变此态势?”

    大观心说,当然想过,开口却是,“正要请教。”

    “我先请问,你们打算何时对杨文长动手?”

    公孙宏干笑一声。

    “你不肯对我交底,还不敢信我十足之外,只怕——这个‘何时’,你自己也不晓得!”

    公孙宏面色微变。

    “那是!”歧盛用讥笑的口吻说道,“‘何时’——那是‘功人’的事情,哪有‘功狗’置喙的余地?”

    公孙宏透一口气,决定“信他十足”:

    “丰美,实如君言!”

    顿一顿,“我瞧何云鹤的意思,总要再过些时日的。”

    歧盛:“我晓得他咋打算的——‘人心’上,还要再做点功夫嘛!”

    “另外,还要捋一捋楚、淮南二王的关系——他的打算,必是摆淮南在楚的前头、上头!”

    公孙宏目光再一跳。

    歧盛微微冷笑,“不能说他的打算不对,楚王跋……嗯,那个锋芒毕露!我要是何云鹤,也会扬淮南而抑楚的!”

    “不过,抛开这一层,单说‘人心’——杨文长之‘人心’,其实已可用‘涣散’二字形容了!目下,既然楚王、淮南王皆已入京,以某之见,其实可以动手了!”

    公孙宏眼中放光,“你是说,楚王应一力主张……‘立即动手’?”

    “对!若‘立即’或‘尽快动手’,整个态势,就由楚王主导了!何云鹤也来不及摆弄楚、淮南二王的关系了!”

    加重了语气,“‘功狗’,就变成‘功人’了!”

    “那——”

    “皇后自然听何云鹤的话——如是,便要逼一逼他们了!”

    “丰美,必有以教我!”

    歧盛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来,“请看。”

    公孙宏没看几行,便睁大了眼睛,“好家伙!”

    看过一遍,再看一遍。

    “这是……”

    “仆之拙作。”

    “大作!大作!”

    “这个揭帖,原本是朱显扬起的稿子,难得他拿了过来同我商量。我说,太文绉绉了!还用了许多典,一看就晓得出于士人手笔,难免不会被联想到太傅府,得改!”

    “我明白了!揭帖之后,杨文长有啥举动,大致可以想见——好!逼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