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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被剃光了头发,穿着素衣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看着竟更加楚楚可怜。
开门,刘氏没有回头。
走到她身边,刘氏闭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钟撰玉一脸阴霾地蹲在她面前看着她,倒是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半晌,刘氏开口道:“郡主来这做什么?”
钟撰玉打量着这个以及破旧不堪的佛堂,答道:“来佛堂还能干什么?”
刘氏冷笑一声:“郡主还信佛?”
“我当然不信!”钟撰玉态度一转,满脸愤然:“若世间真有佛,他怎么不保佑他的信男信女免受战争之苦?他怎么不保佑他的信男信女免受贫穷之困?他怎么不保佑他的信男信女免受疾病之扰?”
钟撰玉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近咆哮:“他怎么不保佑我娘平平安安免受小人之害?!”
刘氏错愕,待回过味来后缓缓站起,身姿依旧婀娜。
“我说你郡主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饶我一命,原是如此。”刘氏吃吃得笑出声:“你还没查出你娘的死因呢?”
钟撰玉死死得盯着她:“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啊。”刘氏睁着眼睛一脸无辜:“我说了,我来这王府之前你娘就已经死了。”
“雪泥在你院后的树下发现了我娘的青玉簪!”
刘氏一脸讶异:“这都给你找到了?”
春和与暮云心里一惊,到这里就不是她们该听的了。于是两人默契的出去关门,守在门前。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钟撰玉眯着眼,不住的打量刘氏:“我原以为你陷害我失败,会用这件事给自己换一条命。”
“啧,我没那么聪明。”刘氏自嘲道:“何况,这事儿在我这里根本算不上事,要不是你特地来提醒我,我早忘了这些,认命的伴着青灯古佛,就此了结一生。”
钟撰玉的随着刘氏的目光,重新看向佛龛:“恐怕你如不了愿了。”
“怎么?当初郡主大发善心饶了我一命,现在要来处理我了?”刘氏笑得一脸自信:“你不会的,你还要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我们要去北望城了。”
“北望城?”刘氏自得的表情一滞,茫然道:“北望城不是割让给北夷了吗,去那做什么?”
“你说能去做什么?”
钟撰玉看见瞬间脸色煞白的刘氏,有些不解,还不待她想明白,刘氏却像失了魂一样倒在她的脚边:“你…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什么都知道?娘的死跟北望城有关?
钟撰玉提起了心,脑中疯狂思考着怎么不动声色的继续套话
“不过就想确认一下罢了。”
刘氏闭了眼睛,又恢复成了一开始的样子不搭理钟撰玉。
钟撰玉气得直哆嗦:“啧!我说你这个人也真够现实的,自己手里有牌就嘚瑟起来,知道是张弃牌就不搭理人,做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给谁看啊!”
刘氏忍了忍,还是回嘴道:“最差就是把我处死,我还怕什么。”
钟撰玉眼神一凛:“是吗?你试过木屑刺进指甲再向墙上狠狠一撞的感觉吗?试过一个人待在只有五平方的黑暗小屋里,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都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吗?还是蒙上你的眼睛,在你颈脉处划一刀,让你慢慢感受生命的滴落?”
到底是眼光终日放于后宅的小女子,被钟撰玉这么一说,竟就被吓的满眼婆娑:“那我说了你能放过我吗?”
“当然。”钟撰玉欣然应允。
刘氏哽咽几下,将她知道的缓缓道来:“我原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家乡是离北望城不远的刘平县,六岁那年被家人发卖到花楼……”
“说重点。”
刘氏顿了顿:“我说的都是重点。”说完不给钟撰玉说话的机会又重新说下去:“后来我成了一名舞姬,六年前北望城割让出去后,作为与北夷相邻最近的刘平县百姓人心惶惶,开始举家迁徙,我也是往临安迁徙中的一员,可惜我花了太多的时间才找到人买下我,等我开始跟着队伍走时,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时我遇到了一位女子。”
“我娘?”
“对。”刘氏点头:“众人皆是往临安走,偏偏她是往北望城的方向去。”
“她是想去找我。”钟撰玉说的肯定。
“她风尘仆仆,想是很久没见着人了,拿了银子来跟我们买点吃的与喝的。我见她出手大方穿着富贵,便有意套了近乎,她便给了我一支青玉簪,让我回临安后替她向王爷带话。”
“什么话?”
刘氏抽泣几声,似是害怕钟撰玉真对她用刑,声音弱了下去:“她发现了北夷卫兵的一处防守漏洞,她在北望城等七日,如果王爷愿意从此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便与她一起救下郡主,若王爷不愿,她便自己一人行动。”
钟撰玉怔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事,又回想一遍刘氏的说辞,怒道:“你根本没有把话带到对不对!”
刘氏眼神左右飘忽,显然是心虚的厉害,嘴上却还是为自己辩解:“这么大的事,我一柔弱女子怎敢去做?何况若是真救下郡主,北夷人一生气,又要打仗怎么办?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说完刘氏还重重点头,似乎被自己说的理由说服了,非常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好意思给我娘承诺,你怎么好意思收下我娘的青玉簪!”钟撰玉气得心口生疼,说完似发泄一般狠狠地往桌上拍去。顿时灰尘四起,桌显裂纹。
刘氏被吓得一激灵,腰板又重新弯下去,喏喏不敢出声。
钟撰玉此时也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雪泥说,当年娘是出走了一个多月后,被爹从北方接回来的,回来时已生了重病,在房里没闷了几日就撒手去了。
想是在北望城里发生了什么,导致她娘没有按照计划来劫人,反而受了重伤……钟撰玉倾向是中毒,而且是让自家爹爹忌惮的人下的毒,不然不至于最后的版本是“因思念女儿忧虑过重抑郁而亡。”
天底下除了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还有谁能让自家爹爹忌惮?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可是没道理啊……
钟撰玉有些颓然,本以为是家中宅斗,却没想到娘亲牵连的人那么大,若真是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自己恐怕不能为娘亲报仇了。
“哦对了!”钟撰玉的思绪回到眼前,看着这个间接杀死娘亲的凶手一脸厌恶:“我们是要去北望城打仗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用!”刘氏答的很快,又觉得自己答的太快不好,僵硬的解释道:“我一个罪人,在这里吃斋念佛,为郡主与王爷祈福就好……”
“这样啊……”钟撰玉满脸失望,提了声朝门外喊:“暮云!”
“奴婢在。”暮云推门进来,一脸恭谨地等候钟撰玉的指示。
“等我们去了北望城,你找人帮帮二姨娘吧~”钟撰玉特地将二姨娘三个字咬得很重:“二姨娘要为本郡主与爹爹念佛祈福,你就找人送二姨娘见见佛祖吧。”
“郡主!”刘氏睁大了眼睛满目不可置信,拼命磕头:“求郡主饶我…不,饶奴婢一命吧!“
“二姨娘这是做什么?”钟撰玉弯着嘴角,眼底一片冷漠:“祈福这种事情,还是亲自到佛祖面前说比较好。”
“喏!”暮云拱手领命,看都不看刘氏一眼,护着钟撰玉出门。
春和慢了一步,将佛堂的大门用三把锁锁好,透过门缝,似能看到那刘氏颓然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大门。
“你怎么就惹上郡主,还间接害死夫人了呢?”春和面无表情,语气却实在嘲讽:“我们郡主可不是个没见过血的软心肠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