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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驿馆,夏青溪越走越慢,想她出来忙活了半天,最后却一无所获,实在是令人懊恼,她还不想结束这一天。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垂头丧气地开了门同盈歌进了屋,径直往床榻的位置走去。
“姑娘,这是晋王让奴婢给你的。”
夏青溪一个激灵,顿时来了精神:“快拿来,还有以后不许自称奴婢。”
递过来的纸条上面写了“同在驿馆”四个字。
合着忙活了半天,他就在离他咫尺的地方,缘分真是奇妙。
她突然有点相信今天盈歌说的那番话了,冥冥之中一定有神明指引。
她将那张纸展开贴在胸口倒在榻上,开心的合不拢嘴。心里所有的褶皱都被熨平了滋生出无限缱绻。她努力地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有喧嚣之声。她招呼盈歌出去查探情况。
不一会儿盈歌回来报刚才驿馆来了刺客。
“刺客?”夏青溪瞪大了眼睛。急急问道:“是哪边的?咱们这边还是东方谨那?”
“不知……”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日,夏青溪带着盈歌早早起来挨个敲门打听是否有东渊国的在此借宿。
驿馆分为东西两院,夏青溪住的是东院,所以她决定先从这边开始,她一间一间地挨个敲门问过去皆说不是,她为自己打了打气又干劲十足地去了西院挨个询问。
几个时辰下来将两个院所有的房门都敲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
突然她灵机一动吩咐盈歌去取了笔墨过来。东院有三十八间客房,西院有三十六间,今天敲门不在的一共是十五间,也就是在这官驿中,他一定住在这十五间之中的一间。将这十五间房一一记录下来后她开始注意排查。
先是一个一个房间地问掌柜、伙计是否对这几间房的房客有印象,再逐一拜访房间的隔壁邻居看是否能认识房主。
二人开始分头行动,盈歌去问掌柜和伙计,夏青溪看了一眼纸上的房号,将手指依次划过一排排房间最终停在一处房间上:“就你了!”
说干就干,想再次见到他的信念给了她无限的动力,甚至连嗓子哑了也丝毫没有察觉。
她一间间地询问着打听着,乐此不疲,一直到到戌时才回房。
经过夜川的房门时,里面还掌着灯,她不知道的是,他已独自饮了一晚的酒。
回房后拉着盈歌问:“有什么收获?”盈歌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东院靠近柱子的那间房是一对夫妇住的,那妇人挺着个大肚子,掌柜的印象深刻。西院楼梯口的那间是个游历到此地歇脚的喇嘛,还有二楼最西头的房间是个胖商人,因为房钱的问题与店里的伙计起过口角所以伙计们记得也记得他。姑娘,我只打听到这三件房。”
盈歌说完内疚地低下头,夏青溪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已经很好了,辛苦你了。”
说着将纸上的这三间房划掉,加上自己一间间排查掉的,现在还剩下六间房了。
夏青溪将这六间房依次誊写道纸上,一共写了十份。
翌日一早,夏青溪将写着房号的纸交给伙计并一锭银子,告知如若主人回来就过来通报一声,自己责来回穿梭于这几间房只见不停地再次排查。
眼看一天又要过去了,夏青溪捏了捏红肿的嗓子,咬了咬嘴唇盲目地走在长长的走廊上。
这条走廊显得那样长,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此时的脚踩在地上也像踩在了棉花上一眼。
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呢?
她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
“你在为何事烦恼?”这个声音……夏青溪猛地抬头——东方谨!
两日来的辛苦终究换来了回报,他好像出现在了阳光里,带着耀眼的光芒。
她冲过去抱住了她。
东方谨愣住了,随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还是这么热情。”指了指旁边的房间道:“进来说吧。”
夏青溪捧着他为她沏的茶,双手摩搓着杯子并不饮,半晌终于试探着开了口:“你……”
“嗯?”
“我……”
“……?”东方谨歪了歪头。
“我们回去吧!”
“……”
东方谨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气氛一度陷入了尴尬。
夏青溪曾经设想过的无数的开头,到了现在却不知道怎么继续。她定了定神,决定开门见山。
“你有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或者受过很重的伤?”
听她如此沙哑的嗓音,东方谨将她手里的杯子拿过来,倒掉凉了的茶水,重新沏了一杯递过去略微思忖了片刻:“生病不过都是偶染风寒而已,这受伤嘛倒是经常的,你也知道,毕竟有那么多人不希望本王活着。”
夏青溪急切地问:“那你有没有失忆什么的?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失忆……”东方谨若有所思,“以前的事本王都记得,只是……”
“只是什么?”
东方谨眼睛微眯,思索片刻开了口:
“十岁那年,本王高烧不退在榻上昏迷了半个月,醒来后总感觉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细细一回想我身边的人和事都清晰在目没有忘记的。
“可后来又觉得奇怪,总是若有所失。有大半年时间吧,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后来也慢慢淡忘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显然本王不是你要找的人,毕竟那时本王才十岁,就算真的忘记了什么也不过是一个孩童的记忆而已。本王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希望你也不要再执着了。”
夏青溪低着头不语,默默地一声也不吭。
良久,当东方谨欲将她第二杯茶也倒掉的时候,她抬起脸来望着他。
他微微一怔,只见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睛里的泪水裹着噙满忧伤的眸子看得人心都跟着碎了。
“不要执着了……我怎么才能不执着,我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心里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挂怀就是你。
“我拼命搜寻七星洞的消息,我要揭开?星阁的秘密回去,回去找你。
“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直到在荆州见到你,我甚至产生了不想回去的念头……可你完全不记得我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一直把你当成同类。
“我不远千里从玥国一直追到你北狄,一路上暗杀不断我从来没有怕过,我相信你一定在等着我,冥冥之中一定有神明指引,我们一定能团聚。
“现在跟我说你不是他,你怎么可以不是他……”
夏青溪崩溃到哽咽,神到伤处情难自已。
那干脆就疼疼快快哭个够吧!
东方谨与她虽不熟络,但面对眼前这个样子的夏青溪还是觉得心被某种钝器击打的痛疼。
良久,夏青溪哭累了,独自回了房。
整整一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谁来叫也不开。
夜里,夜川过来示意守在门口默默流泪的盈歌先下去。刚要敲门却悬在半空中的手迟迟没有敲下去,最后轻轻地放下。
“我想跟你说说你二哥的事。”夜川在门外轻轻说了一句。
他并不奢望她能开门,他能做的就是如果她愿意开门,他一定在门外等她。
不知过了多久,门缓缓地打开了。
她的脸苍白的像纸人一样,他禁不住伸出手来想触碰,却被她一偏头躲过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显得突兀。
她走过去缓缓地斜靠在榻上,夜川坐在榻旁抬起她的脚为她脱掉鞋子,又将被子拉过来盖好,抓着她的手道:
“我同皇长子同年同月生日生,虽同在皇宫但那日完全是两种景象,皇后的凤栖宫门庭若市,而我母妃的寿康宫却异常冷清。
“这也就决定了我以后的生存环境。小时候我曾想过,如果皇后是我的母妃就好了,如果缠绵病榻的是我,我会不会也能得到像大皇子那样的待遇?被人众星捧月般呵护着。
“可是我很快便认清了残酷的现实,虽然我母妃有着北狄不容小觑的势力,但是宫女、太监、皇子们都不愿意跟我这个前朝遗孤玩耍,一个没有前途的前朝遗孤,在偌大的皇宫里就是一枚无人问津的弃子。
“八岁那年我被送去北狄做质子,在此后的十年里我都没有再见过我母妃,也是在这十年里我明白了身为皇子的身不由己,有些东西你不争并不意味着你就安全了,生在帝王家,要么成王,要么身死,就算活着,你永远都是臣。
“所以我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我利用我的北狄血脉在做质子的这十年间培育亲信,安插暗哨,发展铺肆,聚敛钱财,建立信息网。
“你二哥也是在北狄碰见的。你二嫂走了以后,他有几年时间什么也不做到处找她。
“当时我已在北狄建立了比较完善的信息网,他找到我想要同我做一笔交易,他为我卖力,我帮他在北狄寻找你二嫂。
“后来我组建了八卦护卫,天乾、地坤、水坎、火离、风巽、雷震、山艮,而你二哥就是最后的泽兑。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亏欠于他,他为我卖力多年,而我却一直都打探不到你二嫂的消息。直到在荆州我遇到了她。
“我与你二哥曾经约定,假如见到了你二嫂,不管是否来得及给他传消息,一定要尊重你二嫂的意愿。如果她执意选择将他忘掉,那便尊重她。他会选择一生都默默守护着她。
“可你二嫂是不会放弃他的,不管是名字也好,头上插的簪子也好,哪怕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有太多太多可以证明,所以我帮她逃走。
“因为如果她不走,他俩就会由此陷入僵局,沉寂太久的感情一旦爆发亦会伤了彼此,虽然他们的心意不会变,可是毕竟分开的太久,生活的环境足可以改变一个人,把他们绑在一起只会令他俩都喘不过气。
“好在他们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你也为他们高兴。或许现在,你也如你二哥一般,用错了方式
“想想你还没有完成的事:你还没有赚到足够的钱带你弟弟畅游江湖,还没有为父亲平反、为枢密使府正名,为平王报仇……
“为什么坠子的颜色变深而你背上的痣却越来越浅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吗?你跟柒星阁到底有何渊源。”
夏青溪望着他,他的脸上有着无限的柔情。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字字饱含了深情,她用力咬着下嘴唇艰难地说了声:“谢谢……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