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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除了人心,变幻最快的恐就是这八月中旬的天气了吧,雨珠儿说来就来,敲的这宫墙上玲珑的瓦片叮当。
几个当班的宫女紧几步跃到回廊上,掸掸衣袖上的水珠后四下张望一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说这晋王是犯了什么罪招致皇上生那么大的气?”
“谁知道呢,连个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打入大牢了。”
“难怪晋王此次治水回京后皇上都没有像以往那样封赏一番,我还以为是给忘记了呢!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晋王犯了错,等着一并罚他呢……”
“我也等着封赏呢,上次晋王打了胜仗回京,龙颜大悦,顺带着咱们都每人赏了一两银子,还想着这回能跟着晋王沾沾光呢……”
几人凑在一起说的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靠近的那张阴冷的脸和高高扬起的拂尘,一个领头的主事太监一边四散抽打着她们一边压低声音恶狠狠道:“就知道嚼舌根,等我查了是哪个殿里的,看不去回了你们主子把你们皮揭了!”
被打的宫女迅速摩搓着手臂胳膊,许是这领事的太监官阶较高,几个宫女低着头慌忙施礼后便落荒而逃。
雨幕里又恢复了先头的沉寂,仿佛将这皇宫里的一切都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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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
夏青溪只觉天旋地转,眼皮沉重的想抬却抬不起来,她定了定神,仿佛在积攒力量,直至眼皮挤出一条缝隙,隐约的烛光里她看到了床顶帷幔刺绣的蟒纹,闭上眼使劲摇了一下头,却并没有好转,她抬手用拇指压住了太阳穴。
“哎呦,醒啦?”夏青溪从中听出了些许戏谑来,她长吁一口气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水坎坐在背光的一角,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透过房内微弱的烛光夏青溪看见她一手拿着一只桃子啃着,一手撑着腮帮子,二郎腿儿一颠一颠的甚是悠闲。
“回京了?”
“不然呢?”
“多久了?”
“你都晕迷了小十天了,你说呢?”水坎没好气地将桃核上最后一点儿果肉啃干净,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
“唔……谢谢你照顾我……”夏青溪缓缓坐起来将后背倚靠在床头上。
“并没有。我是算准了你这个时候醒,特意来看你的,也特意让你看看我。”水坎似笑非笑说了些奇怪的话,将桃核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手,歪着头继续看着她。
夏青溪的脑子有些乱,记忆还停留在与狼群搏斗的那片树林中。她抬手轻揉着额头:“他呢?”
“怎么?你是想主子了吗?”水坎突然就来劲了,她从凳子上噌地一下跳了起来,三步两步挪到床沿前一个翻身便如一只鱼儿般跃到了床上。她骑在了她的大腿上,将两只手撑在两侧,脸凑近了盯着夏青溪的脸看。
夏青溪看到眼前这张放大的脸,背后汗毛唰的都立了起来。
猩红的眼球似乎能沁出血来,眼角好像画了一条嫣红的眼线,诡异的黑唇微微挑起一个唇角,似怒似愠似喜似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夏青溪动了一下手指,又晕了过去。
接连的阴雨天气使得人身上都不爽利,衣衫仿佛随时都能拧出水来。寝殿里的洪安帝没有更衣束发,地上绘着龙纹的瓷器碎片闪着莹白的光。宝玺公公并一众侍卫宫女全都跪倒在地上。
宝玺身子抖得如筛糠般,眼泪鼻涕抹了一脸:“奴才也不知啊皇上,定桓王一直都是派人严加把守的,明里暗里少说也有数百人,谁知他趁着暴雨逃窜出去,竟……竟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快,快去宣晋王!”洪安帝一脚将宝玺踢开。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隔着一道宫门隐约听到绵柔的雨丝里夹杂着兵锐碰撞的声音。定桓王的叛军已经杀进宫里,眼看就要攻到寝殿了。
雨水来不及冲刷地上的血迹,新的鲜血便会洒下,一万皇宫禁卫军虽说都是精锐,可也难抵对方数量巨大的突袭。
定桓王亲帅十万兵力以徐离峰父子做前锋,将皇宫围得铁桶一般并逐渐向里推进,雨幕里眼看就要攻到寝宫了,徐离峰上前请命:“洪安帝就在里面了,我等去皇宫外围镇守以备不测。”
定桓王点头应允。
徐离峰跟了他有些年岁了,作为他的心腹兼左膀右臂,心思缜密又善武略,是个难得的人才。而这个时候,除了徐离峰,他不放心将后方交给任何人。
兵器碰撞伴着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宫里最精锐的一队侍卫站满了寝殿前面的院子,各个神色凝重,雨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滴答下来,眉毛眼角都挂着水珠儿却都不眨一下眼睛,生怕敌人随时攻进来误了战机。
“嘭、嘭、嘭!”巨大的圆木猛烈撞击着宫门发出沉闷的声音,仿佛一下一下撞到了人心上,洪安帝神色凝重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待着门被撞开的那一刹那。
后面宝玺唇角微微弯了一下,后退几步自顾自站了起来,他见没人注意,一溜烟消失在内殿的屏风后了。
雨似乎在一瞬间就变大了,霎时如瓢泼。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宫门被撞开了!
木制的门栓顿时从中间碎裂,叛军仿佛在瞬间被打了鸡血般拼尽全力往前冲,眼看就要与守在院中的侍卫短兵相接,这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人一马,马上的人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执长矛,雨点儿落在长矛柄上溅出一条长长的水花,仰着的身子后背几乎要贴到马背上了,横穿过来将叛军打前锋的一排士兵的刀全都用长矛扫落在地。
双方定睛一看,“是晋王!”不知谁喊了一句。
此时寝殿的门开了,洪安帝孤傲地站在门前,前方的侍卫见状全都一拥而上列阵将门口团团护住。
“都让开吧!”
虽说是皇帝的命令,可前面没有一个人听从,伴随着对面叛军让出一条小道,定桓王骑马上前来,这些皇宫侍卫门都有意握紧了武器,剑拔弩张。
“让开吧……”这一声,洪安帝好似没有上一句那么有底气,多的是几分无奈夹杂着一丝叹息。这一次,无人抗命,侍卫们闪出一条小道,直至洪安帝与定桓王正面相对。
看着已被脱去朝服摘掉头冠,几缕凌乱的发丝粘在脸旁的晋王,突然之间定桓王放声大笑:“晋王啊晋王,你看这就是帝王的夜家,犯错的时候将你关进大牢,用得着你的时候再把你放出来,可惜你文韬武略战功赫赫,却不能如我这般恣意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实属令人惋惜。今日此时,若换做你,即便赢了还要背上个弑兄的骂名,倒不如我这个异性王爷畅快,成王败寇,赢了便是山河天下!”
说着又大笑了几声,几分得意的神色溢在盔帽下略有些浮肿的脸上。笑罢他话峰一转:“本王惜才,若你愿意取了洪安帝的首级,开国定封行赏之时,赏你做个异性的王爷,也不是不可!”
定桓王完全沉浸在极度的兴奋当中,此时的他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健谈,直到有个声音打断了他。
“岳承元!朕待你不薄,先皇念你父亲是开国元勋封你们岳家做了异性王爷,还把富庶的荆州划为封地,这是何等荣耀!而你,却不知满足,自从承袭了王爵之后便开始私造兵器,暗扩军队,为了征兵竟然煽动流民制造混乱以此来蛊惑民众入你的私编军队,本应是发到百姓手里的赈灾粮钱,你却充当了私军的军饷,逼迫百姓参军才能领到。朕倒要看看,你这不择手段扩起来的军队到底能不能得人心!”
一番话语抑扬顿挫、掷地有声,此刻,帝王的威严丝毫没有削减,即便是现在,大军压境,敌人在前,依然坐怀不乱。