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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班城门守卫围着镖箱,欻欻歘,七八支长枪齐齐扎了下去,五兄弟吓得冷汗直冒,已经准备夺门而逃。
长枪拔出,并没有银枪进、红枪出,也没有鲜血从镖箱内流出,更没有传出凄惨的嚎叫。
闻家五兄弟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困惑不已,人呢?
镖箱被扎成了马蜂窝,城门守卫见没有异样,向后退了一步,放行让道。
暗处观察的韩立人,见闻一达没有迫于压力打开镖箱,甚为满意。
五兄弟压着镖箱出了城,透过枪孔不难发现,里面果然又是一些杂七杂八的重物,并不是姜小橙推测的小宁王。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手中拿着货主托镖的信物:
“闻总镖头,这一趟春长城之行,就有劳通达镖局多多关照了。”
闻一达心里明白,刚才城门的这一出,是韩立人对通达镖局最后的测试,于是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来人上马,随镖局一路西去。
此刻,城楼最高处,韩立人和黑袍人并肩而站。
韩立人望向渐行渐远的通达镖局,心里嘀咕道:
“姜小橙为何没有同行,难道他们的关系并非如我所想?不行,得想个法子让姜小橙知道,通达镖局护送的人是小宁王。”
黑袍人轻笑一声,未多言,纵身离去。
此时,姜小橙一行四人已经接近松陶城地界。
“黎儿,将机甲衣穿上,上面装配了三十六股盘龙丝的发射器,如果遇上不归阁的杀手,你脚底抹油也要快些。”
“不穿,又重又丑,就像一个大龟壳!”
姜九黎边说边靠近万恨之和阮静姝:
“有两位美女姐姐保护我就行了。”
“黎儿,一点也不重,你没发现我们修习功法虽然无法凝聚真气,但浑身的力道却越来越大了吗?”
“发现啦,但是我不想当金刚芭比。”
“但你不是想当蜘蛛侠吗?”
说话间,姜小橙已经穿好机甲衣,眨眼之间,三十六股盘龙丝纵横射出,在七十二处支撑点下,交织出无数的十字点,一张极其锋利的蛛网俨然成型。
未及姜九黎惊叹,盘龙丝竟然燃了起来,显然,盘龙丝虽细,但其内却是中空,里面灌注了姜小橙特制的火油。
“哇,好大一只火蜘蛛!”
姜九黎迫不及待地夺过机甲衣套在身上,跃跃欲试:
“哥,以后盘龙丝就叫蛛丝,机甲衣就叫蜘蛛战衣……”
姜九黎兴奋了一路,有马不骑,在林地间穿来穿去,时不时又蹿上官道,在半空中朝着哥哥和美女姐姐做个鬼脸、打个招呼。
很快,姜小橙一行来到了松陶城,心怀尹皇嘱托之事,姜小橙并没有投宿官驿,而是找了一家邻近太守府的客栈住下。
客栈堂厅内人声嘈杂,似乎在说有关太守的事情,姜九黎不改八卦本性,拉着哥哥找了个座位,要了壶茶,像兔子似的竖起了耳朵。
“听说了吗?太守袁礼贤四处放话,以白银万两、绢帛千匹为酬,寻人医治他儿子的怪病。”
“传闻他儿子袁修杰在校场上受了重伤,性命岌岌可危,松陶城的大夫挨个看了个遍,可就是没人能妙手回春,将他的儿子救回来。”
“不是说后来有个黑袍术士登门太守府,仅用了一颗丹药,就把他儿子的魂给拉回来了吗?”
“话虽不假,可袁修杰却从此落下了怪病,每天都得服用术士的丹药,否则就会鬼魂附体。”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发病时要么冷热交替、浑身打颤,要么情绪激动、撞墙毁物,听说有一次还腹泻不止,差点脱水而死。”
……
“这袁修杰的症状可真像是毒瘾发作。”
姜九黎心里嘀咕着,旋即对哥哥说道:
“哥哥,你说袁太守是不是为了给儿子求药,所以才受制于那个黑袍术士,因此疏于政事,也就顾不上剿灭不归阁一事了。”
姜小橙托着腮,想了一想:
“这个术士的丹药,怎么感觉有些像索命狼的毒药,都是以控制人为目的,不管术士是不是不归阁的人,都值得我们去查一查。”
姜九黎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乐了起来:
“万姐姐,哥哥两袖清风,妹子手里面紧,姐姐既得易神医真传,不妨由姐姐出面,取了那万两酬金再说,也好给妹子添几身新衣裳。”
万恨之浅浅一笑,见姜小橙没有意见,轻声道:
“也好,韩立人让我来此拜访星若岚的师父,我却是一头雾水,借给袁修杰治病的机会,看能不能通过太守府查到什么线索。我收拾一番,待会便以百草村弟子的身份,去太守府走一遭。”
当天下午,乔装完毕的万恨之敲开了太守府的门。
听闻有百草村的名医上门,太守袁礼贤喜不自胜,亲自出门迎接,见万恨之是位长相秀美的青年女子,啧啧称赞道:
“百草村名扬天下,万大夫年轻有为,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万恨之细观袁礼贤的面相,不像是恶人,谦虚道:
“袁太守不必多礼,请带我前往令公子的住处。”
在九进九出的大宅院里绕了良久,万恨之随袁礼贤来到后花园,只听花园内的竹林中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众人定睛细看,但见一男一女‘坦诚相见’,正在对饮寒酒,所行之事不堪入目,袁礼贤怒喝道:
“修杰,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袁修杰倒也不害臊,拉出竹林中的女子,端起酒杯走向袁礼贤:
“爹,孩儿敬你一杯!不如我父子同乐?”
万恨之见袁修杰精神恍惚、情绪亢奋,对袁礼贤说道:
“袁太守,令公子的症状和服用了寒食散极为相似,能否将术士给的丹药予我瞧瞧。”
袁礼贤疑惑不解:
“寒食散,那不是壮阳助兴的虎狼药吗,怎么能将我重伤的儿子从阎王的手中夺回来?”
闻言,万恨之也是黛眉微蹙,思量间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韵味。
一旁的袁修杰见状,拿出一个丹甁,摇晃得叮当作响,随即将一枚丹药倒出掌心,飘飘欲仙道:
“美人为何忧愁,不妨与我一同快活。”
万恨之神色一凛,疾步如风,身影从袁修杰的眼前一晃而过,将后者手中的玉甁夺下,旋即左手扼住袁修杰的手腕,强行为其把脉,右手将一枚丹药捏成粉末,置于掌心轻轻一闻:
“确实不是寒食散的配方。”
袁礼贤颇为着急:
“万大夫,那此药是何物,小犬的怪病还有法子医治吗?”
“这丹药如何炼成,我还得琢磨一下,不过从令公子的脉象来看,他的身子骨并无大碍,只是单纯的服药成瘾。”
万恨之松开袁修杰的手,向袁礼贤问道:
“不知那术士眼下何在?”
“术士每三个月来府上一次,索要大量财物,然后在离去前留下足够的丹药,下一次来,得等到两个月之后了。”
袁礼贤的脸色越说越难看:
“那个术士说,如果我找其他人为小犬治病,就立即停止为小犬供药,因此我只能趁他不在,遍访名医。”
万恨之将丹瓶收起:
“袁太守放心,戒除药瘾,一个月足以,期间请注意膳食、按时服药,为令公子调养好身子。”
根据万恨之的安排,袁礼贤找来木匠,特制了一张床,床上开有一个圆洞,洞口打磨光滑,洞下放置木桶。
接着将袁修杰的扒得一干二净,就像一只拔了毛的公鸡,捆绑在木床之上,四肢束缚于床角,姿势像极了一个‘太’字,其屁股不偏不倚地对着洞口,方便排泄。
捆绑好袁修杰,袁礼贤又吩咐下人在屋内生好火炉,旋即锁死房门、钉上窗户,并告诫所有府内之人,除了喂饭、送药,以及清理马桶,不管屋内发生何事,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更不得放袁修杰下床。
起初,袁修杰只是有些焦躁易怒,整日在屋内大吼大叫,精力消耗殆尽之后,就蜷缩在床上哈欠连天、不思茶饭。
到了第二天,袁修杰浑身毛孔收缩、鸡皮四起,整个人变得异常怕冷,手脚颤抖不止。
等熬到第三天的时候,袁修杰的瞳孔散大,腹泻呕吐,全身的骨骼、肌肉绞痛难忍,如同虫咬蚁嚼一般,不停地发出鬼哭狼嚎之声。
袁礼贤隔着门缝向里望,只见袁修杰拼命地在床上挣扎,手腕、脚踝之上被麻绳勒出了深深的血印,其面色惨白、眼球外突,像是活死人一般。
袁礼贤听着儿子的哀嚎头皮发麻、心中酸楚,担心儿子熬不过去,就这么交待了,赶紧对下人吩咐道:
“快去请万大夫!”
话音刚落,十余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把袁礼贤和周围的下人击晕,旋即撞开锁死的木门,蒙上袁修杰的眼睛,将其虏走。
而这个时候,万恨之和姜小橙正在琢磨那奇怪的丹药。
万恨之不可思议道:
“姜公子,虽然我在百草村待得不久,但敢说认尽了天下的药材,可这丹药却有些奇怪,我竟然辨不出它的配方,我甚至怀疑这丹药不是由药材炼制而成的。”
姜小橙拿着丹药左看右看:
“解铃还需系铃人,看来得找给袁修杰提供丹药的人问问。”
万恨之美眸一闪:
“姜公子知道那个黑袍术士的下落了?”
姜小橙摇了摇头:
“不知道,或许没有黑袍术士呢?我怀疑袁礼贤有所隐瞒,其后还有线索可挖。我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安排,眼下只需要耐心等待。”
另一边,袁修杰不知被扛着跑了多久,只觉一路颠簸,天旋地转之间,骨头都快要被抖散架了。
良久之后,黑衣人将袁修杰掳至一处石室,将其捆绑于木凳之上,黑衣人头目扯下袁修杰蒙眼的黑布,大声说道:
“臭小子,你今日落在我的手上,怪不得别人,只怨你爹袁礼贤多管闲事!”
受到惊吓的袁修杰药瘾全退,思维清晰了不少,想起了父亲曾经提起的杀手组织,心里嘀咕道:
“莫非这些人是不归阁的杀手,想要利用我向父亲寻仇?”
黑衣人头目见袁修杰一言不发,也不再问,向一帮手下说道:
“兄弟们幸苦了,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再找袁礼贤好好地摆谈一番,看看这家伙究竟贪污了多少银子。”
黑衣人散去,袁修杰浑身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药瘾又发作了,只得打量四周转移注意力,以缓解身体的不适。
除袁修杰以外,昏暗的石室中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位明眸皓齿的蓝衣姑娘,如出水芙蓉,令袁修杰怦然心动。
心神荡漾的袁修杰似乎暂时忘却了痛苦,他直勾勾地盯着蓝衣姑娘,只见蓝衣姑娘朱唇轻点:
“诸位朋友,我是城北戏班子的杂耍,练过缩骨功,这绳子捆不住我,待会大家和我一起逃跑。”
说话间,蓝衣姑娘的身子变得如同海绵一般柔软,一扭一动,套在她身上的绳子便出现了松动,最后掉落在地面。
挣脱束缚之后,蓝衣姑娘替其他人解开绳索,一行七人合力撬开石门,在蓝衣姑娘的带领下,悄悄摸摸地溜出了石室。
众人溜出石室,这才发现,石室位于一个山头之上,极目而视,山脉连绵起伏,根本望不到人烟,更别提寻找回松陶城的路了。
无奈之下,众人只得认准了一个方向一走到底,希望可以早点遇到村落人家,讨点食物,顺道打听一下自己所处的方位。
从白天走到黑夜,众人是又累又渴,只得生起一团篝火,围坐在四周取暖休息。
不一会儿,精疲力竭的众人就进入了梦乡,可是袁修杰却难受地睡不着,因为他的药瘾又发作了。
袁修杰心中躁动不安,但见众人已经入梦,尤其是蓝衣姑娘睡得正香,于是要紧牙关强忍疼痛,围着篝火来回踱步。
痛苦难耐,袁修杰痴痴地望向蓝衣姑娘,看见那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不忍打扰佳人清梦,只得三番五次地压抑呼喊的冲动。
可是药瘾越来越强烈,袁修杰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可是他刚刚叫出声响,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嘶吼:
“找到了,那边有人生火,抓住他们!”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吓得睡意全无,急忙起身逃跑,可袁修杰药瘾发作,还没跑出几步,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埋下头喘着粗气。
蓝衣姑娘见状,连忙拉扯上袁修杰一起逃跑:
“不要命啦,这会儿还停下来休息!”
袁修杰从蓝衣姑娘温暖的手心感受到了力量,于是提着一口气,硬撑着摆动双腿,逃跑间,身后传来几声惨叫,吓得袁修杰更是大迈脚步,不敢停下。
七个人逃出石室,转眼就死了五个。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际已经再度亮起,袁修杰二人终于摆脱了黑衣人的追击,却已是累得精疲力竭。
两人找到一株沿溪的果树,摘了些果子,喝了些溪水,又靠着果树歇息了一番,这才恢复了精神。
蓝衣姑娘好奇地问道:
“袁少爷,我先前见你药瘾发作时的模样,看起来像是长期服用寒食散所致,是不是富家公子都有这个喜好?”
“不是不是!我没有吃寒食散!”
寒食散乃是虎狼猛药,袁修杰不想给蓝衣姑娘留下坏印象,急忙辩解道:
“我之前身受重伤,服了些丹药才保住命,只是这丹药会让人产生依赖,我正在想办法戒除药瘾。姑娘若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伤口。”
情急之下,袁修杰敞开上衣自证清白,却被蓝衣姑娘出声制止:
“袁少爷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眼下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回城中,否则绑匪又要追上来了。”
袁修杰穿好衣物,连连点头:
“等回到城中,我要做两件事,第一件是追查绑架我们的人,第二件则是要彻底将这药瘾给断了,重新做人!”
说着,袁修杰又打了几个哈欠,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药瘾刚刚发作,黑衣人就追了上来,袁修杰吓得身子一机灵,惊坐而起,拉上蓝衣姑娘就跑。
听见身后不断传来的枪声,袁修杰根本不敢停下脚步,逃命要紧,哪还顾得上药瘾带来的痛苦。
虽然袁修杰跑得不快,但是山路蜿蜒曲折,黑衣人的轻功也不好施展,袁修杰边跑边藏,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借着夜色躲开了黑衣人的追击。
时至九月,初秋的夜晚已有些凉意,尤其是在这深山之中,这份凉意越发的明显,甚至有些冻人,但是有了前车之鉴,两人再也不敢生起篝火取暖。
饥寒交迫,却只能食野果充饥,饮溪水解渴,靠着树干和衣而眠,袁修杰心中不禁万千感慨。
见袁修杰难以入睡,蓝衣姑娘轻声问道:
“袁少爷,这一路逃跑,我见你也不像那娇生惯养之人,怎会不习惯露宿荒野,是不是身体有所不适?”
“我心中难受并不是因为环境艰苦,只是想到我曾经志在沙场,希望有一日能够驱除北蛮,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袁修杰双目噙泪,喟然长叹: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我在校场操练之时,意外从箭楼跌落,重伤之下,为求活命染上药瘾,整天浑噩度日,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说着说着,袁修杰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但药瘾可不会理会他的情绪,说来就来,袁修杰痛苦万分,只能握拳捶打树干,震得树叶飘落了一地。
忽然,黑暗中出现了几道移动的火光,随即传来嘈嘈人声:
“老大说了,太守的公子可是只肥羊,若是让肥羊跑了,所有人都得挨罚,兄弟们招子放亮些,一定要把肥羊给找出来!”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火光离袁修杰二人越来越近。
疲倦不堪的两人,不得不强拖着沉重的身子继续逃命,好在有夜幕做掩护,很快便逃离了黑衣人的搜索范围。
但袁修杰根本不敢停留,强撑着药瘾发作,又连夜赶了十几里山路,还时不时地为蓝衣姑娘鼓劲。
天明之时,袁修杰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可眼前之景,却让他睡意全无,不远处的山顶之上,正是他逃离的石室。
袁修杰顿觉气血攻心,一阵天旋地转,迷迷糊糊地喘气道:
“怎么回事,跑来跑去,怎么又绕回来了?”
说完,袁修杰一下瘫坐在地上,绝望之情油然而生。
蓝衣姑娘更是愁眉紧缩,环顾连绵不绝的山脉:
“难道此处是不归山,那些黑衣人是不归阁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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