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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过了很久,发生了很多事情之后,花神姑娘才肯承认自己当时的努力完全用错了方向,年轻单纯蠢笨如她以为据理力争便能一往无前达成所愿,简直幼稚天真得可笑,那么多悲剧,那么多生命,都是她那一句“这不公平”开始的。
她才是一切事情的起点,罪人!所有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她遭遇的苦难都是自找,丝毫不敢有半句怨言!
那天在大殿之上,天后严厉的斥责了她,说她恃宠生骄,刁蛮成性,简直是自己宠坏了她,把她关了起来,可是她还一路大喊这不公平,看看多么可笑,她在要求公平!
天帝震怒,把她带了回来,冷笑着说:“你以为你就真的认识他吗?你以为他是谁?昆仑风流倜傥的小师叔?俊朗帅气的长风道长?”
“他入昆仑之前你可知道他是何身份?在何处生活?”天帝冷冷的说。
老君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个告密者的身份让他如坐针毡。
花神梗着脖子倔强的说:“他在哪里,是何人,有和关系?他如今可做过一件错事?可曾伤害任何一个人?”
天后不忍,这么多年她把绛珠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感情毕竟深厚,于是她一直给她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可是花神那一天却为了给长风据理力争,硬是借了一身虎胆,顶撞了天帝。
天帝命老君递给她一面水玉打磨成的镜子,让她自己看。
“这便是镜花水月,你且好好看看,你认识的长风到底是谁!”天帝的语气中带着怒气。
镜子里面,流星一般的一团小小的光辉堕入黑暗笼罩着的羽山,然后传来婴儿呱呱落地的哭声。
尔后画面转成幼小圆润的元昊被鸱伯喂食各种魔物的魔力,妖怪的内丹,各种灵药,辅助他转化,他一个小小的孩童,呆呆的在一方同样小小的院子中看着天空无尽的黑暗,幼小的身影如此的孤独、寂寞,让花神心生怜悯,原来他小的时候那么可怜。
镜子中的小元昊渐渐长大,可是画面之中依旧只有那一方小小的院子。接着,镜面中出现了花神的仙髓,鸱伯要求元昊吃掉仙髓却被元昊藏了起来,众仙看到这里均把脸转向花神,她颇有些狼狈,作为仙子,仙髓都能被偷走简直是奇耻大辱。
再后来元昊把仙髓偷偷还给仙子,仙子带着狌狌离开羽山。众仙看向她,恍然大悟,花神假装没有看到众仙的申请。
到了最后元昊离开了羽山,到了昆仑,在洗髓池中,他变了容貌,再也不是那个羽山元!
“你还认为他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天帝冷冷的问花神:“他这些过往,你可知道半分?”花神沉默,她暂时还没有办法接受长风就是元昊的事实,哪怕当初她曾经有过一丝的疑虑,也曾就此问过长风,他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如今面对镜花水月里面的事实,她无言以对。
可是,绛珠抬起头,满面泪珠儿:“陛下,可是他如今是好人,而且即便他出生在羽山,他也未曾做过伤害他人的事情啊!陛下可曾见他出过一次那院子?不管是谁养大了他,这过往也都说明,他只想让长风做好人!”
这话倒是不假,坏事都是鸱伯做的,元昊确实清白得很。
花神哭着问:“难道就要因为他的出身,要否认他所有的努力吗?哪怕他未曾做过一件错事,哪怕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花神陪着长风经历了那一场洪水,长风做的那么多努力,救了那么多人,她一点一滴看在眼里。
老君默默的摇摇头,这位花仙子,确实还是太单纯,她越是这样苦苦相求,天帝越不会给长风活路,无论长风如何的努力,倘若他安心做个凡人,大约还不会有这一劫难,她还没有明白吗,长风的罪过在于他要飞升,他要成仙,他要跟花神在一起。
花神面对冷漠相对的诸神难免十分失望,宠她如女的天后也不曾为她说上一句话,她的心里生出怨怼:“做神仙做成这么冷漠,不通情理,还做神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生生世世如轮回受苦难,也好过这么冷心肠!”
天后怒斥:“我看你确实是神仙做腻了,做什么凡人,还是回去做你的花吧。”
绛珠知道自己说的话过了,她跪在天后面前,不肯起来,伏在地上说:“恳求娘娘打发珠儿入红尘轮回吧。”
天帝冷冷的说:“休说神仙冷漠,你且看着如今长风在人间颇得些拥戴,若是凡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只会更残忍,你可愿意一试?”
花神从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苦楚,她去了青丘,去了昆仑,她没有见识过人世间的真相,天真的她相信着,凡人如此的爱戴长风,自然会愿意为了他求情的。
贪狼星君被指派去做这个事情,他心里同情长风和花神,但他只能接受。
老君是不愿意的,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老君从来不沾手。阳明贪狼君带着花神来到昆仑,天帝要让花神自己面对这个事情的真相。
老君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这蠢材,倒不如安安心心做一枝花儿,好过如今经历这些事。
阳明君乘着祥云落在在昆仑玉虚峰大殿门口,这么多年来没有仙人降临了,长空自然是欢喜异常,他以为这是上天对他们昆仑的褒奖。
阳明君铁面不苟言笑:“接天帝令,特来考校昆仑长风飞升一事。”
大殿之上稀稀拉拉站在几个弟子,因为其他的人都下山除魔去了。他们听说长风师叔可以飞升了,都特别替他开心,长空虽然有些小小的怨言,可是都不是大事,长风此刻不在昆仑,山下还有魔物未除,长空急忙遣人四下去找他。
只有若木听了此事,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大约要坏事,这么久没有听说谁飞升还要劳动上天遣使下来考校的。
昆仑山脚的人们听说长风道长要飞升了,也都非常开心,涌到昆仑山脚一看究竟,能看一眼阳明君也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呢。
又听说还有天界负责掌管天下花草的花神仙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便有更多的人蜂拥而至了。
长风听说花神也来了,自然是第一时间奔回了昆仑,飞升不飞升,与他而言已经不再是必须的事情了,可是,这么多年的等待,从风华正茂的年纪等到如今华发丛生,能再见到她一面,让他如何不激动。
昆仑大殿前,长风御剑落下,绛珠看着他的身影,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涟涟洒落一地,在玉虚峰顶上巨石铺就的地面上,开出曼妙的花来。
长风更是多年未曾见到仙子,连入梦都不曾,这么多年他忍受着蚀骨的相思,夜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以至于早早花白了头发,他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儿的时候,哽咽得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身旁的阳明君被彻底得无视了,他不得不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提醒一下长风他的存在。
可是此刻两人的眼里哪里能容得下其他的人!
无论是谁都不行!
仙子抚摸着长风的鬓角,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朦胧。她容颜未变,可是长风早已韶华逝去,花白满头。
阳明君终于尴尬的打断了两人的团聚,上面还有许多双眼睛看着呢,他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今有昆仑长风,功德圆满,飞升在望,天帝命我特来考校一番。”
长风紧张得握紧了拳头,花神把手伸进他握紧的拳头之中,轻轻的给他放松,长风缓缓放松下来,既来之,则安之,躲是躲不过去的,既然要跟花神在一起,这便是早晚都要面对的。
“长风,天帝让本君问你,在进入昆仑之前,你人在何处?以何为生?如何进得昆仑,入得若木门下?”阳明君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没有一个是长风愿意回答的。
若木也来了,他对长风说:“若是不愿意回答,不回答也罢,飞升不飞升,有何要紧的?”敏感如若木早就第一时间嗅到了不对劲,他不能让长风冒这个险。
长风看着身旁的仙子,一股莫名的勇气从内心深处升起,他大声的回答:“有何不敢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我长风行得正坐得直,自入昆仑至今从未有过半分差错,有何不敢说!”
他想了想,从第一个问题回答:“贫道长风,生于羽山。”
这句话一出,与外围围观的凡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昆仑的弟子已经如同被扔下了一个爆竹,开始炸开来,议论纷纷。
听说天界遣了贪狼君下来昆仑,附近的弟子们纷纷赶了回来,人已经聚集了很多,不复开始的空旷情形了。
他们最近都在人间驱魔,跟魔物之间的较量互有伤亡,因此他们对羽山充满了仇恨,此刻听到长风说出生于羽山,难免生出些疑惑和讨论。
芾玉不忿,高声说:“师叔出生于羽山,那又如何?你们议论纷纷的,请问你们谁降的魔物有师叔的多?”
大家安静了。长空看了一眼芾玉,心里不满他为长风出头。
长风看了一眼下面的小道士们,接着说:“本名元昊,长于羽山,后入师父门下,不知有何不妥?”他反问阳明君。
贪狼君并不回答,他只负责问天帝让他问的话:“天帝让我问你,你在羽山,以何为生?这么些年,鸱龟都给你吃了些什么?”
长风有些迟疑,那时他虽年幼,但现在回想,总是觉得那些都是难以启齿的东西,但是他还是说:“鸱伯有时候会给我吃一下妖和魔物的内丹,以及一些调和的灵药。”
上天遣使来问,自然是知道的,这个只能说实话。
这一句话一出口,众弟子更又是议论纷纷,长风灵力在昆仑屈指可数,众人见他刻苦修练并不曾有所非议,只道他既有天赋,又兼修炼刻苦,十分钦佩,如今长风在众人面前说出这往事,实在令人生疑。
若木毕竟是年岁够久,他知道天使来的目的,他们是要当众毁了长风。
于是若木站了出来,主动对阳明君说:“星君,长风是老道收的徒弟,他这些往事老道都知道。他那是不过十来岁的光景,什么都不懂,而且从未踏出过羽山顶上院子一步,没有见过一个魔物,更是什么都没有做过。”
贪狼君并不理若木,他只负责把天帝让他问的问题一个一个问完,至于如何回答,回答的是否满意,他并不理会,旁人的回答就更加的不重要了。
长风在昆仑素有声望,自入昆仑变成大家什么都好奇什么都好的好好小师叔,到后来灵力法力修行全都超过了长空,却从不吝啬指点诸多师侄的厉害长风,一直都为大家喜爱和尊敬。
所以诸多弟子虽然议论纷纷,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出来质疑,这些问题,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大家虽然有些疑惑和不解,但是于长风素来的感情却战胜了这些疑惑。
绛珠仙子看大家虽然有些议论,但总体却还是维护长风的,尤其是若木,更是把引他入昆仑一事揽在自己身上。
阳明君又问:“天帝让我问你,是否知道鸱龟是何人?”
长风坚定的说:“鸱伯是将我从小养大的恩人,是我父亲一般存在的人。”
阳明君摇头:“鸱龟是人?是妖?是魔?”
长风说:“鸱伯是妖,但这不重要。”
作为一个出生在魔界,由妖怪养大,以妖和魔的内丹为食,长到十来岁,走了门路入了昆仑,洗髓池洗掉一身魔气,便摇身一变成为了跟昆仑现任掌门同辈的师弟,如今更是要飞升,作为天界的诸多神仙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阳明君问:“诸位皆以为长风道长可以飞升吗?哪怕他出生在魔界,吃着魔物长大?”
众弟子议论纷纷,芾玉又一次站了出来:“师叔出身在哪里,怎么长大,伤害了谁吗?我只知道师叔自入昆仑,从未做过一次错事,规行矩步,行事无可指摘,救助苍生身先我们弟子。
“昆仑山脚的昆仑城,招摇山下的招摇镇,都是托了师叔的庇护才有了今天,要是没有师叔,他们早就饿死病死累死了,哪里还有今天这么逍遥的生活!你问我们同意不同意?谁不同意的站出来我倒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同意。”
长风听了芾玉这段话,难免热泪盈眶,这么多年他做的事情,大家不是没有看到的,上天如今要刁难他,就算最后没有成功,有芾玉这番话,他也满足了,他眼中含泪看着大家,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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